周湛心底蓦然一沉,吓得他那股子冲劲,瞬间熄火。
宛如只泄气的木偶,他一头汗渍,胳膊都在忍颤,脑袋微垂了下去,发丝耷在眉梢处。
“对不起,真的不是故意的。”方子芩眼底带歉,佯装得极好,胳膊勾着他腰杆腻他:“再过几天吧!”
那股劲都已经顶到了嗓子眼,硬生生给憋回去,他声音极度沙哑,甚至三分无力:“我没事,你要不要先去洗手间收拾?”
他愈是低落痛苦,她心里愈痛快,唇凑上前,往他唇角一吻:“你抱我去吧!”
方子芩觉着被蒙骗不解恨,她是要让周湛亲眼看着被骗,那才算。
一路抱着她进浴室,小脚一滋,从他身上滑下去:“我先洗个脸,你帮我探探水温。”
“好。”
不多时,方子芩换好身衣装出来,短短的裙摆刚及她大腿,隐隐约约能看到点东西,周湛目光接触时,心口猛然一窒。
指尖燃着烟,他似乎微不可闻的笑了一声:“这么勾着我,好玩吗?”
“不好玩。”她脸不红心不跳,当着他的面,伸手拉下裙子:“那就不装了呗!我故意的,故意报复。”
周湛只觉自己快要气疯了,浑身颤抖,每块肌肉细胞都在紧绷,眼底的阴鸷更是不用多说。
“你到底想干嘛?”
两人隔着沙发与床,方子芩坐在窗边,比起他额间青筋直蹦,她沉稳无澜,显得有些讽刺。
把人惹到崩溃边缘,丝毫愧疚感都没有,她甚至一脸坦荡:“你不是想跟我道歉吗?只有同等的伤害,才叫道歉,可惜我做的,连你一半都不如。”
“呵呵……”
周湛忽地笑了,宽厚的肩膀一下下颤动。
泪珠在眼角绽放,却久久未坠,他说:“方子芩,我给你个建议,比起这么软刀子割肉,你不如趁晚上我睡着了,拿把刀给我捅死。”
她想过啊!
但是犯法,伤人一千自损八百,鱼死网破的买卖她干不来。
“你以为我不想让你去死?”方子芩嘴毒不留情:“我恨死你了,每天都恨得你牙根痒痒。”
周湛终是很气馁,丢了魂般,猩红的眸缓缓挪动:“明天,你又打算怎么弄我?”
她嘴快:“说了就不灵验了。”
“说说吧!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当场死得太难看。”
方子芩扬声回他:“你都这样了,干那么多事,现在还要这个面子吗?”
周湛也是倒吸口凉气:“算我求你,跟我说说。”
话音落下不到一秒,她神情收敛,满副正经认真:“那你跪下来求我,我考虑一下给你个提醒。”
他终于算是看清了形势,方子芩拿捏他,拿捏他对她的爱,那份情反击,狠狠往他心口捅刀子,好一句被爱的都有恃无恐。
周湛的膝盖,比他腰杆还硬,叫他怎么下跪?
她真是看似不冷不热,实则直击他软肋。
“好,我不打听,也不阻止你,更不介意恼怒你报复我,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恨也就恨吧!”周湛像是彻底放弃了主导权:“除了你,我没有什么可怕的。”
足足过了半分多钟,方子芩才动了动嘴:“周湛,痛吗?”
他痛,很痛,痛极了。
周湛双眼红得不像话,整张脸煞白:“我痛不痛,你还会在意关心吗?”
扪心自问,她当然会,但理智不允许:“是我问错了问题,不应该这么问你,反而给自己挖了个坑。”
“子芩。”周湛双目紧紧望着她:“你就不能顺着这个坑跳了吗?我们曾经那么好。”
“不能。”她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力。
“为什么?”
漂亮的脸蛋露着凶狠,即便是笑,也掩盖不住方子芩目光的戾:“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无辜的人,我做错了什么?陈少臣又做错了什么?平白无故,让人背这么大个罪名。”
“周湛,你是个商人,你知道舆论对一个人的损失多大,你的一个想法,你的一句话,要给陈家,陈少臣造成多大的伤害。”
“本该不应承受的伤害,是你附加的,现在你来问我,为什么不能回到过去。”
说完话,方子芩只觉浑身的理智,都在燃烧灼烈,要将她整个人都生吞了。
周湛静静坐在那,一字一句落进耳中,如同绵密的针扎,他想解释,忽又觉着不管怎么说,在事实面前都显苍白无力。
人生的二十八年里,头一回感觉到什么叫痛苦难堪。
他沉默,方子芩则是干脆利落:“明天,你也可以选择不露面。”
她的决心已定,除非她死。
明明是斯文场合,谁也没有动手打人,半点伤痕不见,周湛却浑身痛,心痛,肺痛,喉咙鼻子痛……
他脑中冒出个词:万箭穿心。
他是被穿的那个,方子芩拿着箭。
……
邺城叶家。
叶承新打渝城绕到沪城,溜达好一大圈,他费了多少时日,叶庭就在家候了他多少天。
付雅生他那年,风水先生说他生辰旺财,第二年叶庭就把生意扩到了国外,这些年更是财运亨通,非要拿句话举例。
那就是把命按都在生意上,对于子女的教育,不能说放羊式,基本是没管。
付雅也是商人,常年在国内外跑,家里大小事情,全包拖给了管家。
管家毕竟是外人,管得多怕越矩,管得少他不听,说得不过分点的话,两口子连儿子生日怕都记不住。
“叶承新,你上哪了?”
叶承新进门,抬眸便听到这么一句,语气相当不善,他垂目,一脸厌世的问:“你还知道你有个儿子?”
叶庭堵在门口:“我问你去哪了?”
“去了趟沪城。”
“去干嘛了?”
“谈生意。”
叶庭气得额间青筋突起,丁南真怕他眼一翻,直接气晕过去:“叶伯,新子他……”
“你干的那点事,都传到海城去了,娱乐周刊你是哪期都不落,还嫌脸丢得不够大?”
叶承新来前喝了酒,稍有五分醉,他睁了睁眼:“说完了吗?”
叶庭秉着一口气:“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在邺城老老实实呆着,哪都不准去。”
他冷哼笑出声,好似听了个笑话:“早干嘛去了?现在我都二十八了,你跑来管我?叶老头,你不觉得这有点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