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裴惜音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肯见人。
从昨晚到今天，她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小怜一直跪在床头低低地哭，劝了小姐几次都没用，小姐好像已经疯了似的，根本听不到别人说什么。
“哎，你去劝劝她吧，这孩子心里苦。”门外，传来裴仁的声音。
紧跟着，便是一个宫装丽人推开了房门。
丽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目清丽，与裴惜音有几分相似。
“欢嫔娘娘吉祥！”小怜立刻给欢嫔请安。
“你退下吧。”欢嫔一摆手。
屋子里很快便只剩下姑侄二人。
裴惜音却还是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是好，可是，怎样杀了她？”欢嫔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问。
“我不管！我就是要杀了她！”裴惜音猛地掀开被子，一把抓住欢嫔的手，“姑姑，你帮我杀了月灵胧！杀了她！”
她的眼睛睁得老大，一夜过后，她的身体更是瘦削了，一双怒睁的大眼睛在枯瘦的面容上，甚是可怖。
欢嫔倒吸了一口气，看着可怜的侄女，眼眶顿时就红了。
“我的音儿……”她将裴惜音抱进怀中，心里难受极了。
在如姊如母的亲姑姑温暖的怀抱中，裴惜音渐渐哭出了声音来。
“呜呜……呜呜……”裴惜音哭得让人心疼。
欢嫔的眼中笼上一层愤恨，“夜寒城欺人太甚！”
“姑姑，我要杀了月灵胧，我一定要杀了月灵胧！”裴惜音抓住欢嫔的手，大哭着祈求。
“好，姑姑帮你！”欢嫔道。
“姑姑……”可是裴惜音此时头脑混乱，根本想不出的什么具体的法子，“我该怎么办呢？城哥哥他知道了，他知道是我陷害月灵胧了……”
“我已经失败了，我没有办法了，我没脸见人了，我也没有活路了……”
欢嫔一把抓住颓唐的裴惜音，“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听着，本宫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你要做太子妃、未来还要做皇后，只有这样，你才能杀了月灵胧，才能彻底洗刷昨日的耻辱！”
裴惜音连连摇头，“不，姑姑，我不要嫁给太子……我不要做太子妃！我要嫁给城哥哥，哪怕做他的妾我也愿意！”
从十岁时起，她的一颗心就是夜寒城的。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她被那些郡主、县主们联手欺负的时候，是夜寒城救了她。
他明明那么好、他明明是记得她的，他怎么可能忽然就变成那副可怕的模样？
都是月灵胧搞的鬼，一定是月灵胧用妖法迷惑了城哥哥！
“姑姑，只要月灵胧死了，宣王妃的位子空了出来，我就可以让陛下改赐婚约。月灵胧不就是被改赐给城哥哥的吗？所以我也可以，你说是不是？”一想到这些，裴惜音原本黯然的眼中便露出了希望的光。
看到她这般执着的模样，欢嫔重重地一声叹息。
想要让陛下改变圣旨，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事到如今，除了暂时给音儿以希望、让她振作起来之外，别无他法。
好在月灵胧只是一个傻子、又树敌颇多，只要不是她们亲自动手，借刀杀了月灵胧，应该不是难事。
更何况月灵胧竟敢接连欺辱她裴家人，这口气岂能咽下？
“音儿，你若真想杀了月灵胧，便按姑姑说的去做……”欢嫔道。
裴惜音顿时双眸放光，立刻住了嘴，洗耳恭听。
……
崔丽蓉的丧礼一切从简。
为了顾及脸面，月怀悯还是决定将她的灵柩送往月家祖坟里，以为这样便能够将有关崔丽蓉不轨的传闻抹消掉了。
“奴婢看得真真儿的，他们刚刚真的将一个草席子扔到乱葬岗去了，如今崔丽蓉的棺材里是空的，甚至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兰姨从外面打探回来，向月灵胧和苏文音禀报。
因为明天要参加崔丽蓉的丧事，月灵胧今晚就住在母亲这里了。
她明天自然不会去送崔丽蓉，只不过府里人都到场，也是为了侯府的体面。母亲身为侯府的正室夫人，在这种小事上她当然要帮母亲做好表率。
“若真如此，很解气。”月灵胧道。
只不过月怀悯这个人，还是让她脊背一凉。
苏文音也是觉得有些害怕，“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毕竟这半辈子里，崔丽蓉可都是他心尖上的人。”
“懦弱的小人一旦狠毒起来，也是能致命的。”月灵胧觉得未来母亲掌控侯府之路，也未必容易。
为了确认一下，月灵胧换上一身夜行衣，带着淳心去往乱葬岗。
虽然天下已经太平盛世百余年，但这乱葬岗中的荒魂枯骨还是不少。
月灵胧提着油灯，淳心紧张地躲在她身后，主仆二人艰难地迈过一具具尸体。
终于在乱葬岗深处，找到了躺在其中的崔丽蓉。
“天啊！”淳心吓得紧紧攥住了月灵胧的手。
冷月森凉，崔丽蓉睁着眼睛躺在一堆腐烂的尸体中。
月灵胧的胃里一阵翻涌。
“真没想到京都城中最风光的小妾，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一刻月灵胧的心中五味陈杂。
“我们把她收葬了吧。”月灵胧道。
淳心怯怯地应了一声，“好。”
主仆二人将月灵胧从乱葬岗里拉出来，放在马背上，去往附近的一处山林。
月灵胧不懂得风水什么的，只是听说葬人要葬在背光处和树木茂盛的地方，因而她便在山阴处找了一片树林，寻到了一块还算好挖的地面，挖了个坑，把崔丽蓉埋了。
她用木头做了一个无字碑，在坟墓前静静看了一会儿，便带着淳心离开。
回到侯府中，天已经蒙蒙亮了。
侯府只有荣华院里挂了白，其他地方一切如常。因为崔丽蓉是小妾，没有大孝的资格。
一个空棺从侯府侧门而出，只是几个家丁抬着，撒着纸钱出了城门。
门外早有一辆马车等着，棺材被抬到马车上，往南方月氏老家的祖坟而去。
马车里，裴惜音悄悄看着马车走远，吩咐车夫，“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