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连带温南洲也忍不住抬头看我。
我知道,这个理由他一定拒绝不了。
【所以,温总,你还要我在这里说吗?】我走到温南洲面前,直视着他问。
下一秒我就被带离会所,转到了温南洲私人休息的卧室。
他把我甩在床上,接着欺身压住了我。
【你真怀孕了?】温南洲问。
【对。】我抿着嘴,挤出了一个字。
【温南洲,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
没有应答,温南洲从床上起来,立马拨通了一个电话。
【叫医生上来。】
不,不能,我不能见医生。
谎言被揭破,温南洲到那时一定会更生气。
【别。】我摁住他的手腕,急得声音都在发抖。
【温南洲,关于我任职的那个孤儿院,你可不可以想办法收购啊?可不可以不让它落到谢家的手里啊?求你!】
温南洲的眼神将眯未眯,然而还没等他回答,医生先到了。
医生听了听我的心肺,又把了脉。
就在我知道纸包不住火,谎言即将露馅时,医生叹了口气,说【暂时没什么事,沈小姐情绪波动太大,的确会影响孩子,那我先开点可以冲服的药剂吧,等回去再说。】
医生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怀孕了?
我真的怀孕了?
所以,谎言成真了.
望着温南洲,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没骗你,对不对?】
温南洲有些烦躁,他拿了烟又放下,医生退出去后,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所以,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收购那个孤儿院,温南洲。】
【如果我说不呢?】温南洲眯着眸子看我。
他兀自走到酒柜前倒了杯酒,摇晃着酒杯,他说【那块地皮是谢家先看上的,十五年前我 收了西郊的那块地皮已经和谢家闹得很不愉快了,这一次再出手,对谢家就是直接挑衅。】
【生意场上,我不能做那么绝!】
温南洲说的话在理,是啊,生意场上不能做的那么绝。
所以,那些孩子就要重蹈我当年的覆辙吗?
我哭了,握着温南洲的手我泣不成声,【所以,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孩子该怎么办!】
【各安天命!】温南洲不容置喙地吐出了四个字。
是啊,我忘了,他是个生意人,生意场上,哪有那么多人情冷暖。
握着他的手渐渐松了,我几乎是威胁地望着他说,【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和这个孩子,也各安天命!】
【沈薇!】
温南洲气急败坏地掐住我的下巴,他平生最恨人威胁,这次,我是活活地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我真不明白,一个孤儿院,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费心!】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胃里越来越疼了,窒息间我似乎还能闻到一阵阵的血腥味。
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浑身抽搐,我突然捂着肚子倒地,缩成了一团。
【沈薇,沈薇!你怎么了!】
温南洲焦急地叫着我的名字。
可来不及了,我大口大口地吐血,想伸手去摸药。
这时我才想起来,药已经吃完了。
一片朦胧中,我失去了所有意识。
06.
再醒来时,我在温家的医院里。
温南洲胡子长长了,抬头看去,他眼睛猩红,满脸憔悴。
看着输液的点滴,我知道,瞒不下去了。
无论是我的身世,还是我的病。
【胃癌晚期,沈薇,你好手段啊,竟然能瞒我这么久!】
温南洲望着我,突然就流了泪,声音抖成了筛。
【我对你掏心掏肺,从你叔叔手中把你救出来,当心肝一样地护着!】
【可你呢,你对我做了什么!】
【胃癌不让我知道,怀了孕也不想让我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啊!五年,一块石头也该让我捂热了吧!可你呢,你怎么对我的!】
温南洲猛地把我从床上拽起来,他拽着我的领子,淬了毒的眼神恨不得将我剜肉放血。
我笑了,笑得很大声。
【掏心掏肺?对,温南洲,你是对我掏心掏肺!】
【可当初推我入火坑的,又是谁啊?】
【一个毁了我的人又亲手救我出来,我该感谢你吗?】
【温南洲,实话告诉你,这五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恶心至极!】
温南洲愤怒极了,额头阵阵地冒着冷汗,连带着太阳穴的青筋都在晃晃地跳动。
他一把扔下我,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我扒着床边,看他的背影。
恨我吗?温南洲。
恨我就对了。
你本身就是我的仇人,我们本来就该水火不容。
可是
伸手向小腹摸去,那里仍旧平坦,可是我知道,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可是最让我恨的,是我竟然怀了仇人的孩子。
五年,我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每一次的耳鬓厮磨,每一次的灵肉相合,每一次的无限包容。
说不爱温南洲,那绝对是在自我欺骗。
可是,我睡梦中逝去的那些故人啊,那些曾经的‘家人’,如果不惩罚温南洲,我又怎么对得起他们啊。
老天,好难,这个题真的好难。
外面残阳如血,昏昏沉沉我不知睡了多久。
睡梦中我好像又回到了‘慈爱孤儿院’,秋千玩累了,远处的院长妈妈在叫我回家。
可下一秒,到我跑去时,她却突然变成了一滩血肉。
就连我的朋友,李默在我身边也瞬间化成了一堆白骨。
我叫他们的名字,【院长妈妈,阿默,你们醒醒,你们醒醒好不好!】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再回头,看到的是我叔叔的脸。
那么猥琐的面容,那么肮脏的眼神。
他拉着我让他跟他回去。
不要,我不要!
七年的烈狱,七年的虐待,我不想再受折磨了。
【不要,不要!】
【别碰我!别碰我!】
我惊吼着从梦中醒来,果不其然,外面雷雨肆虐。
以往这时候,都会有一双大手把我拉进他的胸膛。
温南洲会在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告诉我他在,他在。
温暖的雪衫香是安慰人最好的药。
可如今,床边冰冰凉地。
我记得,也是在这个雷雨天,我被叔叔捆着送去了村长家。
那是个五十岁的男人,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裸体的妓|女。
来之前我被喂了药,所以,望着那黑黢黢的东西跳出来时,我第一反应是恶心,抑制不住的恶心!
不,别再想了,沈薇,别再想了!
我蜷起来把头埋在膝盖里,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
可那些记忆,和外面的雷雨声都化成了无数的小虫子。
他们钻进了我的皮肤,无情地残噬着我每一寸血肉。
好疼,真的好疼啊。
我抱着膝盖哭到几乎要断气。
然而,这时,病房门‘啪嗒’一声开。
下一秒,我落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温南洲来了,他一下下摸着我的头发,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
像是,满身的蛊虫突然被念了咒。
像是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停泊的岸。
【我来了,不怕,不怕,薇薇,我在。】
我慢慢攀上温南洲的胳膊,和他紧紧地抱在一起。
一夜,相拥无眠。
到了清晨的时候,温南洲望着我说,【薇薇,那一切,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好,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低头,那么诚恳,那么,无奈。
【但是我求你,别放弃治疗好吗?孩子我们不要了,我只想让你好好的,再活久一点,陪陪我好吗?】
我推开他,冷笑,【再陪你久一点?你是想让我,再多恨你一些吗?】
【孩子?对了今天早上医生递给了我一份协议书,打掉孩子,我就可以接受治疗,你猜,我同没同意?】
【事到如今,说对不起已经没用了,我也不可能原谅你!】
【东郊的孤儿院,收不收购随你,本来我还想着,还可以拿孩子再利用你一回,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温南洲,我曾经无数次地想杀你,想置你于死地,但现在我不想这么做了。】
【我想在天上看你痛苦一生,那样肯定比直接杀了你要有趣地多。】
【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我也再也不想,看到你!】
【沈薇!】
【滚!】
温南洲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他恐怕怎样也没想到,这辈子,我对他说的最后一个字,竟然是‘滚!’
07.
那天过后,温南洲真的如答应我的那般再没有来过。
转眼间,夏天到来,我又多熬了四个月。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很大了,它会时不时地和我玩游戏,每次我提到温南洲的名字时,它会浅浅的蠕动一下,好似它也知道,这个人是它的爸爸。
温南洲还是花高于谢家五倍的价钱收购了东郊的孤儿院,谢家对于温家的挑衅十分不满。
听人说,温家的董事会提议罢免温南洲的总裁一职,原因是他做了任职以来第一个十分愚蠢的决定。
收购那家孤儿院对温家没好处,反而还会给自己树敌。
可是温南洲还是做了。
听说,他在辞职的那天还做了另一个跌破所有人眼镜的决定。
他让人查到了当初我所在那家孤儿院所有人的现住址,并给了他们每个人补偿。
看着电视里骨瘦如柴的他,心里一阵阵地抽搐。
然而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我却感觉,我好像更瘦,更值得可怜一些。
温家要温南洲和温婷结婚,两人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在一起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订婚礼前夜,温南洲这个新郎官却逃了。
温家所有人上上下下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找到。
我睁眼时,温婷站在门前,她想冲进来却被护士医生全部拦住。
【对不起温小姐,我们之前受过温总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打扰沈小姐休息,请您回去!】
【沈薇!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挑唆得温哥哥不理我,你说,你说话啊!】
【我那么爱他,他却抛下我,沈薇,你都得癌症了,怎么还不放过他!】
【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温婷在外面咆哮,她气急攻心晕在原地。
我躺在病床上撑着力气睁开了眼睛。
温南洲你真的走了吗?你去哪儿了?
你回来吧,好不好? 好,好不好?
08.
这天半夜,我睡意朦胧中好像感受到有人轻轻摸我的脸。
粗糙的指腹划过脸颊,这个触感,怎么那么熟悉。
额头间突然冰冰凉地,好像是一个吻。
【温南洲,温南洲。】我呢喃着说。
我想睁开眼,可是力气却越来越小。
是你吗?我在心里问。
第二天醒来时,我问护士昨夜有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可得到的答案全是否。
已经八个月了。
我感觉这几天睡觉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多,疼痛像挥之不去的魅,无时无刻不缠绕着我。
我梦到院长妈妈的次数越来越多,还有李默。
他就站在那棵树下微笑着看我。
可每次当我一走近他就会消散,连同我的院长妈妈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我梦到次数最多的,还是温南洲。
往事想放电影般重现。
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边,从我把那个小山村带出来。
他给了我,最无私的爱。
【院长妈妈,他知道错了,他也做出补偿了,我是不是可以原谅他了】我喃喃自语。
人之将死,对于往日的回忆也会越来越深。
我突然,好想见温南洲啊。
他到底去哪儿了呢?
摸着自己的肚子,我问里面的小家伙。
【宝宝,你也想见爸爸了吧。】
【对不起,妈妈可能没法陪你一起长大了,不过还好,你还有爸爸。】
【他是个很优秀的人,你跟着他,妈妈也就安心了。】
我开始挨个地打电话询问他们温南洲的下落。
可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他们都不知道。
怎么回事?
是温南洲故意在瞒着我吗?
右眼跳得越来越厉害,一股不好的预感蔓延到心头。
我错了,温南洲。
我,我不应该那么逼你。
你在哪儿,给我回个信好不好?
我们的宝宝还在,我会把它生下来,到时候你替我把它养大好不好?
握着手机的手越来越抖。
太阳穴砰砰直跳。
我撑着椅子起身,一手拖住腰,想走到柜台边给自己倒药。
可不知怎的,热水触到杯沿的那刻,茶杯骤然倒地。
热水和碎片溅了我一身。
我想蹲下身捡,可甫一弯腰,双腿不受控制般骤然跪倒在地。
心脏骤然收紧,像突然被人刺了一刀,疼得像要把我五脏六腑全部撕开。
泪水不知觉地夺眶而出,我看着眼前模糊一片,似是感觉到了什么。
温南洲,温南洲,他是不是出事了,他怎么了.
顾不得双膝被扎得鲜血淋漓,我颤抖着起身。
病房外面突然一片喧哗,我打开房门,却看见所有护士,医生纷纷向南边涌去。
【喂,听说了吗!温总,就是前两天失踪的那个温南洲刚刚被人发现跳海自杀了。】
【唉,你说他有什么想不开的,这人还能救回来吗?】
跳海?温南洲。
几个字轰隆隆地在我脑中炸响。
我几乎是耗尽全身气力抓住了那人的袖子,【你,你说什么?温南洲自杀了,他,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那人看我的眼神宛若在看一只活鬼。
他小心翼翼地给我指了指电梯,说【十五楼!】
电梯里盛满了医生护士和等待急救的病人,跑向旁边的消防通道,忍着痛一阶一阶跑到了急救室。
可等我走到门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他对着温婷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在他身后,护士小心翼翼地推出了担架,白布下面盖着一个人。
不,不可能是他的。
我不信,我不信。
攥紧手指,我一步步蹒跚地迈向他。
然而,白布揭开的那刻,温南洲苍白的脸骤然露了出来。
旁边的人哭成一片,可我却突然觉得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温婷叫嚣着要上来杀死我。
我站在温南洲面前,颤抖地碰上他的唇。
好凉啊,他,他从来都不会这么冷的。
甜腥味逐渐泛滥,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全身不自觉地疼痛抽搐。
我喊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推走。
【不,温南洲,别走,别走!】
失去意识的那刻,我听到了医生在叫我的名字。
急救室的灯再次亮起,旁边传来模糊的滴答声。
他们,他们在抢救我吗?
温南洲,等等我好不好,是我的错,我的错。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再也不会任性了好不好!
求你,让我再看你一眼吧。
【病人心跳变缓,再次急效抢救!】
上半身随着电伏骤然升起,又猛地砸在床上。
我好累,好累啊。
麻痹感从脚底升起,攀升到腰腹,再蔓延到全身。
一片苍茫中,我看到温南洲的背影。
可这次我怎么叫他,他都不回头。
他一定生气了,他一定再也不想理我了。
怎么办啊
温南洲,我错了,我道歉好不好。
你不要不理我,温南洲,我真的,爱你啊!
十分钟后,长鸣声起,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这次我终于看到他了,他慢慢转身。
一如往常地,他伸出手抚住我的脸,对我轻轻一笑。
【薇薇,不哭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