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三个人一路说说笑笑的走了。
厚厚的马车帘子让人探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而宁恕那边，却直追着洛静林去了。
“左相大人，稍微等等下官——咳咳咳——”宁恕虚弱的身子让他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捂着胸口咳嗽的厉害，好像下一秒人就没了。
几位同方向的官员都看过来。
洛静林心里再窝火，也只能停下脚步：“宁大人怎跟过来了？没跟尊夫人回去吗？”
宁恕缓缓走过来，呼吸粗重，嗓子里发出的呼吸声跟破旧的风箱一样。
缓了几口气，才能开口说话：“她不守妇道，我早就想休妻了，哪里愿意跟她一同回去。”
他深深叹气：“陛下赐婚原本是想着陆家能为国效力，却没想到折磨微臣至此。”
满脸凄苦，真真是一个被悍妇折磨到心力交瘁的模样。
表演的毫无痕迹，非常真实，至少洛静林是信了几分的。
尤其是在见识过陆昭发疯的样子之后，他更是同情了宁恕几分。
只是这个人心机深沉，心里想什么，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本相看你之前同夫人相处和睦，怎地现在忽然急转直下？”
“本相不是有意打探你的私生活，只是想为你分忧。”
宁恕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先躬身道歉：“不管如何，还望左相大人看这下官与您同朝为官的份上，接受下官的歉意。”
“今日之事都是陆昭的错，下官代替她给您赔不是。”
洛静林抬手虚扶了他一下：“那是她的错，何须你来道歉？”
“一日未休妻，她就一日是侯府的人，侯府的人犯了错，那自然就是下官的错。”宁恕仍然弯着腰。
洛静林这次是直接把人扶了起来：“起来说话。”
宁恕左右看了下：“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若是大人不介意，今日就由下官做东如何？”
洛静林沉吟片刻，应了：“去何处？明月楼？”
他是故意提的，谁不知道明月楼是谁的产业，这会提出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试探宁恕。
宁恕想都不想就摇头：“不去。”
洛静林：“这是为何？”
宁恕嗤笑：“那是陆昭的产业，下官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任何跟她相关的。”
他看向街角拐弯处：“下官听闻进来春江楼出了新的菜色，不如去春江楼？”
洛静林没什么意见，两个人一起去了。
春江楼距离明月楼不算远，但走过去也需要半个多时辰，因此两人同上了相府的马车。
到了地方后，宁恕熟门熟路的让人给自己准备包间，还有特色的菜，又选了一个弹琴乐技在屏风后面等着。
洛静林心下诧异：他以前可不曾听闻宁恕喜欢来此处，可若是没来过的人，刚才就不会不看牌子，直接点菜。
“宁大人对这里很熟悉？”
宁恕进了包间后，想泄了气一般坐下：“自太后娘娘让公主住到侯府，陆昭就总是闹，我下朝或当值结束后，不想回家，便来这里坐坐。”
“怎么不去明月楼，那里的酒更好。”洛静林不经意地试探。
宁恕给他倒酒，然后自己先灌了一杯：“我去那里，不出半个时辰她就会得到消息。”
“没意思！”说着连给自己灌了几杯酒。
把自己呛到了，咳嗽个不停。
洛静林给他倒了杯茶水漱口：“别激动，身子要紧。”
“本相记得陆家嫡女原先在京都也算是有些才气，各种诗会也都独占鳌头，至今今日见到好像不太一样。”
宁恕已经喝的有些晕乎，没什么防备就直接说了：“都是装的。”
“她心机最是深沉，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装样子让那些注意她，好嫁入侯府。”
“你知道吗？”他已经醉的没有上下级的概念了，拍着洛静林的肩膀，“她都能把自己的妹妹算计进去。”
“在明知道陆昕和苏大人两情相悦的前提下，还要故意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算计，让苏大人答应不平等的条件。导致陆昕还没进苏家的门就被厌恶上了。”
他为陆昕打抱不平：“我听闻她在后宅里不好过，苏夫人不喜欢她，都是陆昭一手促成的。”
这几句看似无心的吐槽，正中洛静林的内心。
因为他知道宁恕说的是真的，外人对当时陆昕和苏奕青的事只知道皮毛，知道两人是被指婚，可不知道两情相悦的事。
洛静林眼里精光一闪，又给宁恕倒了酒：“传言而已，我看苏大人每日上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开，可见后宅是安宁的。”
宁恕却使劲摇头：“不可能，前不久陆昭还让人给陆昕传话，故意讽刺她在苏家过的不如意呢。”
“就陆昭那种睚眦必报的人，谁惹到她了，都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他又给自己灌了几口酒。
明显是很郁闷。
洛静林好言安慰：“朝贡的事情马上完结，到时候公主的事也就有了决断，不会太久了。”
“多谢左相大人安慰，只是公主原本就有意与我，要是推不了婚事，只怕侯府不得安宁了。”宁恕睁着迷蒙的眼睛看洛静林，“大人可有什么好法子让我休妻？”
洛静林震惊：“怎么又说到休妻的事情了？”
“陛下赐婚，怎能分开？”
宁恕语气里忽然带了怨言：“难不成陛下就看着臣子被逼死吗？”
说完，砰的一声砸到桌子上，没了反应。
洛静林推推他的胳膊：“宁大人？”
“你怎么这么快就醉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桌子，和还在摆古琴的乐技。
不是说做东请自己吗？菜还没上，乐曲还没弹奏，他倒是给自己喝晕过去了。
没用的东西！
不过——洛静林看着宁恕的眼神充满探究。
他压低声音：“宁大人，你刚才说的想休妻的事情是真的吗？若是真的，本相倒是可以跟太后商量一下。”
“或许能满足你的愿望？”
回应他的是宁恕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别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洛静林仍然不放心，从袖袋里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悄悄靠近宁恕的脖子。
按了上去。
匕首在宁恕的脖子上留下浅浅的痕迹，或许是觉得不舒服，宁恕动了一下。
眼看着匕首就要扎进他的脖子，洛静林猛然收手。
他现在大概可以确定，宁恕刚才的话有五分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