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宁恕再一次被赶到外间去睡。
导致他上朝的时候周身都是低气压，鬼神莫近身那种。
很多官员远远看着他都绕道走。
这宁大人是怎么了？往日虽然身子不好，脸色灰败，但是也没这么吓人过啊。
感觉下一秒就要克死两个人一样。
一个早朝都没什么大的事情要上奏。
因为自从上次科举改革失败，洛家在朝廷中的权力更大了。
凡是他或者他的派系提出来的奏折，几乎没人反对。
偶有一两个反对的声音，也很快消失在更激烈的讨伐声中。
就连黎青对此都淡然了——洛静林的要求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今日也是一样。
洛静林请奏：“陛下，朝局稳定，后宫却只有几位妃子，您看年底前是不是开始选秀，充盈后宫？”
黎青不答反问：“左相如何看？”
洛静林答道：“皇室子嗣薄弱，微臣听闻只有淑妃娘娘有孕，长此以往，如何延绵子嗣，保我景朝国祚？”
“左相所言甚是。”黎青表面微笑。
心里却把洛静林从头到脚骂了一遍：老狐狸，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吗？不就是知道鸢儿怀孕了，自己妹妹没有，心里不平衡吗？
不行，他下朝要再安排心腹围住兰芷苑。
务必不能让鸢儿和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有什么闪失。
“那选秀的事儿？”洛静林紧盯着问。
黎青幽幽地叹了口气，看向宁恕：“今年夏收情况如何？国库可还算丰厚？”
户部尚书刚要开口，宁恕就站出来了：“回陛下，今年有几个地方大旱，颗粒无收，因而已从国库中拨了银子过去赈灾。”
“微臣这几日算过，国库已不满三分之一。”
黎青配合着换上愁容满面：“国库如此空虚，是朕的过错啊！”
“朕愧对列祖列宗，这样空虚的国库，莫说选妃了，便是过几个月，连饷银都发不出来了。”
洛静林嘴角抽抽：“陛下言重了。”
“其他国家今年朝贡过后，国库定然是可以丰厚的，且微臣拟定了商户的税收，已于上月呈给陛下，若是陛下早些同意，也能早些充实国库。”
他当着众人的面主动提出商户的税收，就是存了今天就逼着黎青吧事情敲定的心态。
可宁恕一句话，又绕回了选妃：“陛下，左相刚才说的也在理，选妃可是头等大事。”
“可国库空虚，该如何办？”黎青接话。
洛静林不带情绪地扫了宁恕一眼，然后说：“事关国运，不能因为没钱就搁置了。”
“难不成左相有法子付钱？”黎青说完又摆手，“这不行，朕选妃，怎好让左相付钱？”
洛静林：他什么时候说要帮忙付钱了！
既然此路不通，就换一个。
他这次郑重其事地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行礼：“陛下。”
黎青坐着不动：“左相缘何行这么大的礼？”
“陛下，后宫本是您的家事，做臣子的不好干涉，可眼下后宫除了淑妃有身孕之外，便再无子嗣。
如此大事，必然是朝廷最要紧的事，还望陛下为了祖宗基业着想，多多绵延子嗣。”
扯了半天车轱辘的话，还是对准了宁鸢。
宁恕本就不太美丽的心情， 更加坏了：“左相大人，何必着急？”
“事关未来太子，如何不急？”洛静林这次看向宁恕的眼神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他的一双小眼睛紧紧盯着宁恕：“还是说宁大人觉得，只要淑妃娘娘有了身孕，就有靠山了，今日竟三番两次打断本官说话？”
“下官不敢。”宁恕很有礼貌，但是态度很敷衍。
“你还有何不敢的？”有官员在后面冷哼，“听闻宁大人家里的夫人都很跋扈，想来在一起久了，这些风气也就传过来了。”
宁恕回头，是黄桂泉：“黄大人的意思是近朱者赤？”
黄桂泉无语：就陆昭那样的，哪里能跟“朱”沾上关系？
真是会给自己长脸。
更长脸的来了，宁恕问他：“按照黄大人的逻辑，左相上个月家里才有喜事传来，听闻是妾室有了身孕。”
“皇后娘娘是左相的亲妹妹，想来也应该喜事临门才是，怎么没听到消息？”
“难道是不想吗？”
洛静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撅过去。
“放肆！”黎青不轻不重地斥责，“宁恕，怎么能这么跟左相说话？”
“微臣知错。”宁恕立刻跟洛静林道歉。
“左相大人，微臣今日昏了头，您别放在心上。”
洛静林勉强笑笑：“宁大人口才了得，本官甚是佩服！”
“大人过誉。”宁恕真当成夸奖接受了。
“宁恕目中无人，退朝后来御书房！”黎青威严命令完转身就走。
出了大殿后，终于憋不住笑出声，他一会一定要跟鸢儿分享分享，她弟弟太会骂人了。
洛静林的脸都绿了。
“哈哈哈哈。”黎青又是一阵笑。
太监忙道：“陛下，此处离大殿还很近，您小声些，莫要被察觉了。”
黎青收敛笑意，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去御书房。”
他刚才御书房坐下，折子还没打开，宁恕就到了。
“姐夫，我想查之前的唐家灭门案，你跟刑部打声招呼，我调卷宗。”他对黎青的称呼在没人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
黎青疑惑：“查唐家干什么？”
宁恕三两句话把事情解释清楚，黎青满面怒色：“当真有此事？”
“如果昭儿的记忆没错，应该差不了多少。”
即便过了一天，宁恕想起陆昭说这些事的神情，仍然心疼。
“我知道了。”黎青沉吟片刻，下了决定。
“刑部的卷宗我让人给你送过去，除了卷宗，最好能问问当年经手的人。”
宁恕把六部的官员数了一边：“吏部侍郎郭坤虽然进去的晚，但是这些年暗中查了很多事情，不然我去问问他？”
“他明面上是洛家的人是吗？”黎青对他有印象。
宁恕点头：“是，他会说话，很受洛静林的信任。”
信任都说保守了，郭坤把探子这个身份做的非常完美，几乎成了洛静林的心腹了。
也就是因为他，这些年黎青才能几次护住宁鸢和宁恕。
“这样吧，你约他晚上去明月楼见，我也去。”
宁恕：“你去干嘛？”
“谈事。”
宁恕翻白眼：“你是想去吃饭吧？”
黎青被戳破谎言，恼羞成怒把宁恕赶了出去。
当晚，洛静林的人就知道宁恕又挨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