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得意,她总算在陆昭的脸上看到除了淡然和讥讽之外的神色了。
“怎么,你也有着急的时候?”
陆昭冷冷看着她:“我自然是着急的,堂堂一个官员的夫人,竟然是个贼子。”
“若是给苏家知道他们家要娶的儿媳妇的亲娘是个贼,他们还会要陆昕吗?”
不给王氏说话的机会,她继续开怼:“可能也是要的。毕竟多少也算半个苏家的人了是吧?”
“你不用话里话外一直讥讽陆昕不知廉耻。”王氏也把话挑明了说,“现在事情已然发生了,你们便是为了陆家的脸面——”
“或者是我手里这副画卷,也是要去陆昕奔走的。”
“如此隐秘之事,等个两年把陆昕送走也就罢了,你这般笃定我们会帮你,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陆昭三两句话分析个透彻:“你是不是找人散播陆昕和苏奕青两情相悦之事了?”
王氏手一紧,差点把画卷捏出皱褶。
陆昭提醒:“你的爪子仔细着点,若是那画伤了,你可没有什么能要挟我的了。”
“不过是刚才偶然收拾东西看到这个画卷,觉得眼熟就给你送来罢了。”王氏忍住脾气,强装出一丝笑意,“怎么成威胁了?”
“别寒碜人了。”陆昭抬手,让她把画递过来。
王氏没犹豫,直接递了过来。
拿到画之后,陆昭仔细看了看,就是一个边关小镇和远山的景物,没什么特别的。
若硬要说有特别的,便是那画中的左下角有个小院子,看着比其他地方的大写意风格精细些。
是细细描画过的。
陆昭压下心里的疑惑,没让王氏看出她对这幅画的看重。
可王氏是个人精,又一直盯着陆昭,她的一点微妙的表情,王氏都看在眼里。
“看来这画对你真的很重要。”王氏眼里精光一闪。
她当年把钟书黧下葬之后,因为陆昭还住在那院子里,她也不好去搜索。
便等了多年,直到那日陆昭被陆昕骗出去推下山崖,她才找了由头去了陆昭的院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初看这幅画就觉得不对劲,一种直觉上的不对劲。
所以才拿走了。
若不是为了陆昕,她断不会在今日拿出来的。
“我母亲的遗物自然重要。”陆昭的手拂过画卷,头也没抬,“等你母亲死了之后,你便也知道什么是遗物了。”
“你!竟然敢咒我的母亲!”没人能忍受自己母亲被诅咒。
可陆昭确实没这个意思:“你母亲年岁已高,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再说了,生死之事没人逃得脱。”
王氏恨得牙痒痒,可求人也不能真的撕破脸。
因而只是阴冷地看着陆昭:“画卷你拿到了。明日便入宫去求旨意吧。你这种要脸面的人,不会背信弃义吧?”
陆昭沉思:“我会入宫,但是结果如何我不能保证。”
“淑妃娘娘虽与我相识,也算是我的姐姐,可毕竟是皇室,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王氏还想说几句威胁的话,陆昭却不想听了。
她只是轻轻扫了王氏一眼,只一眼,王氏就后背发凉。
“你当时让陆昕做这等苟且之事时,定然也想过了几条后路,淑妃娘娘那里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让人散步消息也不过是之二。”
王氏的脸色随着陆昭的话越发难看,她没想到自己的谋算就像摊开了放在陆昭的眼皮子底下一样。
没有丝毫阴谋的味道。
倒像是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我王氏就是这样给自己的女儿找夫婿的!
可陆昭还没说完,一张小嘴没停下来过:“我猜,你应该还会找到你娘家,请他们出面去从中说和,总归,陆昕不嫁去苏家你是不会罢休的。”
“我可有说错?”
王氏没说话,但心里想的已经都写在脸上了。
沉默了好半晌,她手指都快把手心抠烂了,才开口道:“既然你答应明日去宫里,那今日家里也就不留你了。”
“马车我让下人现在去预备着。”
她说完就走,半分都不想再跟陆昭说一句话。
怕折寿。
陆昭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月亮都快出来了。
确实不早了。
她也不耽误时间,直接让秋叶和曲荷去门口守着,自己拉过陆皓,把画卷在桌子上摊开。
直指那个小院子:“哥哥,你看这地方,你在边关可曾见过?”
陆皓看着熟悉的山川和小镇点头:“确为我所戍防之地。”
“只是这样的院子在边关很多,一时之间我真想不起来是否见过。”
陆昭手指摸过画卷:“你在边关有信得过的人吗?”
“有,我的副将。他与我出生入死多年,早已将生死托付给彼此。”
陆昭拍板:“我明日临摹一幅画卷,你找信得过的人送去给你的副将,请他务必调查清楚这个院子在何处。”
“你为何突然要查这个?”陆皓没直接答应。
钟书黧也是陆皓的母亲,他若知道母亲的死有蹊跷,肯定也会帮着查证。
于是陆昭和盘托出:“我掉下悬崖又侥幸逃脱那次,回来的时候跟陆昕对峙过,她在被父亲责罚的时候说漏了一嘴。”
“说当年就不应该让我活着,应该让我同母亲一起死才是。”
陆皓砰的拍了一下桌子,上面的茶盏都蹦了一下。
“你只凭这个就能确定母亲的死有问题?”
陆昭摇头:“当时觉得疑惑,后来就让曲莲去打听过,母亲当年死之前虽说是病榻,可脸色灰白,跟大夫说的血亏之症完全不同。”
“而且吐出来的血也都是黑色的,她过世后,王氏还直接命人把母亲用过的东西全部都烧了,这其中的异常之处这般多,我如何不会怀疑?”
陆皓听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母亲去世的那年,边关有敌军进攻,他作为守城的将领不能擅离职守,因而等战事平息,他回京都的时候,母亲已经下葬快半年了。
母亲的陪嫁丫鬟婆子走的走,死的死,王氏给他的说法是那些人太过思念母亲,因而在母亲走后,也不愿留在陆家。
当时他对一直柔顺的王氏没什么戒备,也就信了。
若是他当年多想一些,或者发觉哪里不对,情况应该会大不相同。
至少陆昭不会受那么多年的苦。
陆昭哪里看不出他的内疚,握住他的手:“我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楚当年的事。”
“嗯。”陆皓也反手握住妹妹的手。
“咳咳咳。”宁恕在两人背后忍半天了,这会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强行挤到两个人中间,表面上是来关注那幅画卷,实际是要把二人分开。
他这种吃醋行为,无意间冲淡了严肃的氛围。
至少,陆皓憋笑要憋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