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丽尴尬地抚了抚精心打理的长发，捏紧包包，面色松怔，显然没料到病房里有这么多人。
那张绍彬刚才心虚个啥？难不成是故意让她误会……
回过味儿来的吴丽，心中警铃大作，与往柔弱不符的强势气场一瞬间流露，怀疑地盯着张绍彬看了一瞬。
心里鄙夷和气恼的情绪交加：如果张绍彬不是姐姐的男人，她才不会在他身上花这么多精力。
不过吴丽一向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什么屈辱没受过。
她脸色一变，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滚动，俨然一副死了姐姐悲痛欲绝的姿态，先弯腰鞠躬，再态度诚恳地道歉。
“刚才是我误会姐夫了，对不起各位。我姐刚过世没几天，我接受不了现实，有点受刺激了……呜，请别和我一般见识。”
说着说着又眼含热泪，看起来楚楚动人。
奈何她的表演病房内无人欣赏，展心洛甚至有点想笑。
吴丽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左灵只不过是躺枪的。
不过既然是对方挑衅在先，左灵左秋也没必要为了她忍着。
展心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懒得搭理这个疯女人，转身就回病房里坐下：“切，真没劲。”
收到了展心洛的明示，左秋顿时不给面子地朝吴丽翻了个同款白眼。
这副白莲花的模样真是看得他作呕，明明心里没憋好屁，脸上还能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可怜表情，属于圈内女人玩剩下的过时套路。
左灵见状也不装了，他们姐弟俩的喜好向来一致，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她双手环胸，随意地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这种戏码都是网上编出来的段子，没想到真能被我遇上，有趣。”
左秋默契接道：“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生活比狗血电视剧更魔幻，有些人自己当小三，就看谁都像小三，看见只母狗经过都想上去撕一下。”
左灵立刻附和：“还有那句经典名言，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我很赞同。”
病房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我真不是……故意的。”吴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眼泪都快挤不出来了。
左家兄妹这是明摆着不想给她台阶下。
吴丽前段时间没上网，不知道左灵沸沸扬扬的舆论风波。
如今左灵和左秋对她来说犹如烫手山芋，是在她彻底取代吴恋的地位前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等左家姐弟阴阳怪气爽了，展心洛这个东道主才站出来打圆场，用眼神示意，“左灵，你去水房帮我接点热水吧。”
左灵卖闺蜜面子，见好就收，立刻站起来走出病房：“行。”
左家大小姐就这么无视了病房内配备的饮水机，痛痛快快地被支走了，方才的那点不快一扫而空。
“我去护士站帮你拿药。”左秋眼珠滴溜一转，朝展心洛神秘一笑，而后跟随着他姐的步伐也离开了。
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嘛，他懂，给心洛姐一个面子，撒完气就跑。
展心洛撞死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页算是草草揭过去了。
吴丽的目光落在展心洛身上，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
她认识展心洛，这个女人，曾经是她姐姐吴恋最好的朋友，娃圈知名太太，还和张绍彬保持了密切联系，说是儿时旧友，吴丽对此抱有质疑。
没想到，展心洛一个普通的律师，竟还攀上了左家这棵大树？
吴丽压下心底的震惊，目光落在展心洛光秃的脑袋上，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怜悯。
“心洛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我是恋姐的妹妹吴丽，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吴丽眼眶微红，声音哽咽，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应该早点和姐夫一起来看你。”
呵，就算认识左家的人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了绝症，命不久矣。
在展心洛苍白憔悴的小脸面前，精致妆容的吴丽格外自信。
展心洛微微一笑，得体大方，“我记得，上次和邵彬视频的时候，你穿了一条红裙子，我印象特别深。”
吴丽闻言一怔，嘴唇快咬出血了，展心洛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讽刺她不尊重逝者吗！
随即楚楚可怜地道歉：“是我的错，那时候封城隔离，我没准备太多衣服，我……”
“好了吴丽。”张绍彬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寒光，打断了她的强行解释。
“心洛马上就要做手术了，你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
“那你和我一起……”吴丽不甘心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绍彬凌厉的眼神逼退。
“快点回去！”
“哦。那我先回去了，姐夫。”
吴丽咬了咬牙，抹着泛红的眼角快步离去。都不给她面子是吧——很好！她迟早让他们全后悔！
刚才被挤满的病房内，瞬间只剩下张绍彬和莫鸣。三人彼此对视，一时间，病房里落针可闻，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躺在床上的陆愿景陷入思绪：吴丽明显是张绍彬故意引来的，却又不让她多说话。他想干什么？让人把怀疑的目光都投向吴丽？
展心洛也不再装什么和事佬，面色冷淡下来，没好气地说：“张绍彬，你到底几个意思，最好一次性说清楚。”
否则别怪她当场翻脸。
明知道她即将接受重大手术，还特意来给她添堵是吧。
连后入局的莫鸣都看得出吴丽奇怪了。
他们都在等着张绍彬的解释。
张绍彬沉默了片刻，才道：“吴家最近在疯狂抛售手里的资产，而且行事作风十分隐秘，好像在急着筹集一大笔钱。”
旁听的莫鸣心中一惊，这算是相当重要的情报了，顺着这条线说不定会有重大突破。
他还以为张绍彬这个上门女婿，会帮吴家遮掩一二。
展心洛心中了然，没从左灵姑姑那听说这件事，看来的确是十分隐蔽。
难道此等反常举动和吴丽有关？
展心洛面色不动，继续质问：“还有呢！”
“我怀疑小恋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和吴丽、还有整个吴家都有关系。”
似是哽咽了一下，张绍彬微微仰起头，将泪意逼退，往日文质彬彬的脸上写满疲惫。
他缓了缓情绪才继续说：“但口说无凭，我需要证据，不下一些诱饵，鱼是没办法自己上钩的。”
他的话意味深长，仿佛在暗示什么。
莫鸣瞪大眼睛，卧槽，这是可以直接当着所有人面说的吗？
他震惊地看向展心洛，却见展心洛似乎早有猜测的沉静模样，翻腾的内心逐渐冷静下来。
张绍彬的眼神对展心洛充满了信任，他的公司和她的展盛合作了这么多年，已经培养出默契。
如果不是展心洛病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案子一定会交到她手上。
展心洛读懂了他的意思。
她的确是……病的很不是时候。
莫鸣适时地插了一句：“有法律援助需求，可以随时找我。”
张绍彬摇头：“我明白莫律师的好意，但目前可能还没到那种地步……”
“不，现在就需要。”展心洛提醒他，“你自己搜集来的证据未必具备法律效力，有些情况还是需要专业人士提点。”
她担心张绍彬打草惊蛇，或者没抓住人家的把柄，先把自己折进去了。以往这类案例简直层出不穷。
张绍彬想了想，才颔首，“好，这件事我听你的。”
他主动与莫鸣握手。
“莫律师，请你多费心了。”
莫鸣先压下心中的种种疑惑，恳切地与他交握了两下，“职责所在，应该的。”
热水房内——
住院部常年人满为患，不停有家属来热水房打水，靠在窗边百无聊赖看手机的左家姐弟显得格格不入。
左秋叹了口气：“好烦啊，咱俩啥时候能回去。”
左灵也叹气：“再等等吧，张绍彬小时候挺麻利一个人，也不知道长大怎么变成这样了，说话喜欢拐弯抹角绵里藏针，估计谈得没那么快。”
“我最讨厌那种谜语人了。”
左秋玩不下去了，干脆收回手机，直了直身体，忧心忡忡地皱眉“希望心洛姐不会被影响心情。”
左灵摇摇头，“不可能一点也不影响的，但她自我调整一向很快，情绪总是比我稳定。”
他们姐弟俩平时说话都喜欢夹枪带棒，相互diss，鲜少有如此平静的对谈。
左秋有些不习惯如此沉稳平和的姐姐，摸了摸鼻子，好奇地问道：“今天这女的在发什么疯？方便和我讲讲到底咋回事嘛？”
什么吴丽啊吴恋啊的都谁啊，怎么张绍彬还和心洛姐扯上关系了，甚至来病房被捉奸。
切，这女的自己抢狗屎吃，就以为所有人都喜欢吃屎吗？
也不想想，他心洛姐连自己这个年轻帅气的高富帅小狼狗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人老珠黄的张绍彬？
面对亲弟弟的试探，左灵坚定地摇头，“这件事很复杂，很难用几句话概括，暂时不方便透露。”
左秋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面露不满：“你想让我帮忙查人，又什么也不肯说，真讨厌。”
“反正这是心洛的委托。”左灵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你就说帮不帮吧。”
左秋支棱起来：“帮！这点事如果不办好，小爷我以后怎么在心洛姐面前立足！”
左灵：“呵呵。”
见鬼的，再次验证了他弟对心洛是真的。
等左灵和左秋回到病房时，张绍彬已经走了，展心洛竟然也不在，床上的等身娃娃被遮住，但还是很醒目。
莫鸣在病窗边的小柜上支了个笔记本电脑，看样子正在查资料。
左秋迷茫了一瞬，“我那么大一个心洛姐呢？”
左灵看了一眼时间，“到点做术前检查了，莫鸣，你怎么没跟去？”
“哦，有一个叫晓花的护工来接心洛，应该是她的熟人。”
莫鸣盯着电脑屏幕，打字如飞，眼睛都不抬一下，只是朝她摆摆手。
“张绍彬刚才透了个大情报，但我这边的渠道查不着，估计要靠你了。”
左灵凑过去定睛一眼，好家伙，吴家这是变卖家底套现离场？
想了想觉得不对，“等等，吴家好像是家族企业吧，哪怕是经营不善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亲朋故旧互相拉扯一把，坎就迈过去了。怎么会走到这一步？难不成内部有巨大股权变动？”
莫鸣皱了皱眉，“反正不太对劲，两市相邻，圈子里一点风吹草动也没听到。”按道理说有这种大额资金流动，是一定会需要法务出面的。
这些专业术语全是左秋知识盲区，他两眼一抹黑啥啥听不懂，但他反应得比左灵快。
“给姑父打个电话，姑姑婆家不是和姓吴的沾亲带故，总比咱们消息灵通。”
左灵迟疑了一下，“我和姑父不太熟，要不先给姑姑打。”
左秋嗤笑一声，站直了身，“姑姑天天逛街买包聊八卦，哪懂这些，算了，我给姑父打吧。”
他说着，划开手机，拨通了号码，走出病房。
病房在拐角，信号不太好，左秋走到吸烟区，叼了根烟在嘴里，没着急点上，而是先耐心等待电话接通。
病房里，左灵五味杂陈地感叹了一句：“这臭小子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莫鸣抬起头，关切地看着她安慰道：“应该算好事吧。”
左灵摇摇头，“我不知道，算了，顺其自然吧。”
“什么顺其自然？”展心洛拿着昨天的报告单，推门走了进来。
左灵迎了上去，帮她理了理翻卷的毛衣衣领，“怎么没多穿点，这么快检查完了吗？”
“是啊，就差CT和心电图了，我去的早，前面没什么人排队。”
左灵见展心洛不急着休息，反而摆弄起左秋的相机，沉吟片刻才担忧地问道：“心洛，你真的决定要拍视频记录这一切吗？”
“嗯。”展心洛点点头，“如果我真的有个万一，至少可以给你们留个念想。”
这话说得左灵鼻子一酸。
谁都没注意，床上的娃娃骤然攥紧了手。
展心洛说完，若有所感，有些后悔自己嘴快，连忙神色如常地转移话题。
“好了，不说这些了，案子交给莫鸣去头痛，我们聊点开心的事吧。”
左灵红着眼眶点头，“好，昨天莫鸣带我去酒吧喝酒，老板是个非常幽默潇洒的人，他给我讲了几个自己编的段子……”
小剧场——
莫鸣：老板，给你介绍一下我女盆友！
老板：好的，先来几个笑话。
左灵：哈哈哈哈——你比莫鸣幽默风趣多了！
莫鸣：？？？等等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