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思韵，左灵努力打起精神，积极投入到了VR眼镜的调试中。她从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但奈何原生家庭情况复杂，从小仿佛提线木偶般人生备受摆布，骨子里是极其缺乏的安全感的人。
如今到了抉择关头，纵使心中对VR行业心生向往，也不敢独断专行的下定决心。
这一步如果走错了，那她的人生就彻底没救了。
哎，太难了！
好在不是她一个人面临如此境况，还有一个倒霉催便宜弟弟左秋陪她。
这小子就算再浑蛋，想必也会感同身受吧。
于是左灵突发奇想找上左秋商量，而视频那头的左秋居然在……认认真真上网课？
咦，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左灵下意识眯起眼睛，怀疑的种子在心中发酵，不咸不淡的问：“你小子真的在上网课？不会是挂着玩游戏吧！”
懵谁呢！
左秋厌学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亲妈各种招数都试过，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结果一丁点用也没有。要不是家里给学校捐大楼，早被开除八百回了！
左秋撇了撇嘴，没好气地把笔记本电脑一转，“看到没——这是小爷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课堂笔记！你别老戴有色眼镜看我，还不允许浪子洗心革面吗？等着吧，我早晚干出一番事业，给你们长长见识！”
“好的好的。”左灵敷衍了两句，望着弟弟的黑脸强忍笑意，“别怪我没提醒你，老爷子就给了咱俩一年时间折腾，现学现卖可能来不及哦。”
左秋好似浑不在意的搔了搔耳朵，“那又怎样啊，我要是没赚够一千万，他能打断我的腿不让我出门吗？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还有别的事没，没事一边歇着去，别影响我勤奋好学！”
“是是是。”左灵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没心没肺真让人羡慕啊！她自嘲的勾了勾唇，没再自讨没趣，主动挂断了视频。
下一秒，左秋仿佛川剧变脸一般，嬉笑着把班长刚发他的课堂笔记页面关掉，露出了另一个隐藏起来的文档，上面全是他挖空心思，集结了各方经验总结出来的实用追妹子小技巧三十条。
在左灵看不到的茶几的方向，上面摆着一瓶刚醒好的82年拉菲，左秋大剌剌给自己倒了一杯，猩红的液体流入口中，酒精助涨了他本就跃跃欲试的小心思。
如果不是疫情，他必定会出现在展心洛家楼下，带着999朵玫瑰花亲去她告白，奈何管控打乱了计划章程，只能退而求其次，从线上找她了。
起初是发送了视频请求，没想到对方干脆果断的拒绝了。
“咦？干嘛不理我。”左秋郁闷了一下下，没有放弃在心上人面前刷存在感，反而越挫越勇，改打电话和发微信轰炸。
过了好一会儿，展心洛终于愿意接了起来。
声音淡淡的问：“你有什么急事？”
“心洛姐心洛姐！”左秋激动得两眼冒光，“经过我几天的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发家致富的好办法！我打算当网红！”
姐弟俩有了奋斗目标，全不约而同的先来找展心洛。
展心洛闭了闭眼睛，声音低哑的“哦”了一下。
左秋没有被她的冷淡打击到，反而对自己的设想侃侃而谈：
“我认识好几个规模很大的MCN，以前总和他们旗下的网红出去玩，只要我一开口，他们分分钟帮忙引流；再加上我这张可盐可甜的大帅比脸，努努力赚个千八百万的应该问题不太大……”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点喝上头的左秋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也许是因为专注，那双眼里也闪现出兴奋的光泽，从始至终亮亮地盯着她。
“如果我真的达成了老爷子的要求……到时候我带你去芬兰看极光，去大峡谷蹦极！心洛姐，我对你……”
“抱歉，左秋。”展心洛快速地打断他的话，目光锐亮，“人有梦想是好事，尊重祝福。但我已经不止一次明确拒绝过你的好意。”
无情的言语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左秋满腔热血上。
他打了个哆嗦，却只是停顿了一下，随即放下酒杯，罕见冷静地说道：“不是什么‘好意’，是喜欢。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证明给你看我的真心！”
“我没有怀疑你，但是一点点喜欢不足以抵挡岁月漫长，我们之间的恋爱观相差过大。”
展心洛用下巴抵着猫的脊背，明明是一个慵懒随意的姿势，然而一双漂亮的眼睛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左秋瞧不见，陆愿景却看得真切，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你喜欢刺激，偏好制造惊喜，但那些对我来说是惊吓。而我只喜欢白开水一样细水长流的感情，我们真的不合适，别再联系了。”
左秋心头一凛，“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再见。”展心洛作为职场女强人说一不二的强势，头一回在左秋面前展现得一览无余。
挂断电话后，她义无反顾地选择拉黑一条龙。
反正她不当律师了，展盛其他人很难压住背景过硬的刺头，如今这种结局对彼此都好。相信左灵也不会怪她。
陆愿景望着窗外降临的夜色，长长的吐了口气，“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追求者，至于做得这么绝吗？”
展心洛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揉了揉眉心，语气轻淡：“既然不喜欢就不要给他抱有任何希望，藕断丝连才是害人害己。”
陆愿景转头看了她一眼，静默片刻。
如果当初他没出车祸，是不是也……算了……现在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有点残疾的娃娃，纠结过往除了会令她头更痛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展心洛微微偏过头，就见那双干净剔透的眼镜盯着自己，独属于娃娃的秀气眉头已经蹙了起来，顿时震惊涌上心间，一时竟忘了头疼。
“虽然幅度不算大，但你的脸能做表情了……你是怎么办到的？捏脸了？偷偷锻炼了面部肌肉？还是……”
她下意识拂开猫猫，起身上前，捧着他的脑壳细致入微的探究着什么。
“啊？”原本坦然与她对视的陆愿景愣了好半天，思前想后反复斟酌，最后摇摇头说：“不清楚，我其实什么也没做……”
展心洛触摸到他的脸颊，柔软Q弹，微凉的指尖把他垂下来的碎发拨到一边，“有什么感觉吗？”
两人几乎鼻尖抵着鼻尖，呼吸打在他的脸上，就这么近在咫尺的看着他。
面对如此关切的眼神，陆愿景心中一暖，点点头，复又很快摇摇头，“说不上来，很模糊。”
“算了……”展心洛抿了抿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们继续讨论之前得到的情报，细节方面需要近一步佐证，否则无法作为证据链的一环。”
左灵带来的消息让她心里受到了不小的震动，只觉得百感交集的复杂和压抑，对真相的渴求进一步加深。
“可以。”陆愿景将这一切接收眼底，然后毫不迟疑地站到了她身边，用自己不灵活的手握住了对方，“但必须由我全权接手。”
“啊？为什么？”展心洛眼里是真实的迷茫和不解。
“具体原因左灵说得很清楚，不需要我重复。”
身边的男人穿着旧娃衣，和之前精英律师的模样大相径庭，然而身上的气质却是同一，即便是以娃娃的姿态，他还是带着强势又不由分说的气场。
“怎么，与我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展心洛迟疑的否认，“我……当然相信，可我还是想……”
“展心洛。”明明是她亲手的制作的娃娃，偏偏眼神带了种侵略性，强势又专注，“生命只有一次，我希望你能珍惜自己。不过作为我的甲方，你可以向我提出要求。”
“任何要求吗？”展心洛终于笑了出来，“哈，想当我的律师可没那么容易，你说不定会被我狠狠刁难哦！”
陆愿景勾了勾嘴角，“是么，我很期待。”
他的提议看似突兀，实际上却是截至目前的最优解。
展心洛与吴家关系较为密切，随着调查的深入，很容易夹杂个人情绪、或是将自己暴露……而陆愿景则完全不同，他的身体在医院里“生死不明”，是最完美的障眼法，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娃娃会活生生的查案。
相比之下，左秋就很难受了，一把将红酒瓶摔得稀碎。
直到大华等人拉群聊开视频酒会，左秋心里压抑的痛苦和委屈才终于仿佛找到了倾泻的出口。
左秋把头发抓成了鸡窝，“啊啊啊啊，老子要烦死了！！！”
组织者大华懵了一下，好奇的问：“秋少这是怎么了，谁敢给你气受？！”
其他人连忙跟着附和：“就是啊秋少，谁胆子这么肥，还想在咱们本地混不。”
他们跟在左秋身边吃过红利，自然也见识过这位小少爷的手腕。
不敢惹不敢惹。
“小爷从小就没受过这种气，一颗真心吡了狗啊！她凭啥看不上我——头发剃成狗啃那样我都没嫌弃她呢！敢拉黑我……”左秋恶狠狠地开了一瓶新酒，牛嚼牡丹一样仰脖灌了一大口，酒精上头开始语无伦次，“她有什么好的啊——靠了，不就是仗着我喜欢她吗？竟敢这么伤我——啊啊啊气死我了！”
“秋少消消气，哪个女的这么不识抬举啊！过两天解封了，我们替你带人堵她！”大华说着说着，想到什么灵机一动，“不会就是上次在烤肉店见着的那位姐吧……秋少不是我多嘴，你俩真不合适，她一看就是那种‘玩不起’的圈外人，比她好看的比比皆是，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的话像是一个火苗，点燃了左秋愤怒的心，“你说的对，我左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又不一定非得是她！哼，等着吧，以后有她后悔的！”
顿时有人恭维：“就是，咱们秋少什么身份啊！”
“秋少随便勾勾手指，不是就有大把大把的女人扑上来。”
左秋摆摆手，“切，我不喜欢那样的。”
“那秋少喜欢啥类型，高岭之花吗？”
同时也有人迟疑，“可是秋少已经跟左老爷子掰了吧，要我说……应该回去认个错，咱们胳膊拗不过大腿，向家里低头不寒碜的。”
“是啊，就像我，我爸他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只要不断零花钱，被喷又不会掉快肉……反正家产早晚归我！”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左秋算彻底明白了，原来这群常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没一个相信他能凭本事获得自我人生的掌控权。
“切，小爷就算没有家里支持，也有信心闯出一番事业。”左秋有点不解：“难道你们甘心受家里摆布一辈子？多憋屈啊！”
大华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摆布多难听啊，无非是他们提前给我铺了一条路呗，仔细想想也没啥。再说哪家不都这样吗？谁不乐意走捷径呢。”
“我们不是不相信秋少的能力，只能怪您家老爷子够狠心……他已经对外放完狠话了，现在咱们圈子没人敢帮您……”
“不如让他早点消气。”
“秋少，千万别想不开和家里杠，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左秋都快气劈叉了，“滚滚滚！”
酒是喝不下去了，他一把摔了手机，摇摇晃晃跑到电脑前，给网上找的视频剪辑师发消息催促【左秋：我拍的素材剪辑好了吗？】
他急于向外界证明自己。
很快有了回复。
【剪辑师：OK了，尾款确认。】
左秋努力镇定的看完了全部视频，顿时更生气了，恶狠狠敲击键盘。
【左秋：吗的你剪得什么鬼，还不如我的水平呢！好好的素材都被你糟蹋了，你还有脸跟我要尾款？滚犊子吧。】
【剪辑师：艹…………（&#）%#￥*】
对方疯狂嘲讽了一波后，果断拉黑卷钱跑路。
短短一天之内，这已经是左秋第二次被人拉黑了。心间早已充满无法压抑的难受和愤怒。
什么叫祸不单行，雪上加霜？
痛啊，太特么痛了！
他的眼眶微微泛了红，声音带了点沙哑：“不就是剪视频吗？小爷自己上！”
结果喝多了手一滑，把视频给粉碎了，连点渣渣都不剩。
折腾了好几天，努力全白费了。
左秋，“…………”
药丸，日子没法过了。
他情绪终于崩溃，无能狂怒了半天，弯腰重新拿回屏幕开裂的手机，指尖颤颤巍巍在左灵的名字上迟疑了很久，最终也没能按下去。
自己的事儿必须自己面对，否则他左秋一辈子都是个窝囊废，一辈子也不可能被人高看一眼！
不就是素材没了吗？怕什么，重拍！
不就是剪辑师踩坑，又贵又不靠谱吗？他重头开始学！
小剧场——
左秋：心洛姐我喜欢你！
展心洛：抱歉你是个好人！
左秋：别以为你可以仗着我喜欢为所欲为！
狐朋狗友：就是就是，我们秋少才不当舔狗！
展心洛：真的吗？
左秋：假的，汪汪汪——
狐朋狗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