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道:“几年前闹狼灾,我儿子儿媳都死在了野狼嘴里,只留下我和小孙女相依为命,靠着种庄稼和捡点山货过活。这不过年了,总得给孩子置办点东西,就走三个时辰的山路进城,幸亏遇到你们这样的好心人,否则怕是天亮我和我孙女才能到家,谢谢,谢谢。”
“不用谢,我们刚好也有空,”羲瑶摸摸女孩的头,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往爷爷身边缩了缩,怯怯道:“我叫绿枝。”
羲瑶把自己的帽子给她戴上:“小绿枝,这个名字真好听。”
驴车在老人的指引下走上山路,羲瑶问:“老伯伯,你家住在哪里呀?”
“我们就住在山对面,再走一会儿就到了。”老人指了指对面云海环绕的山。
羲瑶看了眼从他们的方位到对面的距离,少说也有几百里,不由得咋舌:“这么远?!”
饶是羲瑶有法术,想要翻山越岭去到对面也需要耗费不少力气。
约是知道老人此刻正羞赧低头,曹承心说道:“看着是很远,但其实前年修了桥后已缩短近半程,下山出行已经不再如从前困难,若是坐驴车马车,一天之内便可跑一个来回。”
随着他的话,一座石墩桥出现在眼前,它笔直而挺拔地立在山间,像是守护着这片土地的沉默的山神。
羲瑶情不自禁喃喃道:“真神奇,在这样的山中造一座这样巍峨的桥,一定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值得吗?”
“值得,”曹承心说:“这座桥当年是为了剿灭狼灾而建,狼患解决后,它依然造福百姓。没有这座桥,老伯和小妹妹也许一生都不会下山,有了这座桥,虽然路途依旧遥远,但至少可以保证一年进城一次。再者说,通桥之后,山里的孩子可以到槐花城读书,蘑菇木耳之类的山货也可以运到城中售卖,日子总归比一眼望到头好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这就是人类,总有战胜天堑的勇气。”
“真厉害。”羲瑶由衷感概。
人类做到了神和魔都做不到的事情呢。
驴车拉着人和货物一路送老人到家,曹承心把一部分物资送给爷孙俩,尔后和羲瑶回程。
到家时天已然黑透,曹家夫妇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
曹夫人手里抓一根竹篾,等曹承心和羲瑶进门后,咆哮道:“夭寿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你们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
她边打边骂:“曹承心,我有没有跟你叮嘱过办完事就回来?!老娘回来一看你和笙笙都不在,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前前后后都找过,街坊四邻都帮忙了,你们愣是没个影子,我真是要给你们急死!”
羲瑶不忍曹承心受伤,扑过去挡:“娘,我们错了!您别打承心哥哥,要打就打我吧!”
曹夫人立马矛头一转抽她:“落下你了是吧!你个没心没肺的,曹承心干什么你就跟着干什么,你不会劝他啊!就算是真的有事不会提前留个信吗?长嘴光会吃饭!”
她打着打着,扔了竹篾痛哭起来,曹太平搂着她边往卧房带边哄:“夫人,不哭不哭,等会我亲自揍这俩小王八蛋一顿给你出气,听话啊别哭了,哭狠了伤身子……”
曹承心神色怏怏,一声不吭扶着羲瑶回房。
羲瑶腿上好几道红痕,看着可怖,其实对她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曹承心替她抹好了药,抬头看到她眼泪汪汪,安慰道:“很疼吧?擦了药很快就会好的,也不会留下疤。”
羲瑶摇头,说:“不疼,但是心口疼,看到娘哭就更疼了,都怪我犯了错。”
“怪我,是我忘了知会一声就擅自送老伯回家,我要是说了肯定就不会让娘生气了。”
“怪我,是我要你帮老伯伯的。”
“怪我,是我同意的。”
“怪我!”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怪来怪去的,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去跟娘道歉。”
“好。”
有人敲门,曹承心打开,曹太平端着两碗饭塞给他,脸色不太好:“赶紧吃,吃完赶紧洗洗睡!你娘正在气头上,我正在安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谢谢爹。”
“哼,臭小子。”曹太平冷哼,甩着袖子走了。
洗漱完毕,两人合衣歇息,羲瑶迷迷糊糊忆起,曹承心身上没有一丝药味,他肯定只顾着给她擦了。
好在第二天醒来她还记得,遂二话不说扒他的衣服。
曹承心又惊又羞,却不得不压低声音喝止:“笙笙你要对我做什么!放开我!”
“你昨晚没上药,我料想你应该自己碰不到,我帮你擦。”
“不用!我会叫爹帮我!”
“为什么爹可以我不可以?我可是你娘子,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别乱动!药要撒出去了!”
大清早这么一折腾,曹承心感觉被竹篾抽过的地方更痛了。
席间,曹夫人梗着脖子喝粥,一个眼神也不给他俩。
曹承心和羲瑶一起跪下,曹承心说:“娘,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不该不说一声就跑去很远的地方,害得您担惊受怕,我们该打,只求您能原谅我们,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同样的错我们绝对不会再犯。”
说完,他双手相叠放在额前,叩首。羲瑶亦作同样动作。
曹夫人无视曹太平挤眉弄眼,慢悠悠喝下一碗粥才道:“你们昨天去哪了?做了什么?”
曹承心老老实实回答:“在路上遇到一位老伯伯带着个小女孩,他们住在鹰狼岭,买了很多东西预备过年,我于心不忍就提出送他们一程,回来时夜已深沉。没有告知您,我犯了大错,请您责罚。”
“没撒谎?”
“绝对没有,句句属实。”
曹夫人沉默一会儿,松了口道:“别跪着了,都起来吃饭。”
俩人各盛了粥,小心翼翼地喝着,生怕曹夫人突然反悔。
“也别怪我揍你们,”曹夫人话语中隐隐还有怒气:“你们都不在,我真的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