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四周寂静而诡异。
这句“你该不会是人类”仿佛咒语,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盯住阿涯,像是正在进行一场猎杀。
阿涯笑了笑,不动声色说道:“怎么可能,我又没有人类的臭味。”
“那倒是,”同伴点点头,却没有移开视线:“不过看门狗也没有臭味,说不定……你是骨族的人。”
“这并不好笑,”阿涯沉下脸:“我此生最恨看门狗,别把我跟他们放在一起。”
同伴静静看了他一会,勾起嘴角:“别生气啊,是我说错话了,明日请你吃酒赔罪。”
“我要喝最贵的‘浮华露’。”
“狮子大开口啊!”
“不行?”
“行,行。”
换岗之后,阿涯回到住处休息,趁无人时召唤出了草精灵。
小绿团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飞来在半空中。
“小艾,”阿涯轻声叫它的名字,把偷听到的魔族猎杀人类计划告诉它,让它把消息赶紧传达回骨族。
“小心点,千万不要被魔族人发现了。”
草精灵唧唧叫了两声,振动翅膀悄然飞走。
紫光殿里,宁管事听完草精灵转述魔族新计划,掌心蓝光闪动,抹去了草精灵的记忆。
“去吧,小艾,回阿涯身边,无论他问你任何事,你都要回答‘宁管事知道了’。”
小小的精灵摆动身体,听话地点头应下。
云蕖道:“您不打算将此事告知其他长老么?”
“他们知道了也没用,只是徒增忧虑罢了。”
“可‘那位’命我们留守人间,若是让他知道我们失职,恐怕我们就更加无处立足了。”
“哼,他本来就不在乎骨族的生死,况且自他沉睡以来,魔族早就视我们为无物,暗地里打通了多条前往人界的道路,我骨族本就式微,光是自保已然举步维艰,哪里还有力气去保护不相干的人?”
“但,那些毕竟是一条条生命……”
“弱肉强食是三界根本,人类自有人类的修道者,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那该死的宿命必须终结。云蕖,牵情草现下如何了?”
“目前只生出了新叶片,离开花还很久远。”
“羲瑶还没得到那凡人的心?她是不是没有努力?”
“羲瑶殿下日日守在曹家心身边,几乎从不离开,可情爱之事本就诡异多变,不是说拿到就能拿到的,请您再多给她些时间吧。”
“云蕖,我们等不起了,即便羲瑶假冒梵月令魔族以为晶骨血脉仍在,因此对我们忌惮而不敢动手,但梵月殿下一日不醒,我们就惶恐一日,魔族野心勃勃,我们迟早又会被拉入轮回。所以,必须敦促羲瑶赶紧催生牵情草开花结果,此事就交给你来办。”
“云蕖遵令。”
槐花城里,天朗气清。
羲瑶瞧见曹夫人正在摘花,十分殷勤地上前帮忙,道:“婶婶,摘这么多凤仙花要做什么呀?”
“捣碎了敷在指甲上,可以染色,可好看了!你要不要试试?”
“要!”
二人吭哧吭哧采下一大堆花瓣,放钵子里锤打出汁液,撒入明矾搅和搅和,再取出碎瓣儿拿小布往手指甲上一包,就等着它慢慢上色。
曹承心路过,羲瑶叫住他:“承心哥哥,看,我和婶婶用花在染指甲哦!”
曹承心轻轻捏了捏她包起来的指尖,说:“像狸奴爪子。”
曹夫人踢他一脚,笑呵呵冲羲瑶说:“笙笙啊,别理他,他们老曹家的男人都是木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解开看看染的怎么样了。”
朱红色如同火焰般耀眼,羲瑶翘起兰花指兴高采烈地问:“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也很健康,因为是用花瓣染的,十日左右便会褪色,沾到食物上也可以直接吃掉。”
曹夫人又给他一脚。
羲瑶蔫了:“只有十日啊……”
曹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儿子,哄着羲瑶说:“褪色又如何,至少咱们还美了整整十日呢!不难过啊,晚上让曹承心烧莼菜鸡蛋羹给你吃,特别鲜美,保证你喜欢!”
说完,她看向曹承心:“去厨房拿篮子。”
“做什么?”
“当然是去摘莼菜啊,早去早回!”
母亲发话,曹承心不敢不从,乖乖拎起篮子去河边,羲瑶一贯是跟着他的,便也同行。
羲瑶穿着裙子不方便下水,就在岸边等着,曹承心怕她无聊,摘了一把晚熟的莲蓬递给她。
“这是什么?”
“莲蓬,剥出这些籽可以生吃,你尝尝。”
羲瑶拈起一颗塞进嘴里,脸上露出惊喜的笑:“甜!承心哥哥,你也吃!”
她取了一颗放在他唇边。
曹承心倏尔脸红,他吃下那颗莲子,结结巴巴道:“的确很甜,我、我去采摘莼菜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回来,不要乱跑。”
“嗯,我记住了!”
羲瑶谨遵嘱咐,安安静静等在河岸边,等着等着,忽然看见水里游过几尾大鱼,胖胖的,令她想到宁管事。
她蹲下身子,笑道:“小鱼,你长得好像我家管家,他和你一样胖胖的,肥肥的,特别可爱。”
那鱼颇具灵性,不停地在水面上游来游去,好像在叫羲瑶摸摸它。
羲瑶也明白了,伸手快要抚上鱼头时,那鱼神龙摆尾“哗啦”甩了她一身水,然后在河里跳来跳去,很是得意。
虽然不能说话,但羲瑶神奇地读懂了它在挑衅。
“臭肥鱼!胖头鱼!猪鱼!有本事你上来啊,看我不揍你!”
这鱼也是个硬茬子,当即一跃而起狂甩尾巴给了羲瑶几巴掌,落地之后迅速扭动身体入水。电光火石间,羲瑶猛地将它踢进内陆,狠狠扑上去摁住它同时尖叫:“啊!!!”
曹承心惊慌失措跑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少女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惶恐,但不耽误告状:“它袭击我!用尾巴打我!我、我把它抓起来了!今天晚上我们吃鱼吧!”
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曹承心点点头,说:“好,晚上吃它,笙笙,放开它,把它交给我。”
“不行!不能松手!我打不过它!”
“啊……可是它快要被你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