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学校里那堵墙还在的话，我就要做好林和平找到我和肖成、宋斌留下的字迹的准备。我完全没想到王迪知道这件事，还是我大意了。
不过说实话连我自己都忘了那回事，现在回想起上学那会儿的事，总觉得是上上辈子了。而遇见杜薇，到失去她，是上辈子的事。人最多也就只能回忆起上辈子的事吧，再久就显得无关紧要。
当时那块砖是肖成拿给我的，他俩已经刻完字了，我看见侧面的窄边平整光滑，就拿笔随便写了句话。后来我再去看那面墙，没看到什么缺口，想着应该是他俩又把砖塞回去了，也没当回事。
我写了什么来着……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宋斌和肖成也是真的拿我当朋友的吧，虽然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但那个年纪总还是容易有些真心的。
虽然最不值钱的也就是那点真心了。
林和平找到那块砖一定会认定我说谎，我和肖成、宋斌是熟悉的，但那算不得证据，我仍然可以说只是巧合写在那块砖上，无论他信与不信。可这是个不妙的信号，警方只要逮住一点破绽，就能大大方方带我们回去调查。
如果是我自己还好，就怕林和平会把我和秦怡都带走，然后分开问话。我必须为此做一些准备。
我把口供整理成文字给了秦怡，让她照着念，尽可能背下来。
“咱俩的回答要一样，只是细节上有差别。”我开始跟秦怡对口供，“比如，我现在是警察，我问你，你答。”
秦怡略显紧张地点了点头。
“你见过肖成吗？”
我问题一出，她的瞳孔就变大了。好在这在我的预想之内，我也没有苛责她，只是说：“回答。”
“见过。”她轻轻地说。
“什么时候见过？”
“记不清了，年底年初那会儿吧。”
“把见到肖成的经过说一说。”
秦怡开始拨弄衣角，低着头说：“他应该是来找赵禹，但没进门，两个人在离家有段距离的地方说话，我也只是远远见到。”
“赵禹有没有和你说这个人是谁，来干什么？”
可能是我的语气太正经了，反而让她有点出戏，她突然笑出声来，对上我的眼神又咬着嘴唇憋回去，急忙摇了摇头。
“你都不问的吗？”
“我和他是半路夫妻，”看清我写的话后，秦怡的语气慢下来，只是读都有些勉强，“他以前认识的人，做过的事，我不想刨根问底，也没意义。”
“如果他之前犯过罪呢？”
秦怡撩起眼皮盯着我，想要确认什么，我却只在乎她的回话。她扬了扬声调，语气反而生硬起来：“他犯罪？不可能的。”
“为什么一开始问你们见没见过肖成，你俩都矢口否认？”
“我没否认啊，只是赵禹没说，我也就随着他而已。”
“你有没有问过赵禹，为什么不说见过肖成？”
“问过。他说嫌麻烦，要是承认之前见过，警察肯定会抓着我们不放，这可是杀人案，就算我们行得正坐得端，舌头根底下也压死人，他害怕传出去对孩子不好。”
这段话她说得异常顺溜，听起来也很合理，我心里安定了一些。
“知道肖成死了之后，赵禹有没有行为异常？”
秦怡低头看纸，上面有提示，要她先摇头，然后犹豫一会儿再开口。她照做了，缓缓地说：“如果非要说……就是多少有点担心吧，他好像挺不喜欢肖成那个人的，觉得他跑来搞乱我们的生活。”
“那你和赵禹生活的这段时间，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秦怡愣了一下，因为本子上没有写这个问题。她看着我，眼神从不解逐渐变成问询，她在向我确认什么，可我无法给她想要的答案。
末了，秦怡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们都是普通人。”
“对，就这样，你一定要记住，说得越自然越好。我隔三差五就会和你对一遍，直到警察来找我们那天。”
之后我又和秦怡确认了“肖成来找我那天”穿的衣服，我们交谈的准确位置等等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警察真的会来吗？”秦怡问。
“不来最好。恐怕我们没那么好的运气。”
这边口供对完，我要做另外一件事。我买了一套首饰店熔金子的工具，趁秦怡和赵安乐不在家的时候，把床垫里剩的金货都拿了出来，全部熔掉，然后重新炼成了大小差不多的金块。
第二天我空着手去银行，打听能不能收黄金，但我知道银行只收自己行里发行的黄金，不收外面的，我得到的也是这样的答复。从银行出来后，我又去了一家大的典当行，也是随便问问就出来了。
就在这时有个比我岁数大点的男的叫住了我，低声问：“老弟，咋的，手里有金子要出啊？”
我故意摆摆手，装作不想和他说话。
他却又追上来，跟在我旁边说：“家里急用钱吧？量大吗？我能收！”
我停住脚步，问他：“真的假的？”
“真的。只要是好货，你有多少，我一次性都能收。”他靠近我，贼眉鼠眼的，“但是，我得赚点，所以肯定给不了官面上的价。”
他给了我一个黑市上的价，确实要低得多，但胜在我可以无所顾忌，一次出手。为了保险，我先给他看了两块，他付了定金。然后他带我去了他的铺子，居然是早市里一家平平无奇的二手店。
“这东西，是赃吧？”他摸着袋子里的金块说。
我没吭声，他又看了我一眼，笑道：“行，不问。以后要是还有，过来找我。”
他给了我准备好的现金，我大概点了点，塞进自己带的包里。
“咱俩谁也没见过谁。”我看着他，认真地说。
他好像被我的脸色吓到，又不太想承认，吊儿郎当地点了点头，就把脸转到了一边。
回到家里，我把钱重新塞进床垫下面，重重坐上去，心才安定了些。
即便警察查到这些钱，也完全摸不到来路，只要金子不在我手上，他们就没有证据说之前的案子与我有关。
白天黑夜我都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复查还有没有可以弥补的漏洞，我深知有些痕迹无法抹去，但只要它们能死在过去，不延伸到现在的我身上，就没什么可怕的。
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能让过去的人和事，再影响赵安乐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