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之后小沈神色很不好看,对着他咬牙切齿,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猛甩了下手,转身走了。
林和平知道这群年轻小孩看不上他这个一辈子没办过什么大案的老头,虽然他进专案组是上面钦点的,因为他确实打开了局面。
但就算没进展,人家也是在一起忙了这么久,他一下被塞进来,还要占主导位置,年轻人不爽也很正常。
说他心软也好,说他优柔寡断也罢,说他办案跟不上时代都行,林和平只要真相。只有真相才是对所有人的解脱,单纯结案并不能解决问题,更不能拯救什么。
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林和平叫醒了睡着的秦怡,给她带了早饭,秦怡也饿了,不管不顾先吃起来。
“你慢慢吃,我们聊聊。这不算审问,你看也没别人。”林和平在她对面坐下,“这不合规矩,你就算说了真话等下也可以反悔。”
秦怡大口吃着豆腐脑,没有抬头。
“肖成并不是来找你的,对不对?他在这里遇见你,应该是个意外吧。”
秦怡更加狼吞虎咽,恨不得把脸埋进盆里。
“我能理解你又看见他会多害怕,他也很有可能在发现你之后想继续威胁你,可你不会杀他。他要是真的冲你来,你就躲了。你之所以现在这样,是因为你发现肖成是来找赵禹的,无论你躲与不躲,赵禹都得处理掉他。”
“证据呢?”秦怡抬起头,嘴里仍旧嚼着烧饼。
“我这不就是随便说说嘛。”林和平乐,“说得不对就算了。说得对,你才会找我要证据吧?”
秦怡白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我们一直以为肖成的尸体会在河里,咋也找不着,连一袋尸块都没有。现在想想,会不会就没在水里。”
林和平说话时注意着秦怡的一举一动,那碗豆腐脑已经见底,秦怡仍然在徒劳地用勺子舀着。
“要是这样,这事儿就有意思了。这只手是谁切的呢,该不会是故意扔河里的吧……”
秦怡想起那天夜里在店里的杂物间,她把肖成这只手剁下来,用铁锹用刀。那时血已经凝固了,并不困难,她发泄着心中的恨意,丝毫没有恐惧。
可如今她回忆起来,却突然觉得恶心,不得不把面前的食物往外推了推。
林和平注意到她的反应,却没有追问,而是继续说:“我知道,你俩可能很恨我,觉得我为难你们。但我也不是一点证据都没有,你想听听我找到了什么吗?”
“你想说就说,我爱听不听。”
“我得知道肖成为什么来,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的事,要是知道,我可能也不瞎琢磨了。但那时候我想不通啊,所以我去了肖成的老家,想看看他出狱后到底干了什么……”
正说到这里,门突然被推开了,沈警官带着一个女警进来,说:“吃完了哈?”
林和平看到女警手里拿的东西,心里一惊。
“我们取你个齿痕,”女警戴上手套负责给秦怡做,沈警官在旁边说,“肖成的手上啊有圈牙印,我们对比一下,你也别紧张。”
秦怡张着嘴,脸色变了。
同样,林和平的脸色也变了。他很清楚断手上的齿痕是陈年旧伤,已经很模糊了,加之泡水化冻,根本不具备对比条件。小沈这么做就是为了诈秦怡,一个没有这方面常识的普通人可能真的会信,而且那个齿痕很可能真是秦怡的。
“好,结果很快就能出来,等会儿啊。”
沈警官转身要走,刚好一个同事跑到门口,说了声“队长,出事了”。沈警官马上警觉地转身,带上了门。
林和平站起来,说:“我出去看看。”
他走出留置室,听到外面说“有人报案,河里捞出来一具尸体,没有手”,他脑袋“嗡”一下,二话不说跟着出警了。
是别的辖区的派出所接的,转到了专案组这边来,他们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围好了,还是有不好老百姓在周围张望。
“发现的是个钓鱼大爷,吓得不轻,都吃速效了。先让他回去了,你们后面有什么要问的再找他。头上罩着个红塑料袋,但是勒死的,口袋里塞着根跳绳,应该是凶器。”辖区的警察说。
“跳绳?”沈警官皱了皱眉,林和平和他一起去看尸体。
鉴识部门和法医都初步看过了,上面盖着东西,就是为了等他们来。不用法医说,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不是肖成。如今虽然还冷,但水已经开化了,这尸体一看就是新鲜的。手臂的断面比肖成的要干净,看着是很快很结实的刀砍的,不是一个人的手法。
但一旁涉世未深的小警察在嘀咕:“是不是连环犯啊……”
林和平“啧”了一声,知道事情不妙了。
老百姓第一时间一定会认为这就是肖成的尸体,案子结了。但等到他们知道这是新的尸体,案子还没结,本地出了连环杀人犯的消息肯定会传开。
问题是他们一时也没有办法咬死说两起案子没关系,而秦怡现在警局关着,没有作案时间,既然如此,他们只能先把秦怡放了。
先把秦怡放了也好,林和平大概能猜到这起案子是谁做的,为什么做。
只是,他望着漂浮着冰排,显得有些肮脏的水面,心里不住叹息。
回不了头啊,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