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尸体时,我就在岸边看热闹的人群里。我看着林和平来了,才转身回家。
尸体发现得比我想象要快,我以为会是手先钓起来。尸体我是直接丢进河里的,没做任何安排,但我怕水流太快,或者被下面的东西缠住,我必须保证今天白天有人能发现这个案子。所以我把断手装进塑料袋,外面缠了半根跳绳,用石头把跳绳一端压在了靠近岸边,水较浅的泥沙里,让袋子可以漂浮在外,不至于移动太快。
可惜,居然没有被钓上来,反倒是尸体先漂到了岸边。
从河里上来,我快冻死了,赶紧跑回车上。我瑟瑟发抖地看着车灯照亮的水面,突然觉得似曾相识。
只是那一次冰面冻得那么结实,好像能把一切罪恶掩盖。而如今水向东流,无处可藏。
这不是犯案的好时机,我知道。在那一刻,我其实就有预感,自己的路走到头了。
我开车回家,在楼下把车里的内饰全部摘掉,包括脚垫之类也全扔掉了。回到家里连同我的衣服全扔进了洗衣机,看了眼赵安乐睡得很熟,我拿热水擦了擦身上,回屋还睡了一会儿。
起来后想送赵安乐去学校,她说跟同学约好了一起走,我也就没管。等她走了,我把东西全洗了,然后开着车出去随便找了间洗车行洗车,自己就在河边溜达。
直到听到有人喊“死人”什么的,过会儿警察来了,我才去取车回家。
我知道如果林和平锁定我,他一定会知道这是我弄的。可是知道没有用,要查就需要时间,青天白日那么多路人看着,很快就会有人传连环杀手的谣言,无论他们是为了规避舆论也好,为了钓我也罢,他们很快就会把秦怡放了。
回到家里我开始准备一些可以带到店里去的配菜,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我知道回来了。我仍旧在厨房,听见她进屋,把钥匙扔在桌上,然后就气冲冲朝我走来。
“回来了。”我没有看她,“饿吗?”
“为什么?”
她显然是一路小跑,开口有些气喘。
“什么为什么?”
我猜想放她走时林和平一定告诉她又发现一只断手,她立刻就会知道是我干的。
“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秦怡这才想起没脱外套,她把外套脱掉,扔在我身上,“为什么!”
“无辜?”
我把焯好水的排骨捞出来,说:“死的是老赵,就那个总过来喝酒不给钱的。他那样的人死了谁会在意,他亲戚要是知道没准都得给我送锦旗。”
“放屁!他该不该死也轮不上你说!”
“秦怡,”我终于扭头看她,“你装什么?肖成死了,你不爽吗?”
“是!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但我也做好准备去偿命了!”
我忍不住冷笑:“你只是想逃避,你不想面对自己从一个坑里到了另一个坑里,不想继续这样过下去。所以,干脆一了百了。”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咬住了下唇。
我捡起地上的衣服挂到衣架上,她仍旧站在那里没有动,我从背后靠近她,伸手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过一天算一天,别胡思乱想了。”
我听见她喃喃低语:“这下真的回不了头了……”
我真的笑出声来,她怎么能这么天真,时至今日还认为一切都来得及。看来我这些年的装模作样,至少骗过了一个人。
可是我连自己都骗不过,我拼命想做一个近乎窝囊的老实人,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理由,说服自己本性是好人,走到今天都是别人逼的。
直到昨天我亲手杀了老赵,我再没有理由伪装了。我必须承认,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天网恢恢,我逃不掉。
“我早就不能回头了。”我坐在茶几的角上,仰头和秦怡说,“那个出租车司机的死,和我有关。”
秦怡的神情从迷茫转为不敢置信,她明白过来我陷得比想象深太多,她一直以为我掺合进金店的案子是为了有钱救老婆,就算我杀了宋斌,她也可以当作是我逼不得已。可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而且在金店劫案之前,她根本没办法再帮我找借口。
“我抽不了身,就算你去认下一桩也没有意义。你现在知道一切,想不想走?如果你想走,现在马上走,还来得及,警察应该不会咬住你不放。将来你要是能照应着点乐乐,我谢谢你,不行我也不怪你。”
说完我去厨房把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打包,看了下时间,该去店里了。等我收拾完走到门口,秦怡追上我,和我一起出门。
我们没再说其他,这就是我们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