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从秦怡嘴里得知警察捞上来的尸体是谁，我就知道警察会查到哪里，之后的走向会是怎样了。
我也短暂地幻想过警方会因此改变调查方向，假如没有林和平，或许真的有可能，但现在，我不敢想。我从来都不被幸运眷顾。
他们能在水中捞上来这个东西，对我而言就不是什么好兆头，我打了通电话给王迪，假意叙旧，他说话弯弯绕绕，很快又跟我哭穷，我知道他以为我是来找他还钱。我没提钱的事儿，只是和他说，如果有人找到他打听我以前的事，别轻易说，先跟我打声招呼。
王迪问我是不是有麻烦了，我说是。他跟我拍着胸脯担保，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乱说话。
王迪是我目前唯一还存着联系方式的旧日朋友，我初中同班同学，当年他是个小胖子，算是班上食物链最底端的人。他是在当时那个环境中，少有让我认为不会伤害到我的人。
后来我离开舅舅家，其实再没想过和他联络，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两年，又偶遇了他，才又有了交集。成年后的王迪瘦了下去，人还是唯唯诺诺，但又多了些油滑，是那种吃饭结账时会上厕所的人，说实话我不是太喜欢他了。
可久而久之我发现王迪可能只有我这一个朋友，他生活拮据，父母都有顽症，即便他早早出来干活，但那点工资每月开了药就捉襟见肘。而且他没有我幸运，我在最昏暗的那段日子遇到了杜薇，而他却一直没有谈过对象。
所以我也尽量照顾他，杜薇身体还好的时候，我们也经常叫他来家里吃饭。结果王迪就开始找我借钱，那时我也没钱，但只要他开口，还是会尽量拆兑个百八十的给他。他倒也每次都还，哪怕时间久一点。
后来杜薇死了，我带着孩子离开，并没有和他说，那时候真的顾不上。我是到了哈市之后，接到他的电话，才想起告诉他，他倒也不觉得意外，只当我是想要离开伤心地。他和我说他母亲病危抢救，问我能不能借他点钱救急，我当时借了他两千块。那年的两千块顶他几个月工资，那钱他一直没还。
自打给完王迪这两千块钱，他就消失了很长时间，后来我问他妈妈如何，他只说是去世了，我能感觉到他顾左右而言他，好像刻意回避钱的事。那时我已经不缺钱了，也就没有催过他。
两年前王迪突然告诉我，他要结婚了，相亲的对象。我也挺为他高兴的，这个年纪了，能成家总是好的。但我也能感觉到他是为了找我要份子钱，我虽然已经做好他不会还钱的准备，心里终归还是有点不得劲儿。
于是我提了下“之前的钱”，王迪一下就慌了，说最近手头紧，之后连结婚的事也没再提就撂了电话。后来我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还是主动给了他份子钱。
如今，到用得上他的时候了，我希望他至少能为了钱，帮我点忙。
过了几天林和平还是来了，但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要了份大酱骨，就着小酒，吃得挺有滋味。他要是在班，从来是不沾酒的，尤其是白天。这回喝了酒，应该是暂时不管所里的事了。
无菜可做，也不用忙活什么时，我就在外面拉个凳子看电视。秦怡坐在我对面，算着什么时候出发去接赵安乐。
“王迪前两天又给我打电话了。”我和秦怡闲聊。
秦怡“啧”了一声：“他又要干什么？又借钱啊？”
“不是，就是闲着没事。”
“他还真好意思，欠人钱几年不还，还跟没事人一样。也就你这种冤大头，还给他随份子。”
“就这么点小事，你说了多少回了！这辈子有个朋友不容易，他本来就困难，能帮就帮帮，人不就该这样吗！”
“卡愣子。”秦怡骂了一句。
我们自然是说给林和平听的，因为我在预判林和平之后会做的事。
我几乎可以猜出来警方前一阵子做了什么，他们从融化的冰河里捞出了一具陈年骨架，加急做了DNA提取，又从失踪人口库中比对，结果意外发现是西市的一个出租车司机。
那个司机十几年前就已经失踪了，虽说是失踪，但当时他开的出租车从河里被打捞出来，车里的钱都没了，所以警方断定是遭劫了，人应该是不在了。那个案子后来不了了之，几年后人也已经宣告死亡了。
警方大概会很失望，因为这和肖成的案子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但他们也会疑惑，死去十几年的白骨怎么会出现在哈市的河里，且不说顺水漂来是否牵强，哈市在上游，也不可能，所以必然是有人刻意丢在这里的。
对我们最好的情况是警方没有把两个案子联系起来，把白骨和案子全转回西市。可我想即便大部队想要这样做，林和平也会揪住不放。
因为，又是西市，且那个出租车遭劫案就在金店遭劫的前一年。肖成来西市，死去多年的尸骨也恰恰出现在这里，恰恰出现在我周围，他不可能不联系起来。
他一定会再去西市，深挖我的过去，我拦不住他，就只能给他下个套。当年那批初中毕业生早不知散落哪里，即便他是警察也不好找，我直接给他一个名字，他肯定会去找王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