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了韩烈军令的谢山,接下来三天时间,在京城掀起了一阵风暴。
南都城中的勋贵,国公,侯爵,伯爵人数多达数百人。
在谢山严刑逼供下,保国公朱国弼,隆平侯张拱日,直接撕咬了一百多人。
凭借手中的口供,谢山直接率领锦衣卫,对这一百多人,全部进行了缉捕抄家。
这些人的代表,主要有临淮侯李祖述,永昌侯徐宏爵,定远侯邓文囿,项城伯常应俊等老牌勋贵。
他们大多数人的先祖,要么是追随太祖朱元璋打天下的勋臣,要么是追随成祖朱棣的靖难功臣。
家族传承大多数都有两百年,有的甚至船舱了十几代人。
可以说享尽荣华富贵。
然而,历史上清军南下之时,这帮人与钱谦益,王铎齐齐跪在南京城门外,率领南京城内的二十万马步军,投降了建奴鞑子。
两百多年的荣华富贵,换不来他们一份忠心。
这样的勋贵,留下来有什么用?
大明在的时候,他们是蛀虫,领着高额的朝廷俸禄,还要欺压百姓,贪赃枉法。
大明危难之际,他们不思报国,反而给了大明一击,献城投降。
这些人就是典型的,吃着大明的饭,还要砸大明的锅。
文渊阁内阁衙门。
“大将军,缉捕的人已经高达一百零五人了,连前驸马齐赞元都被抄家下狱。”
“如此大规模串联下去,城中怕是要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看着锦衣卫上呈的抓捕名单,史可法也是暗暗心惊。
心慈手软,优柔寡断这是史可法的性格特征。
虽然他是一个有能力,有手腕之人,但却不是一个独当一面的统帅。
年初的时候,韩烈让他整顿漕运和盐务,结果他在淮安三个月,竟然没有杀一个人。
表面上确实把漕运和盐务的税赋,提高了三成。
可却是治标不治本,漕帮商会,盐帮商会在他的治理下,势力不减反增。
尤其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抗税。
这说明了他的整治,根本没有形成有效制度,只是凭借着过人的手腕,以及个人威望,才办成这事。
而韩烈则不同,他做事雷厉风行,先礼后兵。
既然给了你们机会,你们不珍惜,那么对不起了,都给我下地狱去吧。
这段时间,参军主薄刘楗,亲卫营千户吴六奇,联合淮扬巡抚越其杰,巡盐御史曹玑,在淮安府大开杀戒。
漕帮和盐帮子弟,九千多人被杀,当真是人头滚滚,血气冲天。
盘踞百年之久,犹如一颗毒瘤的漕帮和盐帮彻底覆灭。
南京城内的勋贵老爷们,该不该杀呢?
答案是夷灭三族不为过。
面对史可法的劝阻,韩烈拿起一份账册公文,翻看宣读道。
“抄没保国公府,得黄金十五万两,白银二百二十万两,历朝通宝铜钱,三千九百万枚,合计四百万贯。”
“丝绸,布匹,古玩,字画价值不可估量。”
“另有宅院别墅十三座,良田十五万倾。”
“抄没隆平侯府,得黄金九万两,白银一百零九万两,铜钱合计三百三十五万贯。”
……
韩烈照着人名,越往下念,史可法的心,也就越冰冷。
“这帮蛀虫,死不足惜啊。”
史可法这个人不贪财,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钱财的重要性。
担任过漕运总督,南京兵部尚书,如今的武英殿大学士,弘光朝的兵部尚书,他对于钱财的敏感性,比谁都强。
虽然他不善于统兵打仗,但他却知道,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前期都是银子喂出来的。
没有银子,怎么置办衣甲、兵器?
怎么给将士们封赏发军饷,置办粮草?
没有银子,将士们凭什么给你拼命?
史可法清晰记得甲申之变前(崇祯自缢,北京陷落),朝廷连二百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窘境。
就比如前天,户部左侍郎蒋臣,右侍郎施邦曜,前来内阁哭穷。
说是先帝葬礼,新帝登基,预算需要三百万两银子。
可户部现在全部家当,都只有二百四十五万两银子。
而且江南四镇人马的军饷,已经拖欠了三个月。
皇帝葬礼,需要修建陵墓,即便再节俭也要一百多万两银子,否则帝陵太寒酸,这肯定不行。
新帝登基,各种大礼和封赏都需要花钱,一百多万两银子,其实也并不多。
甚至可以说,这两项开支加起来,三百万两银子已经算少了。
“史阁老,抄没了这帮蛀虫,总计得黄金一百三十五万两。”
“白银两千九百八十万两,铜钱六千三百万贯。”
“这帮人享尽我大明二百多年荣华富贵,现在做一些奉献不为过吧?”
韩烈合上账册,一脸平静的说道。
“你们内阁拟票,下旨所有犯官男丁处死,女子充入教坊司,同时下发公文,警告满朝文武百官。”
“这就是他们的榜样,之前的过错,既往不咎。”
“从新帝登基之日开始,谁敢贪赃枉法,盘剥百姓,一律依法严惩,剥皮充草,枭首示众。”
堂下的史可法和吕大器闻言,无不是心头一凛。
尤其是吕大器,他虽然投靠了韩烈,可手脚却并不干净,这些年来他可没少贪墨银子。
好在韩烈那句,从新帝登基之日开始,之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让他松了口气。
吕大器混迹官场几十年,宦海起伏,自然少不了蝇营狗苟,如今入阁拜相。
他也深知,不是自己有多少功劳。
全靠这一年来,与韩烈共进退,用心办事,换取到的地位。
论能力,论学问,他可比不了史可法,更别提倪元璐,高弘图等人。
“大将军所言甚是,这些年来,从朝堂到地方,贪官横行,庸官坐堂,流官、土吏形成地方政治生态。”
“这是动乱的原因,下官以为,新帝登基之后,当进一步遏制这种情况,改善官场的秩序。”
吕大器虽然手脚没有史可法干净,但做事的魄力,却要比史可法强。
原因很简单,吕大器是崇祯元年的进士。
第一个官职是行人,也就是负责传达诏令、册封、抚谕等事务的官职。
在行人司干了两年的他,擢升吏部主事,先后在吏部四司又干了十一年。
崇祯十四年他以平乱之功,擢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
开始了他数年的督抚之职,先后担任甘肃巡抚,保定、山东、河南总督。
以及江西、湖广、应天、安庆总督。
与崇祯十六年年底,担任南京兵部右侍郎。
相比起史可法,他的经历无疑更丰富,而且在地方上任职时间也更长。
而且此时的吕大器,年仅四十六岁,是朝中一众大学士之中,最为年轻者之一。
最年轻的是史可法,时年不过四十二岁。
吕大器在南明弘光一朝中,与马士英和阮大铖因为政治主张不同,公开弹劾叫板,被罢官流放。
后又在隆武一朝,获得隆武帝朱聿键重用,出任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
这还不算完,吕大器在隆武帝战死后,又投奔了广西的永历政权,继续效命大明,坚持抗清,忠于职守,直至病死前线。
就吕大器这份节操,就要羞死东林党为首的钱谦益,吴伟业,王铎,候恂这帮人。
吕大器也是少有,经历南明时代,弘光,隆武,永历三朝的重臣。
弘光政权灭亡之时,他要是投降满清,以他的资历和年龄,在满清一朝,混个一品大员,绝对是轻松的事情。
可他却一路南下,先为隆武出力,后又入广西,投奔永历,最后因为劳累患病,死在贵州前线。
这份赤胆忠心,足以让人肃然起敬。
吕大器说出的流官土吏,一下子就引起韩烈的兴趣。
“吕阁老,关于官场改革,流官土吏之事,你写一份详细报告,等新帝登基之后,我们召集内阁阁臣,六部尚书好好谈论一下。”
见韩烈一上来,就抓住了他话中重点,吕大器也是颇感遇到知己之感。
眼下的大明,朝堂之上,党同伐异,乌烟瘴气,地方上贪官,庸官横行。
地方豪族,形成的土吏,对官府形成一种现象,叫做大官小吏,又叫做流官土吏。
所谓的流官,拿一个县衙来形容。
知县,县丞,主薄这三个官吏,是有品阶的朝堂正式官吏,他们的任期,一般是三年到五年。
任期一满,要么调走,要么上升,总之不会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任职。
这就是所谓的流官,流动性大。
然而,一个县衙,不可能靠三个主官来治理。
事实上一个县衙内,吏员加上三班衙役,六房书办,少说也有五六十人。
大的县城一两百号人也是正常。
但是,这些人员,没有官阶,也没有俸禄,全靠知县衙门自己想办法招募发工资。
这些人统称为小吏,主要也是地方上招募。
尤其是典吏,六房书办,这些县衙重要小吏,他们有的人可能一干就是几十年。
而且是世袭制,都由地方上的官绅士卒,豪强地主牢牢把控。
造成的局面就是一个新知县上任,就好被这些小吏架空,可能赴任几年,什么都干不成,纯属摆设。
有上进心的人,可能会折腾一阵,可没有上进心的官吏,就直接摆烂,只拿钱,不管事。
这样导致的危害,无疑是巨大的,那就是人口隐匿减少,田亩税收减少。
老百姓为了活命,逃税避税,只有把土地献给官绅,充当佃户。
总之,一句话,大明延续到明末,制度崩溃,地方糜烂,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
早在西汉年间,史记中就记载了这么一句话,叫做郡县治,天下安。
而现在的大明,很明显郡县的治理,已经积重难返,这天下自然难以安定。
“安庆巡抚送来急报。”
先帝的葬礼,新帝的登基仪式,经过几天的商议,分别定在了六月十三,七月初五。
先举行登基大典,再继续葬礼。
韩烈在文渊阁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出过门,吃住都在文渊阁内。
实在是事情太多了,忙得他脚不沾地。
这边刚与吕大器聊完,又有军报送来。
“大将军,出大事了,左梦庚在九江投降了建奴。”
史可法拆开安庆巡抚刘汉儒送来的急报,只看了一眼,便吃惊的把急报递了上来。
“左良玉虽然算不上一头猛虎,也是一方豪杰,他手中至少有二十多万大军,作用九江天险。”
“他怎么投降了呢?”
吕大器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
“我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啊。”
韩烈看罢军报,叹了口气说道。
“左良玉起兵,打着清君侧名义发兵,半途而死,这相当于谋逆之罪。”
“他手下的骄兵悍将,必然担心朝堂算账,左梦庚又压不住他们。”
“这个时候满清抛出诱饵,许诺裂土封王的话,左梦庚投降也就不足为怪。”
“我们要是早一步行动,让陛下下诏,封赏左梦庚为豫章公,赦免他手下的骄兵悍将,或许他们就不会投降建奴了。”
韩烈这么一说,史可法点头赞同之余,担忧的说道。
“大将军,九江左梦庚投降,建奴得到水师补充,随时可能来攻,是不是立即调动兵马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