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城南,总兵衙门内。
接到城头来报,黄得功率军出现在城北时,卜从善就知道要坏事。
“快,亲卫队集合,随我前往北门。”
亲卫队的参将刘英虎,接到卜从善命令,立即集合帐下的五百亲兵,护卫着卜从善,策马狂奔直奔北门而来。
卜从善为何如此惊慌,原因很清楚。
北门守将黄飞,是黄得功旧部,如今黄得功出现在城外,此人必然会开门投降。
“城门开了,敌人杀进来了。”
刚刚进入北门大街上,北门城头传来的喊杀声,立刻便传到了卜从善耳中。
“总兵大人,敌人入城,此地不宜久留,请速速卸甲,换上普通士卒衣服,卑职护卫你混出城去。”
对卜从善忠心耿耿的亲卫参将刘英虎,眼看敌军入城,心知大势已去的他。
连忙喝住战马,挡在卜从善面前说道。
卜从善看了眼城门方向,当即翻身下马,换上一身普通士卒的衣甲。
又让一名亲兵把总,换上自己的衣甲,带领大队亲兵,往城南方向而去。
他在亲卫刘英虎,以及几名心腹亲卫护卫下,趁着城北大门大开,黄得功大队人马入城之际,巧妙从北门逃了出去。
出了城的卜从善,看着烽烟四起的凤阳城,以及身后的三五名亲卫,一时也有些感伤悲戚。
“总兵大人,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刘英虎见卜从善突然停下脚步,迟疑的问道。
“先去淮河边上,找艘小船顺流前往淮安城,现在只能去投奔高杰去了。”
卜从善被困凤阳城,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但黄得功突然率军围城而来,让他意识到,很有可能马士英扶持福王登基的计划失败了。
眼下对于他来说,最可靠的盟友,也只有高杰了。
卜从善也是命不该绝,刚到淮河边上,他们便遇到两个打渔的渔民。
渔民那是卜从善几个的对手,轻而易举被制服的渔民,只得被迫带着几人,顺着淮河而下,不日便抵达淮安城外。
“总兵大人,这两个渔民怎么办?”船只在淮安城外靠岸时,刘英虎有些于心不忍的问道。
“宰了丢进河中去。”卜从善这两天一直在担惊受怕,如今来到淮安城外,总算是松了口气。
心狠手辣的他,不但没有感激那两个渔民,反而一脸凶狠下令,把救了他们的两个渔民直接杀了。
面对卜从善的命令,刘英虎毫不犹豫的抽刀而出,一刀一个把渔民砍杀,推入了淮河之中。
头也不抬的卜从善,一脸冷漠,两条无辜的生命,在他眼中比两条鲤鱼还廉价。
留守淮安城的守将,正是高杰手下副将李成栋。
邢夫人带着高杰的儿子高元爵,还有一众将领的家眷,也都在城中。
这些天高杰率领主力,正在攻打鱼台,企图杀入济州,擒杀太子朱慈烺的高杰,这会在鱼台的进攻,遭到了韩烈帐下火器营,火炮营的猛烈阻击。
加上李岩率领的忠勇军,派出的各营人马在丰县,沛县的袭扰。
高杰如今也是进退维谷,短短数天时间,他帐下的人马死伤就高达上万人马。
这样的损失,让他也是触目惊心。
“大帅,淮安城急报。”
陷在鱼台城外的高杰,进退两难之际。
逃到淮安的卜从善,与留守淮安的李成栋,第一时间把江淮,以及最近南都发生的巨变,还有刘良佐逃离扬州的消息,送到了高杰手中。
“李本深,传本帅命令,各营立即集合,向徐州撤退。”
“是,大帅。”李本深见舅父面色震怒,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他,还是匆匆传令而去。
鱼台城外的数万高杰军,如潮水一般的退了出去。
城头之上的罗平安,看到撤退的高杰军,既没有感到震惊,也没有下令追击。
“罗将军,看来是大将军在淮北,把卜从善给打疼了,高杰这贼子,才火烧眉毛,狼狈而逃了。”
一旁的韩烈姐夫李元忠,也是一脸轻松的笑道。
这几天高杰军虽然攻势凶猛,但火器营和火炮营,两军人马可是有两万三千人。
兵力上虽然处于劣势,但他们有城池为屏障。
加上手中的燧发枪,以及臼炮,红夷大炮,别说高杰只有五万人马,即便是十万人马,也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故而这些天,罗平安,李元忠他们其实打的并不艰难。
反倒是高杰所部,至少付出上万人马的死伤。
罗平安的火器营,战死不过五六百人,伤者也才一千七百余人。
“罗总兵,要不要追击一阵?”
城南左营参将米继宗,赶到东门城楼上,看着城外狼狈奔逃的高杰军,有些振奋的请缨道。
“不必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罗平安接到的指示,是挡住高杰军进入山东,并趁机占领丰沛二县,护卫太子南下。
“派人知会李岩将军,让我们向我们靠拢。”
“另外派人请示大将军,我军下一步动向。”
罗平安虽然只是衙役出身,但这几年跟着韩烈身边,他也是进步神速。
无论是指挥能力,还是个人气度,都有了显著的提升。
火器营的将士,在他和李元忠,米继宗两个的严苛训练下,战斗力绝对是各军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流。
如今火器营的将士,因为扩编了京营的一部分士卒,人数已经扩编到一万七千人。
并且增加了前后两营,原京师东安门守将姚成,被任命为前营参将。
刘文昭被任命为后营参将。
罗平安不知道的是,李岩率领的忠勇军两营人马,这个时候已经抵达鱼台城外。
高杰军撤退之时,他就在城外,注视着高杰军的情况。
但他并没有下令追击,而是率军悄然跟了上去。
同时下令,在丰沛二县境内,袭扰的左右二营,放开大路,不要与高杰军正面交战。
李岩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一路尾随,把忠勇军各营人马,集结起来,然后在徐州城外,给高杰来个致命一击。
现在李岩帐下的五营人马,他手中只有中军营和前军营。
左营人马在沛县,右营人马在丰县,后营人马在砀山。
人马过于分散,实力不足的他,自然不会轻易去冲击高杰的大军。
要知道高杰现在不是败退,而是主动撤退。
而且他手中还有四万人马,加上沿途的后军人马,兵力超过五万。
李岩帐下的忠勇军,各营结合起来,也只有两万人马,兵力悬殊的情况下,贸然进攻,这显然是不明智的行为。
高杰率领的兵马,从鱼台撤退到丰县之时,殿后的李本深,率领后军也赶了上来。
“舅父,敌人没有追上来。”
带着满脑子疑惑的李本深,忍不住问道。
“我军并未战败,舅父为何匆匆下令撤退?”
高杰看了眼帐下的众将,这才把李成栋送来的军报,向众人宣读了一遍。
听到卜从善全军覆没,马士英扶持福王登基的消息失败,他们再次被打上了叛贼的罪名。
帐下的众将,无不是表情各异,一时之间都有些心中发慌。
“大帅,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参将贺勇忍不住问道。
其余众将杨绳武,王之纲等人,也是表情凝重的看着高杰。
“慌什么,我们有十万大军在手,坐拥淮安,徐州重镇,有什么好怕的?”
高杰强作镇定,冷声道。
“大不了咱们就割据淮安,扬州,反正大明现在亡了,我们自立为王,又有谁能够奈我何?”
“舅父所言甚是。”李本深精神一震,连忙附和笑道。
众将闻言,也只能讪讪而笑,割据江淮,自立为王,这想法固然为好,但这可能吗?
“行了,都打起精神来,继续出发,先回徐州再说。”
高杰见众将情绪不高,面露不快的他,目光凌厉的扫了众将一眼。
各怀心思的众将,情绪低落的率军,继续出发。
将领低落的情绪,很快就影响了整个军队的士气。
经过几天的行军,高杰率领帐下人马,一路平安回到徐州城下。
这一天,正是四月二十六日傍晚。
四月二十六日这天,虽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
但就是在这一天,位于山海关的一片石之战,宣告结束。
经历了十天的一片石之战,李自成亲率的大顺二十万主力,被清军十万人马击败。
李自成被吴三桂背刺,二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此时,远在凤阳的韩烈,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虽然撤离京师的时候,他在东安门外,提醒过李过,让他提醒李自成,小心吴三桂,不要与建奴决战。
但是这个劝告,显然并没有引起李自成的重视。
四月二十六日的清晨,徐州境内便下起了一场大雨。
虽然到傍晚时分,雨势逐渐变小,微风细雨之中,高杰率领的兵马,随着城池在望,整个队形也开始乱了起来。
在雨中行军一整天的将士们,眼见城池在望,马上就可以回到城中,连日来绷紧的精神,自然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然而,高杰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后方十里外,李岩率领的两万忠勇军将士,正在军中快速行军。
“快,再快一点,一定要趁叛军入城之前,对叛军展开突袭,杀高杰一个措手不及。”
头戴着遮雨的斗笠,身上披着一袭斗篷的李岩,策马在军中,挥舞着马鞭的他,不断地扬声的催促着将士们加快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