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郝效忠就感受到了明军的强大。
虽然他也是明军出身,但隶属左良玉麾下的他,他帐下的人马,昔日主要对手就是李自成和张献忠。
可以说郝效忠的功绩,都是在讨伐义军之中获取的。
而双方的主战场就是湖广和河南两个地方。
双方的战争胜败,基本也是五五开。
当年的左良玉带着他们,对付义军的战术向来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故而,他手下的兵马,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军纪,说白了就是披着大明官衣的匪军。
郝效忠向来胆大心狠,当初在九江城内,他与金声桓合谋,一把火少了九江城。
把湖广总督吴甡,湖广巡抚袁继咸等一般大臣烧死,从而加剧了左良玉的死亡步伐。
左良玉不死的话,湖广这支明军人马,很有可能不会投降清廷。
所以郝效忠,就是一个罪魁祸首。
此刻,长寿山营寨外围,发起总攻的忠义军,在炮火的掩护下。
以左军营参将齐翼龙,攻击了营寨南门,右军营参将杨威,率部攻击了西门。
同时,前军营参将何其旻,与中军营参将曹友义,兼忠义军副将,向东门展开了猛烈攻势。
后军营参将杨珍,指挥火炮展开炮火压制。
短短的半个时辰下来,海拔不过一百多米,方圆不过数里的营寨,就在明军的攻击下,火光四起,乱成一团。
“臼炮推上去,瞄准营寨内部,继续火力压制。”
军阵后方的杨衍,手持千里镜,眼见攻击的人马,在营寨外遭到敌军反击,手中长枪一挥,扬声喊道。
臼炮射程只有两三百米,炮弹也只有一两斤一颗,这是后世大名鼎鼎的迫击炮前身。
但臼炮射速快,容易操作,三个人一组,就可以随时随地展开发射。
尤其是攻击这样不算险峻地形上的营寨,火力十分可观。
"通!通!通!"
伴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炮兵哨的二百门臼炮,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推进。
仅仅过去了一刻钟的短暂时光,它们便已经抵达了距离营寨仅有二百米之遥的位置。
"轰隆!轰隆!轰隆!"
紧接着,一阵又一阵沉闷而恐怖的炮声响彻云霄,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撕裂开来。
那些被抛射而出的炮弹,犹如密集的雨点一般,铺天盖地地砸向营寨内外。
刹那间,整个空间都被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所填满,强烈的冲击波裹挟着烟尘和火光四处肆虐,让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可以看到,每一枚炮弹落地之后都会引发剧烈的爆炸声。
虽然臼炮的爆炸威力,仅有一米直径大小。
但架不住臼炮射速快,在这样猛烈的攻击之下,处于爆炸范围内的人就算侥幸能够存活下来,也必然会身受重伤甚至致残。
几千发发炮弹接连不断地呼啸而来,它们如同无情的死神之手,狠狠地拍打着东南两个方向的营寨栅栏。
只听见一连串噼里啪啦的断裂声响起,原本坚固无比的栅栏在这排山倒海般的炮火轰炸之下纷纷倒下,并迅速被点燃。
熊熊烈火借着风势越烧越旺,很快就蔓延成了一片火海。
处在这片火海中的敌军将士们惊恐万分,他们拼命地奔跑、呼喊,但却根本来不及逃脱这可怕的灾难。
一时间,战场上到处都是血肉横飞的惨状,营寨内的敌军将士,哀嚎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场景。
无数士兵被炸得支离破碎,肢体残骸散落一地。
在明军如此猛烈的炮火攻击下,营寨的敌将徐勇,虽然临危不乱,连续砍杀了数名逃窜的士卒,却依旧无法遏制惊慌的士卒。
“徐总兵,明军炮火太强大了,弟兄们根本挡不住啊。”
从营门退下来的参将徐启仁,金世忠,吴光鼐等将领,无不是狼狈不堪。
“徐总兵,明军杀上来了。”
不等徐勇做出反应,游击将军李犹龙,也从前面跑了下来,灰头土脸的指了指前面喊道。
“陈福和张鹏都死在了明军的炮火之中。”
“赶紧往往撤吧。”
面容坚毅,目光凌厉的徐勇,盯着几人恶狠狠的道。
“撤?往哪里撤?”
“郝总兵说了,临阵后退斩,尔等这是要造反吗?”
面对徐勇的喝问,众将无不是面色一变,齐刷刷的看向徐勇。
“徐总兵,弟兄们不是不拼命,奈何明军炮火太过猛烈,血肉之躯如何抵抗?”
参将徐启仁愤慨的责问道。
徐启仁虽然与徐勇同姓,但二人却不是一家人。
只是昔日同属左良玉帐下效命。
大家之前跟随左良玉,打仗基本上就是能打就打,打不赢就跑。
现在投靠了建奴,没有升迁封赏就算了,打仗还要拼命,这他娘的分明是既要马奔跑,又不让马吃草。
特别是在撤退离开九江以及武昌的时候,那些选择投降的汉军营将士们面临着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许多将士的家属仍被困在九江与武昌两地。
那些位高权重的高级将领自然能够携带自己的家眷一同逃离,但对于中下级将领以及众多普通士卒而言。
他们滞留在湖广或者江西一带的家属,想要拖家带口地撤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如今,他们一退再退,已经来到襄阳。
然而,摆在他们面前的现实却是如此残酷——如果无法战胜敌人,连逃跑都是一种奢望。
一旦在战场上战死,而他们的家乡此刻又尽在明军掌控之下,那么他们的牺牲就将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他们的家人不仅一分钱的抚恤金都休想拿到,满清朝廷也绝无可能,将抚恤金送达大明的领土范围之内,找寻到他们的亲人予以发放。
这种情况显然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
正因如此,这成为了汉军营将士们不愿拼死作战的重要原因之一。
毕竟,就算真的要面对死亡,至少也要捞取一些好处才行啊。
否则,谁会像个傻子一样,心甘情愿地去白白送死呢?
“徐参将说的是,今日要么撤退,要么你把我们几个都砍了。”
另一名参将金世忠,也是愤慨的盯着徐勇喊道。
“对,这仗老子打不了,手下弟兄都是家乡子弟,老子不能让他们白白流血牺牲。”
“不错,要么撤退,要么杀了我等。”
游击将军李犹龙,吴光鼐也齐声喊道。
面对众将的逼宫,徐勇也是倍感压力。
这些人都是军中中高级将领,他们一旦造反,他根本压不住。
黑着脸的徐勇冷漠的站在原地,正寻思如何开口之际。
然而就在此时,徐启仁和金世忠两人却互相对视一眼后,心领神会地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如同鬼魅一般,猛地冲到徐勇身前,趁其不备,一人一边牢牢地挟持住了徐勇,并同时扯开嗓子高声呼喊:“徐总兵有令,所有人立即往北面撤退!咱们要沿着汉水突出重围,直奔郧阳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皆是一惊,紧接着李犹龙和吴光鼐等将领反应过来,纷纷齐声高呼道:“弟兄们,徐总兵有令,全体都朝着营寨北部撤离!”
随着他们的呼喊,士兵们犹如潮水般一窝蜂地向着北方涌去。
尽管徐勇心中满是不甘,但面对如此情形,他深知自己已无力回天。
毕竟被众多部将所裹挟着,即使想要反抗也是徒劳无功。
无奈之下,他只能默默地选择默认了众将的所作所为。
随着营寨东门将士的哗变,很快就传到了南门方向。
得知这个消息的南门将士,也纷纷开始慌乱地撤退。
这一举动无疑给正带队冲锋的忠义军,前军营参将何其旻以及其所率领的人马,提供了绝佳的战机。
何其旻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敌军的动向。
当他看到敌人开始撤退时,心中大喜过望。
只见他高举手中长刀,振臂一挥,怒吼道:“兄弟们,敌人已然落荒而逃,跟我一起冲上去杀光他们!”
与此同时,身处军阵之中的副将曹友义亦是兴奋不已。他双腿猛夹马腹,战马吃痛长嘶一声,瞬间疾驰而出。
曹友义挥舞着手中长枪,口中大喊:“中军营的将士们听令,给我杀进敌营,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下!”
前军营和中军营一万六千人马,冲入营寨之际。
就在这时,南门营寨外的右军营参将杨威,目光敏锐的观察到,敌军开始出现溃败退缩的迹象。
他毫不犹豫地一夹马腹,骏马吃痛,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杨威手持长刀,威风凛凛地大声呼喊:“敌人已然溃逃,兄弟们,随我一同杀入敌营,建功立业在此一举!”
身后的士兵们纷纷响应,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云霄。
“杀!杀啊!”
士气大振的明军将士们如同下山猛虎一般,齐声高呼着口号,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剑戟,以排山倒海之势冲进了敌营之中。
而此时,位于营寨大帐之前的郝效忠刚刚接到消息,得知东门和南门竟然相继失守。
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不已的他,怒不可遏地吼道:“徐勇、李养臣这帮贪生怕死之徒,竟敢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简直罪该万死!”
“待我回去之后,必定要向肃亲王如实奏报此事,砍了他们的狗头。”
一旁的中军参将吴进功望着如狼似虎般冲杀而来的明军人马,心中早已惊恐万分。
尽管还未到吓得丢盔弃甲、夺路而逃的地步。
但在看到明军气势如虹的冲杀了过来,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郝总兵,明军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咱们还是暂且撤退,从长计议吧。”
“我等已经做了降将,今日再撤,岂有苟活的道理?”
郝效忠一把扯住吴进功的衣领,抽刀在手吼道:“中军听我号令,随我反击,与明军拼了。”
中军的数千人马,多是郝效忠手下私军。
这些人马自是对郝效忠忠心不已,见主将要拼命。
他们即便不甘,也只能纷纷响应:“拼了,拼了……”
看着郝效忠跨上马背,率军冲了上去。
吴进功却是暗骂了一句:“真他娘疯了,当年先帝和左总兵在世时,也没有见你郝效忠这般忠勇。”
“如今做了建奴鞑子的狗腿子,咱还长出了骨气了呢?”
暗骂不已的吴进功,却没有跟上去,而是跨上战马,带着一队亲兵,趁乱往北门,追赶徐勇他们而去。
这个时候西边营门守军马如松,同样得知东南营门失守,明军杀进了营寨。
作为郝效忠铁杆兄弟,他原本也想撤离,但在率军后退时,他发现郝效忠竟然带队,与明军展开了死拼。
苦笑不已的他,当即喝住战马喊道:“郝总兵正在奋力反击,我等岂有后退的道理,随我出战,与明军拼了。”
但他的号召力可没有郝效忠强,响应者可谓寥寥。
而更要命的是他的身后,左军营参将齐翼龙,率领的名将紧随其后的杀了上来。
忠义军各营参将,游击之中,并没有武力超群的猛将。
但是这支军队,却是杨衍一手带出来的人马。
其中大部分将士,都是山东大汉。
他们作战勇猛,配合默契,可以说是韩烈军中,整体战斗力最强的王牌部队。
主将杨衍是将门子弟,无论是个人战斗力,还是全军指挥能力,他都排进前三的名将。
是仅次于韩烈、李岩能够指挥全局战略战术的将领。
向来自傲的张名振,实际上在大军指挥能力上,因为经验不足,还是有所欠缺。
“吹响号角,全军出击,不要放过一个敌人,投降免死,反抗者杀!”
军阵后方的杨衍,手持千里镜,在观察到各营人马,已经冲进敌营之时,扬声下达了总攻命令。
忠义军四万人马,除了后军营炮兵和后勤人员。
在听到嘹亮的号角声时,无不是嗷嗷叫的冲进了敌阵之中。
这个时候的长寿山敌营之内,徐勇和李养臣带着一万多人溃逃。
彻底动摇了军心士气,紧跟着又有数千人马四散而逃。
偌大的营地内,郝效忠、马如松率领的万余士卒。
在忠义军数万将士,猛烈围攻下,很快就陷入绝境之中。
而这个时候,战场外围的韩烈,不但观察到战场情况,也接到敌军一支人马,往北面沼泽地,沿着汉水上游突围的消息。
“传我军令,让袁宗第率领忠烈营,迅速追击,决不能让敌军人马轻易逃脱。”
韩烈的军令传达到忠烈营军中时,虽然这个这个时候,忠烈营各营人马,分散在战场外围。
但袁宗第手中却还有两营人马压阵,接到军令的他,当即跃马而出。
“大将军有令,追击溃逃之敌,各营人马集合,随我出击。”
忠烈营的编制是三万士卒,前后左右中五营,在收到军令后,迅速往北掩杀了上去。
尤其是前军营的刘芳亮,率领帐下的六千士卒,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而起。
“弟兄们,这是我们忠烈营,在大将军面前第一次露脸。”
“以后咱们这帮老兄弟,能不能吃肉喝酒,就看今日的表现了。”
“给我跑起来,把咱们的实力,呈现给大将军看看。”
纵马飞奔的刘芳亮,挥舞着马鞭,一路高喊,催促着手下将士,加快着行军步伐。
忠烈营这边刚展开追击,营寨内的战斗,也到了关键时刻。
敌将马如松,率军驰援郝效忠之际,被从后面追杀上来的杨威,直接给捅了菊花。
“砰!砰!砰!”
在杨威的指挥下,他帐下的右军营将士们宛如钢铁洪流般汹涌而至。
他们中的大半士兵皆配备着火力强大的神机火枪,那闪烁着寒光的枪口仿佛能洞穿一切敌人的防线。
此刻,敌军已近在咫尺,那些手持火枪的士卒们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扣动扳机,展开了一轮狂风骤雨般的猛烈射击。
只听得阵阵尖锐的枪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密集得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的子弹呼啸着飞射而出,形成一道致命的弹幕。
军阵后方的马如松,持刀坐在马背上的他,由于其身形高大且极为显眼,自然而然成为了众矢之的,遭受了重点打击。
刹那间,无数颗子弹如雨点般倾泻在他身上,将他打得千疮百孔,犹如一个破烂不堪的筛子。最终,这位征战了半生,经历了明清两朝的将领,惨死于当场。
然而,尽管郝效忠仅仅只带着数千私军,但在明军的重重围剿之下,他们竟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强大战斗力。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私军的意志力坚如磐石,着实令人钦佩不已。
他们在郝效忠的身先士卒,人人奋勇向前。
“弟兄们,随我进攻,杀啊!”骑着一匹雄健的战马,一马当先地冲锋在前的郝效忠。
他手中的战刀在空中肆意挥舞,带起一道道凌厉的寒光,每一次挥砍必有血花飞溅。
面对着蜂拥而上、四面围攻而来的明军将士,郝效忠却显得游刃有余,左劈右斩之间,转眼之间,就有数十名明军士兵死在了他的刀下。
甚至就连一名带队的千总,也不幸惨死在了他那娴熟凌厉的刀锋之下。
目睹主将如此悍勇无畏,郝效忠麾下的众多兵马顿时士气大振,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全然不顾生死地奋勇向前冲去。
“杀啊!”这帮被郝效忠养起来的私军,口中高呼着激昂的口号,义无反顾地扑向杀了个过来的明军。
“明军威武!”
军阵之中的曹友义,见到这帮清军,竟然如此悍勇,倒也激起了他的战意。
随着他的口号响起,战场之上的数万将士,齐声高呼,一时喊杀声震天,声震原野。
“杀光这些叛徒贼子!”
前军参将何其旻,左军参将齐翼龙,齐声高呼,率领将士,四面八方围杀了上去。
紧跟着还有右军参将杨威,中军营副将兼参将曹友义的人马,挥舞着手中的刀枪,恶狠狠的扑杀进敌阵。
“杀!杀!杀!”
“砰砰砰……”
在一阵枪声之中,冲在最前面的郝效忠,只感觉身体一震,瞬间他就被数十颗子弹击中。
身上的衣甲虽然挡住了不少伤害,但却依旧有多颗子弹从他脖子上,面目上射入。
遭到如此重创的他,死死勒住马缰,双目圆睁,表情狰狞的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