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襄阳城内的敌军分兵了。”
白河南岸韩烈中军大帐,从北岸赶来的崔定国,亲自把刚刚发生的情况,向韩烈进行了汇报。
“哦,具体什么情况。”韩烈对于这个消息,并没有感到意外。
因为就算是他守城,也会这么干。
“出北门的人马,大约有三万马步兵马,看旗号是吴三桂的人马。”
“他们的目的地是樊城镇,现在大队人马已经过河。”
“出西门的人马,同样有三万兵马,看旗号应该是郝效忠率领的水师。”
“正在沿汉水西进,应该是长寿山一线。”
韩烈闻言,略作沉思之后说道。
“清军撤出武昌的时候,水师船只,在安陆境内,尽数焚毁,现在汉水之内,已经没有了船只。”
“现在吴三桂渡河在樊城镇驻扎,这看似是高明的一步,实则是取死之道。”
崔定国虽然不明韩烈话中之意,却还是振奋的问道。
“大将军,此话怎讲?”
“汉水可不是白河,即便是枯水期,也不是轻易能够横渡。”
韩烈一脸从容的笑道。
“明日我军若炸毁汉水上的木石桥,吴三桂就会成为孤军,我要让清军眼睁睁看着,他们伸出的爪牙被咱们砍断。”
襄阳境内,有河流十几条,唯独汉水水域最大,几乎是绕城而过。
其次是唐白河,其它的河流多是入境而过,主要是灌溉作用,对城防没有影响。
襄阳北部的汉水之上,长五十里的地段,一共有三座木桥,唯独北门外和樊城镇的木石桥,是沟通南北最重要的桥梁。
若是炸毁这座桥,襄阳和樊城的联系就会中断。
韩烈正愁清军十几万大军,坐镇襄阳城内,无法削弱敌军兵力。
现在清军分兵出城,还一下子分出六万人马。
这对于韩烈来说,显然是削弱敌军兵力的天赐良机。
“老崔,今晚你率领万骑军,撤回南岸,迂回到樊城以北。”
“我会亲率亲卫营,与你部合围樊城镇,对吴三桂部展开攻击。”
韩烈说到这里,又转头对孙思克道:“传令张名振,明天一早,向北城推进,炸毁汉水上的桥梁,拦截城中增援之敌。”
“另外,通知罗平安率军警戒,随时接应张名振,以防有变。”
“再派人催促杨衍,加快步伐赶到襄阳城南,于我们汇合。”
“末将遵命。”孙思克接过军令,迅速下去安排中军飞骑哨兵,把军令传递了出去。
“大将军,亲卫营加我们万骑军,围歼吴三桂,会不会过于冒险?”
孙思克走出大帐时,崔定国有些迟疑的问道。
“围歼?”韩烈摆手一笑,正色的说道。
“正确的说法是驱赶,而不是围歼。”
“吴三桂这个人很狡猾,他不会跟我们死磕,只要我们炸毁了汉水桥梁,得不到襄阳城内的支援,他定然会退往新野。”
“而且他一走,只要我们还占据着主动权,他断然不敢轻易再回来。”
崔定国有些将信将疑的说道。
“昔日卑职在辽东的时候,与吴三桂有过接触,这个人作战勇猛,也有很有头脑。”
“但不是一个胆小怕死之辈,他能够这么轻易被我们驱赶而逃?”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你认识的吴三桂。”韩烈点头认同之余,却又话锋一转说道。
“但是,你别忘了现在的吴三桂,可不是宁远团练总兵,也不是山海关总兵,而是满清平西王。”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吴三桂必然是如履薄冰,岂有当年的奋不顾身胆气?”
“还有,此人虽然封王,却并没有封地,可见满清并不是十分信任的他。”
“而他所依仗的,无非是手中的亲军,若关宁铁骑于我们拼光了,他一个光杆子王爷,岂不是任人宰割?”
“所以我料定,我们摆出强攻态势,此人必然退却。”
听完韩烈的这一番分析,崔定国由衷道。
“大将军所言有理,末将佩服。”
次日一早,襄阳东门外的明军大营内,神武军突然开拔,对北门发起了佯攻,紧接着东门外的神机军,也配合的对襄阳东门城墙发起了炮击。
正当襄阳守军,以为明军即将展开攻势时,神武军突然火炮齐发,炸毁了汉水之上的桥梁。
这一顿操作,立马看呆了城门守将索海。
索海是满洲镶黄旗副都统,此人是满清勋贵出身,也是鳌拜的堂兄。
在九江的时候,他曾担任过尚可喜军中的内大臣。
“索海都统,明军炸毁汉水桥梁,这是要退我北退之路,切断平西王与我们的联系。”
“必须立即上报肃亲王,做出应对之策。”
汉军镶蓝旗参领马之先,预感道事情不妙,立马皱眉进言道。
“来人啊,速速向肃亲王汇报战况。”
索海虽然能力一般,但却是一个听劝之人。
城中的豪格这会,早已经来到东门内城城头,北门外明军炸毁桥梁之事,他也第一时间就获悉。
“明军炸毁桥梁,这是要切断我们与吴三桂的联系?还是想要围歼吴三桂?”
豪格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鳌拜和索尼二人,一时也有些拿捏不准。
“主子,不管明军意欲何为,奴才认为都应该集合人马,随时做好应对。”
“若明军攻击吴三桂营寨,咱们就出击北门之敌,与吴三桂遥相呼应,也能震慑敌军,为吴三桂鼓舞士气。”
对于昨日之败,耿耿于怀的鳌拜,显然心怀一雪前耻之心。
“鳌拜所言有理,奴才观今日明军举动,并没有强攻态势,只怕是声东击西,意在吴三桂。”
“若我军不出击城北之敌,吴三桂一旦遭遇袭击,必然心慌逃窜,那我们派出去的人马,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是自断一臂。”
索尼沉思片刻,态度坚定的说道。
他是真没有想到,明军反应竟然这么快。
眼下他们缺少渡江船只,随着桥梁炸毁,汉水反而成为一道天堑。
“鳌拜,你率领两黄旗各部人马,由西门出城,迂回攻击北门之敌,此战若再败,休怪本王不念旧情。”
吸取了昨日的教训,豪格没有让鳌拜率军直接出北门,而是由西门迂回北门攻击,这样就能避免大军出城,被明军火炮阻击在城门口。
“喳!”
鳌拜一弹衣袖,单膝跪地,作揖应道。
这一边鳌拜率军刚出西门,汉水北岸的樊城镇,便点燃了烽火。
因为此时樊城镇外,韩烈亲率亲卫营三万五千马步兵马,以及崔定国率领的万骑军,已然逼近了樊城镇。
樊城镇可不是襄阳城,虽然也有城郭,但基本上没有什么防御力。
面对黑压压的明军人马,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
加上汉水桥梁被炸毁,城头上的吴三桂,眉头紧皱,炯炯有神的双目,盯着不断靠近的明军人马,大脑飞速的运转,思考着是战是退。
“王爷,这一仗必须打,不战而退,无法自圆其说。”
幕僚军师方光琛,身上穿着一件连帽披风大衣,站在吴三桂身后,沉声对其说道。
“可派胡心水,夏龙山二位总兵,各率三千人马迎战。”
“若取胜则继续坚守城镇,若失败,则按计划突围退往新野,然后向朝廷和豪格陈述,我军孤军奋战,不得不退的原因。”
吴三桂想了想随即点头:“传令,胡总兵,夏总兵各率三千人马,即可出城迎战。”
“吴国贵总兵集合五千人马接应,若二人战败,迅速接应向新野突围。”
“高得捷,王屏藩、郭云龙,杨坤各参将,随中军行事。”
“得令!”左右一众将领,纷纷拱手而退。
樊城镇外的平原田地之上,韩烈手持千里镜,在看到城内两支人马出城之时,决定给吴三桂一个下马威的他,当即抬手下令道。
“王辅臣,吴六奇,你二人率领左右二营出击,务必一战歼敌。”
接到军令的王辅臣,吴六奇各率所部人马,迅速脱离大部队,朝着城下之敌扑杀了上去。
“大将军,敌军两支人马,不过五六千人马,这是迎战还是试探?”
孙思克策马在旁,有些迟疑的问道。
“兼而有之吧,一场数万人马的战斗,五六千精锐人马,足以扭转乾坤。”
韩烈虽然有信心击退吴三桂,但他的目的,不是跟吴三桂死磕,而是吓退他。
既然吴三桂派出五六千人马出战,这显然正和韩烈之意。
王辅臣,吴六奇率领的亲卫左右二营,兵力高达一万二千人马。
兵力是出城之敌两倍,不说碾压,但击溃敌军,韩烈还是很有信心的。
“传令张国柱,王遵坦各率所部骑兵,两翼压阵,随时做好突袭准备。”
虽然韩烈对王辅臣和吴六奇有信心,但他的目的是震慑吓退吴三桂。
既然要达到预期效果,必须展现力量。
野战战场之上,骑兵才是冲锋陷阵的王牌。
随着韩烈军令下达,王辅臣、吴六奇率领的亲卫二营,迅速扑向战场。
张国柱、王遵坦率领的万骑左右二营,也紧跟着从队伍后头,缓缓的从两翼压了上来。
大战一触即发,在距离敌军五百步外,王辅臣率先发起了进攻。
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鱼鳞甲,头戴红缨铁盔的王辅臣,手持大刀,朝着敌阵一挥。
“全营出击,随我杀啊!”
一声长啸,亲卫右营的六千将士,排列成散兵阵势,朝着敌阵胡心水所部发起了冲锋。
阵前三千手持刀盾士卒,怒吼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目光坚定,表情狰狞,冲向了敌阵。
三千手持神机火枪的士兵,紧随其后,形成三段射击阵型,跟随掩护的刀盾军阵一步步贴靠了上去。
另一边的吴六奇,率领亲卫左营人马,则以同样的阵势,扑杀向了敌将夏龙山的军阵。
“放箭!”
敌阵之中的夏龙山,满脸狰狞地怒视着前方逐渐靠近的明军,他那粗壮有力的手臂高高举起手中沉重的战刀。
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遥指着不远处的明军军阵,扯着嗓子厉声吼道。另一边战场上的胡心水,同样不甘示弱,面对吴六奇率领的明军杀了上来。
马背上的他神色冷峻,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紧盯着步步逼近的明军。
“放箭!”
随着他们二人的怒吼声,敌军阵前早已准备就绪的弓弩手们迅速行动起来。
这些弓弩手个个身强力壮,动作娴熟而敏捷。
只见他们飞快地挽起弓弦,搭上一支支锋利的箭矢,然后瞄准了明军的方向。
“放箭!放箭......”
军阵之中一众清军将领,呼喊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整个战场上空。
军阵前的弓弩手们,接到指令下,毫不犹豫地松开手指。
刹那间,无数支箭矢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朝着明军军阵呼啸而去。
“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阵狂风骤雨席卷而来。
铺天盖地的箭矢宛如成群结队的飞蝗,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明军队伍俯冲而下。
这样肃杀的场面,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若不是训练有素的军士,光这样的场景,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止步不前。
然而,明军军阵前,无论是吴六奇,还是王辅臣,亦或者带队的游击将军和千总,无不是面沉如水,临危不乱。
“举盾!结阵防守!”
一道道吼声响起,与令旗交相辉映,传达到了每一个士兵的眼帘和耳畔。
那些手持盾牌的刀盾兵们闻声而动,反应极为迅速。
他们紧紧握住手中厚重的樯盾,将其高高举起,瞬间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御墙。
“笃!笃!笃!”
漫天落下的箭矢纷纷撞击在盾牌之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
有些箭矢穿过盾牌之间的缝隙,射在盾牌身后的士卒身上。
那些不幸中箭的士卒,因为有甲胄防御,虽然不至于损命,但剧烈的疼痛感,却让他们发出阵阵惨叫。
鲜红的血液,从身体上滴落,伴随着嚎叫之声,让敌我双方人马,都感受到了战场的残酷性。
“火枪射击。”
军阵中的王辅臣,目光死死盯着敌军军阵,丝毫没有军阵前的伤亡儿动摇分毫,手中大刀一挥的他,一声大喝。
早已经装填弹药,端着火枪跟了上来的火枪手,迅速依托盾牌为掩护,朝着敌军展开了反击。
“砰!砰!砰!”
两军交战的战场上,亲卫左右两营的火枪手,先后朝着敌军军阵,连续不间断的发射出密集的子弹。
火枪的子弹,在有效射程之内的穿透力量,远比弓箭威力更大。
尤其是针对清军的布甲,更是拥有较强的穿透力。
密集的子弹,犹如雨点般扫射在敌阵之中。
仅仅一个瞬间,冲在最前面的敌军士兵,便在哀嚎之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然而,这一切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军阵的推进,火枪的威力,更是凸显了出来。
直到双方的距离,仅有三十步之时,跃马而出的王辅臣,手中大刀一挥,长啸一声,直接冲进了敌阵之中。
“杀!”
大刀挥舞,刀芒闪现,敌军士兵倒飞而出,一时之间血肉横飞,挡者披靡。
“杀!杀!杀!”
王辅臣率领下的士卒,手中战刀劈砍,盾牌格挡,犹如排山倒海般,冲进了敌阵之中。
另一边战场上的吴六奇,手中的铁锤棒,横扫砸动下,敌兵无不是口吐鲜血,骨头碎裂而亡。
战阵之中的胡心水,夏龙山虽然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
手底下的人马,更是辽东战场上的百战精锐。
但这一刻,在明军如猛虎下山般的攻击下,虽然不至于一触即溃。
却完全被压住了气势,只能被动防御。
“顶住,都给老子冲上去,斩杀贼将,赏金百两。”
看着王辅臣率领的明军,如入无人之境的杀了过来,胡心水心慌之下,色厉内荏的挥舞战刀吼道。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胡心水身边的一众将士,立马嗷嗷叫的冲了上去,显然是把王辅臣当着了一锭闪闪发光的黄金。
“挡我者死!”
马鹞子王辅臣可不是软柿子,马背上的呃他,双目如电,表情狰狞,手中大刀在阳光折射下,散发出耀眼的红芒。
那是敌人身上的鲜血染红的光芒。
一声长啸,大刀劈砍横斩,所到之处,无不是人头滚滚,血肉飞溅。
“此人竟然如此勇猛,莫非是吕布在世?”
胡心水惊恐之下,夺马飞奔而走,他怕再待下去,就会沦为刀下之鬼。
另一边的夏龙山,在吴六奇率队的猛攻下,更是早一步就开始撤了下去。
城头之上的吴三桂,看到战场的情况,知道败局已定。
当即匆匆下了城头,跨上战马喊道:“撤退,往新野方向撤。”
负责接应的总兵吴国贵,紧接着率领五千骑兵,出城把夏龙山和胡心水的人马,接应回到城中,一把火烧了樊城镇。
“传令,万骑军立即往北追击,不要给敌人喘息机会,一口气给我追上去。”
通过手中的千里镜,韩烈很快便发现城北方向烟尘滚滚的景象。
不用说这必然是城中兵马出城动静。
即便无法全歼敌军,但痛打落水狗的机会,韩烈可不会错过。
接到命令的崔定国,与陈德率领万骑中军营的骑兵,迅速往城北杀奔了过去。
左右二营的张国柱,王遵坦也紧跟着追赶了上去。
“亲卫王辅臣,吴六奇率部跟上去,接应万骑军的人马。”
“其余各营入城救火,营救百姓。”
胜利固然重要,但百姓的生死,同样时刻牵挂着韩烈之心。
樊城镇上虽然只有不到一万人口,但大火烧起,百姓不但生命受到威胁,财产也会遭受损失。
韩烈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中军营,前营,后营的将士们,随我入城救火,拯救百姓。”
孙思克大吼一声,带着亲卫各营的人马,冲进了樊城镇。
吴国贵率领的骑兵,护卫着胡心水、夏龙山的溃兵,刚冲出北门不久,就发现明军骑兵追了上来。
“二位将军,速速撤离,吴某为你们断后。”
吴国贵身为吴三桂帐下第一悍将,手持一杆丈八长矛,骑着一匹披甲的战马。
身形魁梧,面容坚毅,目光锐利,一声大喝,纵马跃出军阵,指挥帐下骑兵,迅速在大道上摆下了破箭头阵型。
这是关宁铁骑最强军阵,整个阵型犹如一支箭头,尖锐而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