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崇祯年间来,中原大地,战乱迭起,百姓饱受战乱之苦。”
“赤地千里,百姓十不存一,这是我等的罪过啊。”
听完王燮的汇报,韩烈长叹一声,郑重的说道。
“王抚台,你上一篇折子,请求朝廷,减免河南百姓今年的赋税。”
“本将军也会给内阁呈一道奏折,这也是现在我们能够做的力所能及之事。”
“另外,山东的平均地权的政策,这两年执行的很不错。”
说到这里的韩烈,转头看向顾炎武说道。
“顾藩台,平均地权的政策,你要是不了解,可以去一趟济南府。”
“最好带上布政司衙署的官吏,前往山东布政司学习一下。”
“现在中原人口锐减,大量土地荒芜,这是平均地权最好的时候。”
“你们要布政司要抓紧落实政策,要让每一个乡民,都享受到土地私有化的权利。”
“凡是户主所分配到的土地,禁止买卖,一律发现严惩不贷。”
“对于老百姓来,土地就是他们生存的根本。”
“这点,从布政司到各府,各州,各县都要严格执行。”
“无论是地主豪绅,从今日起,土地都需要重新丈量分配。”
“包括你们这些官员。”
在说到这个问题是,韩烈表情严肃,目光严厉的扫了堂下一众官吏。
“你们这些官员的俸禄,我在先帝当朝时期,就在原有的基础上,提高了数倍不止。”
“高薪养廉,这是我为天下官吏谋取的福利。”
“除了俸禄,朝廷在我的建议下,给每一级官吏,都分配了官田。”
“这点你们想必也很清楚。”
“就拿王抚台来说,俸禄改制前,他一年的俸禄是九百六十石禄米。”
“而且其中一半被折换成了绢布,棉布等杂物。”
“这对于一个正二品巡抚来说,确实是不够一家花销的。”
“但改制之后,王抚台的俸禄,每个月实发俸禄,改成白银五十两。”
“另外每年夏暑冬寒,还有寒暑补贴银一百两。”
“这样算下来,他一年的俸禄银,可达七百两银子。”
“七百两银子多不多呢?”
韩烈顿了顿加重语气,正色的说道。
“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
“起码在历朝历代之中算起来,也仅仅略逊两宋,高于李唐王朝。”
“其次,是官田。”
“按照朝廷划分的官田,一品官员为一千亩,二品官员为九百亩,以此类推。”
“即便是九品官员,也拥有一百亩官田。”
“咱们就按一亩地三石粮食收成,一个九品官员,每年收获的粮食,也有三百石。”
“除去请人耕种的费用,二百石粮食总是有的。”
“这么算下来,所有的官员,起码吃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这些都是朝廷的恩德。”
“就目前山东的平均地权,以及湖广和江西推行的都很不错。”
“河南布政司是第四个推行的行省。”
“我希望在座的诸公,除了要尽心尽责外,务必记住一条,那就是廉洁。”
“我也希望今天会议结束后,各位回去之后,把“公生明廉生威”六个字,挂在自己的头顶之上,时刻铭记在心。”
“本公丑话说在前头,谁要贪墨白银超过十两,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贪墨白银超过一百两,杀无赦!”
“贪墨白银超过一千两,夷灭三族。”
“这是我韩烈的法度,谁要是认为严苛,无法做到的话,可以主动请辞。”
“别等事情发生了,再追悔不及。”
韩烈杀气腾腾的话一出,堂下一众官吏,无不是心神一震,纷纷拱手拜道。
“谨遵大将军教诲。”
“王抚台,你们退下吧。”
一番敲打之后,韩烈挥了挥手说道。
巡抚衙门的大小官吏在王燮的带领下,躬身而退。
文官们退下之后,堂上只剩下军中众将。
如万骑军的主将陈德,都监军使孙枝蔚。
亲卫营主将孙思克,参军府主薄刘楗,亲卫营副将柏永馥,左营参将吴六奇,王辅臣等人。
“柏永馥,汇报一下前线情况吧。”
“还有,偃师战败的总结,我很不满意。”
“现在你当面再汇报一下,前军营八千将士,马进宝父子战死,这么大的损失,不是你那三言两语的战后总结,就能敷衍了事的。”
面对韩烈严厉的话语,柏永馥耷拉着脑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请主公责罚,末将失职,一切罪责,末将都认了。”
偃师一战的大败,主要是柏永馥轻敌大意,马进宝急于立功造成的。
柏永馥作为主将,进驻偃师之后,认为拿下洛阳指日可待。
浑然没有把洪承畴放在眼里。
因为当时的柏永馥接到的情报,获悉洛阳城内,洪承畴率领的残部人马,只有两万余兵马。
加上开封大败的阴影,洪承畴下令龟缩洛阳不出。
柏永馥获悉这个消息,进驻偃师之后,也就没有了防备,轻敌大意的派马进宝,率领前军营赶赴洛阳。
结果出城不久,急于立功的马进宝,率军一头扎进洪承畴的伏击圈,导致全军覆没。
这事柏永馥身为主将,显然是难辞其咎。
真要论起来的话,砍头都不为过。
“既然认罚,那就拖住去,当众打一百军棍,生死不论。”
韩烈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沉声喊道。
听到韩烈的处罚,柏永馥没有辩解,而是磕头喊道。
“末将领罪。”
堂下的众将,听到如此严厉的处罚,一时都有些心惊。
“主公息怒。”身为亲卫营主将的孙思克,对于帐下将领的生死,他不能坐视不理。
柏永馥现在是亲卫营的副将,以副总兵衔,兼任中军营参将。
在亲卫营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此人虽然没有统帅的能力,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猛将。
而且也是忠武军败亡后,留下的唯一大将。
要是就这么因为治罪被打死,多少有些让人惋惜。
“主公,柏将军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
“还请主公饶他一命,杖则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孙思克拱手一拜。
帐下的刘楗偷偷看了眼韩烈脸色,见韩烈虽然面露怒容,但眼神却没有杀气。
心中明了的他,当即也站了出来。
“主公,孙总兵所言甚是,柏将军罪不至死,还请给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孙思克和刘楗二人的求情,让韩烈脸色稍缓。
柏永馥毕竟跟随他多年,当年护送太子朱慈烺南下期间,也是屡立军功,忠心耿耿。
忠武军兵败归德府,全军覆灭。
王希贤,虞绍勋等人的战死,已然让韩烈痛彻心扉。
面对昔日旧部,他要是真想杀柏永馥,那就不是下令杖则一百军棍。
而是直接下令,拖住去砍头了。
“哼。”
一声冷哼,韩烈沉声说道。
“免去柏永馥亲卫营副将,中军参将一职,降职四等,以游击将军衔,改任近卫营中军副将一职。”
“拖出去当众打三十军棍,给我狠狠打,谁要敢手软,与之同罪。”
一百军棍改为三十军棍,基本不会伤筋动骨。
其次,虽然由副总兵降职为游击将军。
品阶由从二品降为正四品。
虽然品阶降了一半,但却保留了职务。
近卫营中军副将,至少是三品参将,资历够了直接升任从二品副总兵。
近卫营是韩烈新成立的部队,现在主将是杨朴,副将兼都监军使是张煌言。
而且四万人马已经满编,现在正在郑州驻扎训练。
杨朴因为断了一臂,冲锋陷阵的事情,显然无法再去做。
柏永馥去了近卫营,以后升上来的机会,显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谢主公恩德,末将感激不尽。”
听到韩烈的处罚,柏永馥感动的连连磕头拜道。
“拖出去行刑,老子看到你这熊样就生气。”
韩烈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示意值守的亲卫,把他柏永馥叉了出去。
“公愚,记录一下。”
“是。”听到韩烈有新的命令,刘楗连忙恭声应道。
“任命柏永馥为近卫营中军副将,任命刘登瀛为中军参将。”
“任命张煌言正式出任近卫营提督军务总兵官,兼任都监军使。”
“任命大将军参军府知事李颙为近卫营副都监军使。”
“任命大将军参军府主事黄宗羲,出任亲卫营都监军使,兼任河南都指挥佥事。”
“任命杨朴为亲卫营副将,任命睢州守备高进库,出任亲卫营中军参将。”
“撤销睢州守备营,苏名榜接任归德府知府。”
“原守备营将士,并入归德守备营。”
“原归德府守备营守备王昌,加授副总兵衔,继续担任归德守备一职。”
“此令立即签发,颁布执行。”
“同时向内阁和兵部,吏部各上呈一份,予以核准。”
在韩烈的命令下,刘楗一字不差的记录之后,又亲自誊抄了几份,交由韩烈用印传达了出去。
“陈德。”
“末将在。”听到韩烈的点名,堂下的陈德恭声应道。
“明日你亲率万骑军各营,前往郑州效力。”
“由你前往近卫营传令,着张煌言担任前军主帅,向洛阳发动攻击。”
“末将遵命!”
陈德拱手应道。
“荩臣,传令南阳境内的忠烈营,务必围住南阳守敌,待拿下洛阳,援军随后而至。”
韩烈借着又吩咐了孙思克一声。
“是,主公。”
“亲卫各营,在城外驻扎休整期间,要协助开封府进一步加固黄河堤坝,疏通河道,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春汛。”
韩烈在做完最后的指示后,宣布了结束会议。
会议结束之后,韩烈没有留在府邸,而是在王德和孙平的陪同下,来到开封街头私访。
虽然王燮的汇报工作做的很好。
但韩烈还是更相信亲眼所见。
开封城这些年战乱不止,民生凋敝,前番又经历了水淹城池。
百姓能不能过得下去,韩烈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确认。
走在受灾最严重的城北街道上,虽然洪水已经过去多时,但很多墙壁上,依旧留下洪水淹没的痕迹。
街道之上,行人寥寥,店铺也大多关张。
走了一路后,韩烈发现粮铺和日用品商铺,以及菜市的情况,都处于正常范围。
街面上基本见不到乞丐的行踪。
“老伯,你这鲤鱼,可是黄河鲤鱼啊?”
菜市场和粮铺的价格和人群,最能反应一个地方的生活状态和经济情况。
刚才韩烈去了几家粮铺,粮食价格虽然不低,但也在市场价格范围之内。
来到菜市场,韩烈发现虽然蔬菜品类单调,但总体供需维持在平衡状态。
毕竟现在春节刚好,属于寒春交接时节,蔬菜品类本就少。
在菜市场门口,见到一对祖孙,摆放着两个水桶,里面养着五六条肥美的鲤鱼。
韩烈见他们这大冷天的,脚上穿着露出脚趾头的草靴,身上衣服单薄。
一脸黝黑的老翁,听到韩烈询问,讨好的笑道。
“公子好眼力,这是老翁祖孙,早上刚从黄河上捕获的,绝对鲜美。”
蹲在地上的少年,看起来也就十来岁,消瘦的身形,冷的瑟瑟发抖。
一双眼神渴望的看着韩烈。
很显然他希望韩烈能够买他爷爷的鱼。
因为年前刚经历了战乱,现在又刚过完年。
这新鲜鲤鱼,因为价格不比猪羊肉便宜,但性价比却没有猪羊肉高。
故而从早上到现在,大半天下来都没有卖出去一条。
可这六条鲤鱼,都是他和爷爷冒着风浪,以及寒冷好不容易捕捞的,就想卖了换点钱,给家中生病的祖母买点药。
“多少钱一条?”韩烈面露微笑,亲切的问道。
“二百文钱一条。”老翁想了想,紧张的说道。
这鲤鱼每天都有三四斤重量,平均算下来五十文一斤,在如今的开封府来说,价格确实不便宜。
“嗯。”韩烈应了一声,看着那少年问道。
“小朋友,你父亲呢?”
面对韩烈的询问,那少年有些害怕的低下了头。
“孩子他爹去年在河堤上服役,听说失足落水而死。”
“可怜我那儿子,从小就随我一起打渔,水性想来不错。”
“死后连个尸体都没见着。”
“孩子他娘当时还怀有身孕,得知这个噩耗,一时急病攻心,导致一尸两命而死。”
“老翁和老婆子拉扯着娃儿,靠打渔勉强为生。”
见韩烈气质出众,态度亲切,活了大半辈子的老渔夫,一脸平静说起了家中的过往。
“老伯,鱼我都买了。”
“给孩子买件衣服和鞋子,天冷别冻着了。”
韩烈看得出来,对方说的都是真话。
因为这样的遭遇,在中原大地的底层百姓之中,可谓是比比皆是。
韩烈能做的不是接济每一个劳苦大众,而是如他在中午的会上所言。
给百姓分配土地,让他们有地耕种,有饭可吃,有房可住。
只有天下太平了,才能解决百姓的困苦。
不过,既然遇上了,那就说明有缘。
韩烈说罢,吩咐王德道:“给这位老伯五两银子,这水桶我也一块买了。”
听到韩烈的话,看着王德递来的五两银子,老翁一时惊得有些手足无措。
“老伯,多出的银子,是我家大人给孩子买衣服和鞋子的,你就收下吧。”
王德跟随韩烈多年,当韩烈给了他一个眼神时,他就明白了韩烈的意思。
菜市场鱼龙混杂,地痞无赖不少。
五两银子虽然不多,但对于这对爷孙来说,却是救命钱。
同样也会招惹一些地痞无赖的惦记。
王德和孙平二人虽然穿着便服,但腰挎雁翎刀。
四周还有多名带刀亲卫暗中跟随,他这么大声嚷嚷之下。
不是为了突出韩烈身份,而是警告一些不安好心之人。
这对祖孙官府照着的,谁敢使坏,后果自负。
王德说话之间,韩烈与孙平已经走出了菜市场。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看着走远的韩烈,老翁拉着孙子,激动的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喊道。
提着水桶的王德,一路追了上来。
“主公,鱼怎么办?”
“回府吧,今晚吃鱼。”在城北转了一圈的韩烈,也基本了解了城中情况。
总体来说,王燮和顾炎武的施政能力,韩烈还是满意的。
“你们两个各抓一条回去,剩下四条我带回去吃。”
回到府邸,韩烈吩咐了王德和孙平一声,又道:“买鱼的钱你跟我去拿一下,今天这顿鱼算我请你们吃。”
“主公,鱼我们拿了,钱就算了呗。”王德笑呵呵的说道。
“休要废话,听我安排。”韩烈眉眼一挑,拒绝了王德的提议。
王德跟随他多年,家底有多少,韩烈心知肚明。
前年年底由韩烈做主,王德娶了董小宛身边的侍女柳红为妻。
如今二人在徐州府安了家,买了房子,也分了官田,小日子不算紧张。
但柳红现在同样有了身孕,分娩在即。
以后要养孩子,用钱的地方多着。
韩烈岂能随便花他的钱呢?
“是,主公。”私底下王德他们这些旧部,都是称呼韩烈主公。
见韩烈坚持,王德自然不敢多言。
在前往后院途中,韩烈想了想说道。
“王德,明天你回徐州去,迎接孩子降生,家中虽然有仆人,但柳红生第一胎,想必还是希望你在身边。”
“主公……”王德虽然心中感动,但刚想开口拒绝。
韩烈摆了摆手,示意他听自己说完。
见状的王德只得继续聆听韩烈的话语。
“琼英夫人,还有德琼她们也要分娩了,你代我回去,给她们捎一封书信,告诉她们不必挂念我。”
“安心照顾好自己,待洛阳战役结束后,我会第一时间赶回徐州陪她们。”
“这期间你在徐州,要与留守的王平,确保夫人们绝对安全。”
“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老子饶不了可你。”
“请主公放心,卑职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接到任务的王德,连忙放下手中的水桶,恭声应道。
“行了,我相信你。”韩烈摆手一笑,随和的笑道。
来到后院门口,韩烈扬声便喊了起来。
“姐姐,姐姐,小弟回来了。”
屋内的柳如是,寇白门,卞玉京几女,听到韩烈那亲昵的喊声,无不是抿嘴笑了起来。
饶是心中欢喜的柳如是,看着姐妹们笑容,也是俏脸一红的站了起来。
“哎呀,这人真是的,回来就回来了呗。”
“大将军,回来啦。”虽然嘴上嘀咕了一声,柳如是还是高兴的迎到了门口。
“姐姐,给王德拿五两银子,刚才在街上买了几条大鲤鱼,银钱是王德垫付的。”
看到倚门而立的柳如是,那俏脸如花的娇柔模样,韩烈也是心头一热。
上前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
“妾身去拿钱,王将军稍后。”柳如是见韩烈眼神火热,虽然心中欢喜,可想到隐隐作痛的柳腰,连忙挣脱出韩烈的手掌而逃。
虽然欢爱让她沉迷,可也架不住韩烈这不知疲惫的蛮牛体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