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衣衫不齐,拖着靴子,小跑着来到前厅的韩烈,看着正在喝茶聊天的吕大器,以及另外两个陌生的面孔时。
韩烈率先拱手歉意的说道:“不知吕大人前来,让你等候,怠慢之处,是韩某的罪过啊。”
吕大器来了确实有一会,但李牟也跟他解释过,说是这些天韩烈一直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
这会睡得真熟,希望他们稍候。
并表示要是有急事,他立即去叫醒韩烈。
吕大器这时前来,主要是汇报操江水师营的情况,以及为韩烈引荐两个同僚。
所以在听到李牟的解释后,他便让李牟不必叫醒韩烈,而是耐心在前厅等候了起来。
“大将军日理万机,难得片刻时间休息,是下官冒昧打扰才是。”
吕大器见到韩烈衣服靴子都没有穿好,匆匆而来,也是大为感动,连忙起身作揖拜道。
“坐,坐下说话。”韩烈连忙拉着吕大器入座,同时目光也看向拘谨的站在他身后的二人。
“大将军请。”吕大器哪里敢先坐,躬身礼让的他,连忙介绍道。
“这位是贺大成,南都戍卫大校场参将,领副总兵衔,刘肇基总兵麾下大将。”
韩烈见贺大成四十岁上下,身形魁梧,面容坚毅,从相貌上就看得出是一员悍将。
“卑职贺大成参见大将军。”
在吕大器的介绍下,贺大成连忙躬身作揖拜道。
“贺将军不必多礼,请坐下叙话。”
韩烈拱手亲切的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卑职南都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拜见大将军。”
在吕大器的示意下,身穿飞鱼服的吴孟明,态度恭敬的连忙拱手行礼。
“吴指挥使不必客气,你能够来,本将军很高兴。”
韩烈听到吴孟明的身份,不由对他另眼相看了起来。
南都锦衣卫指挥使,虽然没有多大权利,事实上在后世,被一些人无限放大的锦衣卫,到了明末基本跟摆设没有多大区别。
原因很简单,锦衣卫在大明前期得罪了文官集团,中后期遭到文官集团极力打压。
其次,天启年间,阉党魏忠贤为首的东西二厂,与锦衣卫发生多次内讧,再次削弱了锦衣卫的实力和势力。
崇祯一朝的锦衣卫指挥使,最有名的就是骆养性。
这个人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因为他转投了文官集团,从而官声倒是不错。
可锦衣卫是皇帝手中的利刃,骆养性倾向文官集团,也就让他在皇帝这边,就要做出牺牲。
吴孟明是南都锦衣卫指挥使,但他是因为得罪了骆养性的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许尔显,而遭到打压贬谪到南都任上。
实际上吴孟明在南都属于养老。
不过,在南都经营了多年,吴孟明眼下在南都,手中还是掌握了一支千余人的锦衣卫人手。
其中有六百锦衣卫力士,五百名校尉。
力士是衙门坐班人员,校尉主要刺探情报,相当于斥候。
整个南直隶地区,吴孟明手中的锦衣卫校尉,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实力。
只是吴孟明背后没有靠山,他手中的力量,才无法发挥出来。
但要是有人为他站台,他手中的力士和校尉,绝对会是一把尖刀。
在韩烈的热情招待下,分宾主入座之后,吕大器恭敬的汇报道。
“大将军,承蒙信任,操江水师营的人马,已经基本控制。”
“这多亏了贺将军,与他手下的陈可立,张应梦二位参将协助。”
“加上吴指挥使,提供的情报,我们查处了几名刘孔昭手下几名亲信将领,他们贪污和克扣军饷的证据。”
“当众明令典刑,从而获得操江水师营将士的拥护。”
“不过,操江水师营已经三个月没有发军饷,将士们情绪很大。”
吕大器说到这里,看了眼认真听自己汇报的韩烈。
“军饷缺额多少?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说到军饷问题,韩烈自然是心领神会。
“回禀大将军,水师营两万将士,补发三月军饷,需要二十万两银子。”
“大校场京营兵,也有两个月欠饷,加上马上就入夏了,需要换装,预计需要二十万两银子。”
这次回话的是贺大成。
“南都户部也确实缺钱,但卑职听说,户部年底前调拨过十万两银子给水师营。”
“但这笔银子,至少有七成不见了踪迹。”
贺大成这边话刚说完,吴孟明犹豫了一下,看向韩烈说道。
“大将军,卑职手下校尉打探到,刘孔昭在城北有一座私宅,那是一座占地不小十亩的庄园。”
“但刘孔昭很少去哪里住,鲜少有人知道那座宅院是他的私宅。”
“今天下午,卑职奉命查抄了刘孔昭在钞库街的宅子,挖地三尺,仅仅查抄出三千八百两银子,三万贯铜钱,以及一些珠宝首饰,加起来也就一万多两银子。”
“按照他刘孔昭的家世,他要是只有这点家产,那他就是一个大大的清官了。”
“而且据卑职所知,这些年刘孔昭可是没卖官鬻爵。”
“无论是在军饷上,还是造船,兵器甲胄打造方面,他都是有名的雁过拔毛。”
听完贺大成和吴孟明的话,韩烈点点头。
“吴指挥使,既然你有证据,那就连夜行动,把刘孔昭的私宅抄没了。”
说罢,韩烈看向吕大器和贺大成说道。
“关于军饷的问题,你们可以明确告诉将士们,太子殿下不日集结抵达南都登基。”
“太子殿下登基前,欠饷一分不少发放,本将军承诺,所有将士可以多发一个月的军饷作为奖励。”
“卑职代替将士们,谢大将军。”贺大成感激的连声说道。
吕大器也抚掌笑道:“有大将军这句话,水师营的军心士气,那就稳了。”
“大将军,现在水师营提督刘孔昭,以及他手下的两名副总兵,三名参将,五名游击被革职查办。”
“卑职承蒙大将军厚爱,让我兼任提督一职,但卑职并没有掌过兵马。”
“不知大将军可否让贺将军,以及他手下的陈可立,张应梦二位将军留在水师营?”
韩烈颔首点头道:“吕大人的提议,我没有意见。”
“贺将军可以担任总兵,他手下的陈可立,张应梦擢升副总兵,以参将职统率军务。”
“至于吕大人嘛,太子殿下登基之后,肯定是要重用的。”
“我准备举荐吕大人担任吏部尚书,或者刑部尚书,不知你以为如何?”
面对韩烈抛出的诱饵,吕大器不由咽了咽口水,强忍着激动心情的他,一脸恭敬的说道。
“能为大将军效劳,别说是尚书,即便是做一名六科给事中,卑职也是甘之如饴。”
吕大器这个人嘛,在历史上前期的名声是很好的,以刚直清廉著称。
但是后来,随着大明内忧外患,局势发生变化,他的内心就产生了很大变化。
在崇祯十五年六月的时候,崇祯打算重用他,升任他为北都兵部右侍郎。
准备让他以兵部尚书衔,出任地方督师,负责保定或者三边总督军务。
但是他发现李自成兵强马壮,心知无法胜任。
所以极力推辞,并且给吏部上报自污,说自己贪财好色,又喜欢喝酒,肯定无法胜任兵部与督师职责。
但崇祯不信,下旨催促他来京师,他就对外宣称,自己重病缠身,无法见风,更不能骑马。
为此崇祯帝十分不满,可面对铁了心的吕大器,也只得失望的把他改任为南都兵部右侍郎。
就这样吕大器在家躲避了三个月后,这才来到南都赴任。
从这件事上不难看出,吕大器是个懂得审时度势之人。
也说明了他知道的长处和短处。
崇祯十二年的时候,杨嗣昌和卢象升督师接连失利,包括孙传庭,傅宗龙,汪乔年等一批人,都在李自成手下铩羽而亡。
他这样一个书生,前往战场统兵,已经不是个人问题,而是会害人害己。
很显然他并非真的贪生怕死,为什么这么说呢?
原因很简单,在明亡之后,吕大器先后在隆武一朝任官,尤其是晚年在永历一朝,担任内阁大学士,坚决抗清的举动。
就足以看出他这个人对于大明的忠心,以及个人的气节。
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必然是个精明的人。
他能够在韩烈入南都后,第一时间认为韩烈奇货可居,主动投靠上来,这就是他眼界的厉害之处。
“吕大人这样的国之栋梁,入阁拜相只是迟早的事情。”
韩烈摆手一笑,再次抛出一个诱饵说道。
“咱们都是为大明效忠,可不是为了我韩烈个人。”
“至于水师营提督人选,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不知是何人?”吕大器配合着问道。
“松江陈子龙,此人才华横溢,熟读兵书,为人机敏,绝对有大将之才。”
“改日你在兵部内部提议一下,举荐此人接替操江水师提督一职。”
韩烈这么一说,吕大器自是心领神会的回道。
“陈子龙这几年创建的几社,确实名声很大,在江南士林很有威望,他也是复社成员,虽然年轻,但大将军开口了。”
“相信史尚书和高侍郎都会赞同。”
韩烈点点头,郑重的说道。
“操江水师营,今后的建制,必须扩编增强,让其成为我大明第一水师营,贺将军你要好好效力,你的功绩我绝不会忘记。”
贺大成虽然心中很想,自己能够坐上提督一职,但他一个武进士,显然资历和威望不够。
今天见到韩烈,能够提升一级总兵,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惊喜。
自然不敢再奢求。
“请大将军放心,卑职今后定当为大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贺大成平日与吕大器有些私交,这也是吕大器今日带他来见韩烈的原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吕大器这时在积极靠拢韩烈,他要是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就是不识时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