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兄长的伤情,孙思克也难免有些悲伤,九岁那年父亲孙得功旧伤复发病逝。
这六年来他都是跟在兄长孙有光相依为命。
都说长兄如父,这一点他是有深刻体会的。
说起来他父亲叛逃建奴时,他都都还没有出生,他兄长那时都还不到十岁。
前两年他才听兄长说起过,当年他父亲在西平堡之战中,因为战事不利,为了广宁城中的数万百姓安全,才不得已投降。
当然,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真正迫使孙得功投降的原因是他的上司,也就是当时的辽东巡抚,他的靠山王化贞失势,让孙得功产生了危机感。
要知道当年的王化贞,可是东林党的急先锋,首辅叶向高的弟子。
然而,这个人自视过高,对建奴十分轻视,认为区区数万建奴,何须采取守势,只需精兵猛将讨伐便是。
他的的一系列对辽东的强硬态度,与当时的蓟辽总督熊廷弼背道而驰。
二人产生了激励的矛盾,为了扳倒熊廷弼,王化贞做了一件让天下人不耻的事情。
那就是背刺恩师叶向高,背叛东林党,投靠了魏忠贤的阉党,成为阉党门徒。
这就是导致王化贞声名狼藉,最终因为西平堡一战后,遭到朝中文武百官的争相弹劾,最后被朝廷下令处死。
孙得功作为王化贞帐下大将,当时他不投降,朝廷也必然会杀了他。
可以说孙得功保民投降不过是个借口,活命才是真的。
如今时过境迁,孙得功投降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而且他也死了多年。
当年的孙有光也不过是个孩子,孙思克更是连出生都没出生。
所以这兄弟二人,也就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汉奸。
尤其是孙思克,他可是历史上,康熙初年的河西名将。
不但参加了平定三藩之乱,还在河西走廊戍边数十年,为国家边疆稳定,立下赫赫大功。
后世史学家因为他的战功,把他与张勇,王进宝,赵良栋,合称为河西四汉将。
在韩烈的热情关怀下,这顿饭对于孙思克来说,吃的格外的香。
首先他没有想到,韩烈的饭菜,竟然与普通士卒一样,这点真正做到了与士卒同甘共苦。
其次韩烈的平易近人,以及热情关怀,让他体会到了被人重视感觉。
最后韩烈向他询问了,有关清军的兵力,作战部署,以及向他请教了,明军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让孙思克颇为振奋,心情有些激动的他,不顾杨捷的眼色提醒,沉声而起道。
“大将军,卑职以为,应该先弱后强,逐个击破,消灭了敌军有生力量。”
“清军现在两路大军,一路主攻兖州,一路主攻睢阳。”
“兖州所部清军,由豫亲王多铎率领,帐下六万八旗精锐,不可小觑,实力强劲,一旦硬碰,必然两败俱伤。”
“反观睢阳方向,虽然号称三十万大军,但实际称得上精锐兵马,最多三五万。”
“统兵大将刘之源,陈锦虽然是悍将,但他帐下的这支兵马,九成是收降的河南叛军和投降的明军。”
“无论是军纪,训练,装备等等,都差到极点。”
“大将军若能够集中力量,对这支乌合之众展开猛攻,必可一举击溃之。”
“一旦取胜,不但可解睢阳之危,还能震慑清军,迫使多铎主力,撤回开封,郑州一线,而不敢轻易进犯山东。”
十七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有朝气,有勇气,不惧生死,敢于拼命。
此刻的孙思克,面容坚毅,眼神坚定,神情之中,透露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大将军,孙兄弟年少,说话不知轻重,还望莫怪。”
杨捷见韩烈面色平静,担心孙思克口无遮拦,冒犯了韩烈的他,急忙开口打起了圆场。
“无妨,帐下讨论,并无什么不妥。”
韩烈摆手一笑,示意孙思克坐下,带着欣赏的目光的看着他问道。
“你可知清军三百里联营,睢阳城下的兵力,据我所知,真实数字是二十五万。”
“想要一举歼灭可不简单,大军作战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我若集中兵力在睢阳决战,多铎的精锐增援而来,这一战胜败难分胜负,岂不是陷入进退维谷的局面?”
见韩烈真的听进了自己的建议,孙思克不但没有气馁,反而振奋的说道。
“卑职还有一个建议,那就是坚守兖州和睢阳,与清军打持久战。”
“目前河南的清军各部人马,加起来高达四十五万。”
“每日耗费的粮草,那可是巨万。”
“而据我所知,清廷现在两线作战,英亲王阿济格,平西王吴三桂,率部正在追击闯贼李自成所部。”
“清廷国库根本无法支撑两线作战,数十万大军所需。”
“目前之所以能够支撑,主要是李自成撤出长安时,留下了百万军需粮草,从而缓解了清廷的用兵所需。”
“现在清廷的军需物资,全部是从陕西方向,走水路运到开封,再输送到前线。”
“虽然长安缴获了大批粮草军需,但是这批粮草要是这么用的话,最多两三个月就会耗尽。”
坐在一旁的杨捷,看着侃侃而谈的孙思克,都有些佩服他的勇气。
虽然韩烈看起来亲和,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架子。
但你若是认为一个统帅,当朝大将军真是一个面善仁慈之人,那必然是大错特错。
关于清军粮草补给问题,杨捷在曹州的时候,在韩烈的询问下,他也汇报过。
当时韩烈的想法,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截断清军粮草。
可这显然不大可能,原因很简单,清军有完整严密的运粮通道,走的还是水路,韩烈手中缺乏水师,可没有办法拦截。
“大丈夫只争朝夕,岂能坐等敌人成败呢?”
韩烈摆手一笑,豪气的沉声而起说道。
“今日一战,叶臣被杀,多铎在曹州受挫,我料他必然会调兵复来。”
“正好用兖州当诱饵,把我在兖州的消息,安排人传出去,吸引多铎上钩。”
“今晚我们率军出城,再回虞城,寻求破敌之法。”
“传我军令,罗平安率领神机军,前后中三营,以及神武军重炮营,留守兖州,负责城防事务。”
“神机军左右二营,神武军轻炮营,火器营,万骑军一部,亲卫营明日凌晨出发。”
兖州城防坚固,又有重炮营协助守城,加上罗平安留下坐镇。
严忠又收编了一万多俘虏,总兵力可达三万之众,城中粮草军需充足,再坚守一两个月,也在不话下。
既然多铎是硬石头,那就让他来硬磕兖州城。
他韩烈就来一个避实击虚,集中兵力,先解睢阳之围,把睢阳城下之敌先打败。
正所谓柿子找软的捏,这可是韩烈惯用的手段。
“郭虎,你率队留在兖州境内,负责打探和传递消息,我授予你调兵职权。”
“若兖州陷入危急时刻,你可以持我军令,调动东平的忠勇军,以及济南的山东都司营支援。”
“三军指挥大权,由总兵李岩全权负责。”
“让负责睢阳情报的斥候营百户范忠,向虞城的传递消息,我部两天之后,会赶回虞城。”
既然决定要前往睢阳作战,韩烈自然不能打无把握之仗。
斥候营指挥使郭虎,手下有三百精兵,这些斥候分工不同,有人负责刺探情报,有人负责潜伏,有人负责传递消息。
这些斥候相当于特工,人人都有拿手绝活。
“大将军放心,卑职定当恪尽职守,不辱使命。”郭虎虽然只是营指挥使,品阶不过正五品武职。
但他却是韩烈的绝对心腹,未来的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虎子,安全第一,这一仗打完,我做主为指婚,看中哪家良家女子,我都给你说媒。”
韩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对其说道。
“大将军让我娶谁,咱就娶谁,咱不挑剔。”郭虎黝黑的脸庞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多铎率领的六万精兵,赶到曹州之时,却再次扑空。
“不好,我们又中计了。”进入曹州城的多铎,发现曹州城内的明军,已经离开两天的消息,脸色一变的他,表情痛苦的叹息道。
“完了,叶臣这一次怕是要被明军围歼了。”
醒悟过来的多铎,意识到这一次次的被动,还是他低估了明军机动作战战术。
在他的认知里,明军不善于野战,喜欢据城而守,只要一城一城的推进,就能确保万无一失。
可眼下这两次战斗,明军摆明了以兖州为诱饵,在外却布置了一支野战部队。
先是攻打曹州,吸引他们来攻,进而展开反包围,打了尼堪一个措手不及。
接着又以曹州为诱饵,吸引他们来袭,结果他们又杀了个回马枪,撤回了兖州城。
“豫亲王,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左右护军统领博尔辉,顾纳岱众将,都是沙场宿将,一点就透的他们,无不是幡然醒悟了过来。
“立即杀回兖州去,这次不拿下兖州,本王绝不罢休。”多铎眼中透着浓浓的杀气。
“车尔布,传本王军令,让洪承畴前往考城坐镇,派镇国将军汉岱,统率三万人马,前往曹州坐镇。”
“我要步步为营,稳打稳扎,把兖州境内的这支明军,尽数消灭,统统杀光他们。”
“另外,传令睢阳前线的刘之源,陈锦,让他们加快攻击速度,二月底前,必须拿下睢阳城。”
“如有懈怠者,军法处置。”
“喳!”车尔布是多铎帐下的亲卫,巴牙喇大纛梅勒章京,也就是亲卫大将。
此人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叶臣的长子。
他与在考城驻守的车赫图是亲兄弟。
刚才多铎说起他父亲叶臣,在兖州城下可能遭遇明军攻击,让他的心头不由暗暗担心起了父亲叶臣的安危。
“额尔德,传令三军,调转方向,返回兖州。”
没有丝毫迟疑,也顾不上休息,多铎策马而起,率军匆匆杀奔兖州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