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在西门进攻受挫之后,多铎改变了战术,转而对东门展开了猛攻。
张大猷这个贰臣汉奸,虽然是个资深的炮火指挥专家。
但他手中的红衣大炮,毕竟威力有限,而且数量较少,虽然靠着战术和偷袭手段,在对轰之中取得了上风。
但是,东门城墙之上的明军守军,除了有前军营的精锐,还有重炮营的士卒。
加上协助的青壮民夫,人数多达两万之众。
攻城的博尔辉率领的一万八旗精锐,在上午的战斗之中,损失惨重,午后多铎虽然增派了一万人马给他。
可随着战斗打响,博尔辉很快就发现,依旧无法攻上城头。
眼看着前方的士卒,在明军的火器射击下,不断地倒下去。
博尔辉也是心头滴血。
出身建州塔喇氏的博尔辉,隶属满洲正白旗,凭借着几十年的征战沙场,做到正白旗都统一职。
同时他还是摄政王多尔衮的心腹大将,正白旗的满洲奴才。
此刻他率领的兵马之中,有两个甲喇的满洲正白旗人马,也就是三千女真建奴鞑子。
其它的人马,主要是蒙古或者辽东汉人,也就是俗称的包衣出身。
这些包衣是入了旗籍的旗人,虽然不是正宗的女真人,但身份地位,实际不亚于真正的女真人。
就好比在周庄被韩烈斩杀的刘之源,就是这类旗籍的汉人。
因为是皇台极的包衣奴才出身,他也就享受到了女真人的待遇,加上军功显赫,成为第一代汉军旗旗主。
“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就真要伤筋动骨了。”
博尔辉眼见强攻失利,把心一横,让帐下梅勒章京,也就是副将苏拜负责指挥战事。
他则赶到多铎面前,陈词请求道。
“主子,兖州城防坚固,城中兵马众多,守军士气旺盛,战力强大,再这样打下去,我军伤亡实在太大了。”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罢兵撤退?”多铎不满的看着他,冷声问道。
“主子,攻城作战,本非我军之长,如今我军接二连三失利,还坚持攻城,实非明智之举。”
“还请主子三思,若主子不听,奴才只有据实上报摄政王,请求定夺。”
博尔辉是摄政王多尔衮的心腹,也是正白旗的奴才,他称呼镶白旗旗主多铎为主子,也是亲近的家奴之意。
说起来博尔辉可是从小看着多铎长大,记得当年多铎初次随军,还是他引领杀敌的师傅。
故而多铎倒也不怕得罪多铎。
“你们呢?也是这个意见?”多铎并非不是一个莽撞愚蠢之人。
事实上昨晚接到辅国公杜尔祜传来的消息,他就决定要撤退。
只是兖州之战,损兵折将,连叶臣都战死沙场,着实让他有些心有不甘。
今天的攻城之战,实际是他最后的一搏。
若是实在打不下来,他也会选择先撤退。
如今的大金国已经不是在关外的时候,没有必要用女真的勇士性命,去跟汉人以命搏命。
真要搏命,那也是让汉人自个跟自个去厮杀。
这一点,洪承畴那个老汉奸,早就跟他说过。
而他自个也明白这个道理。
就拿范文程那个老汉奸来说,当初他年少轻狂,看中范文程的美妾,那老小子不同意,他就上门强抢了回家。
这事虽然闹得不小,可最后那个美妾,还是被他玩死了。
范文程虽然在先帝哪里哭诉了一番,他堂堂一个亲王,也仅仅被先帝皇台极寻吃了一顿,也就不了了之。
而范文程依旧还是那个汉臣,如今即便是大金国的大学士,可又能奈何自己分毫?
也就是从那件事情上,多铎明白了一个道理。
女真人可以拿着鞭子,汉人就是牛马,只要鞭子在手,就可以驱赶他们为大金国去拼命。
左右尼堪贝勒,还有几名女真将领,见多铎询问大家的意见。
一时大家都选择了沉默,因为他们不知道多铎的心思。
他们又没有博尔辉的资格和身份地位,自是不敢轻易冒犯多铎。
尼堪贝勒内心是不想打的,山东的战事对于他来说,无疑是走了麦城。
因为自南征山东以来,他没有打过一次胜仗,每次都是侥幸才得以逃生。
故而他是巴不得撤离山东,在他看来山东就是他的噩梦。
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一辈子都不来山东。
“看来大家都认为这一仗打不下去了。”
多铎见大家不吭声,随即顺坡下驴道:“那就准备收兵撤退吧。”
“不过撤退归撤退,也不能让明军小瞧了咱们。”
“博尔辉,尼堪你二人各率五千人马殿后,若明军敢来追击,咱们就打个翻身仗。”
“若明军不来追赶,咱们徐徐退回河南便是。”
“豫亲王英明!”
左右众将闻言,无不是欣然拜道。
多铎撤退之时,故意表现的拖拖拉拉,心想着兖州城内的明军,能够出城追击。
可结果前军离城三十里,也没见到半个明军出城。
他不知道的是,城头之上的罗平安,严忠诸将,见到清军撤退时,人人丝毫不为所动。
众将反而坐在城楼上,喝茶闲聊了起来。
“诸位看看,这建奴鞑子,撤退就撤退,这天都黑了,后队还在营寨内没出营呢。”
心情愉悦的罗平安,看着敌营之中的火光,端着茶杯打趣笑道。
“人家这是等着咱们出击,要不然以建奴的速度,这会早跑光了。”
姚成笑着附和道。
“我倒是真想追击,可咱是地方守备营,没那个实力啊。”
严忠一脸自嘲,还真有些遗憾来着。
“哈哈哈……”
众将闻言,无不是开怀的笑了起来。
今日守城虽然惨烈,但如今建奴撤退,加上午后的时候,斥候营指挥使郭虎,派人送来消息。
大伙都知道韩烈在睢阳打了个大胜仗,已经解了睢阳之围,正率军再次返回兖州而来。
别说现在建奴撤退了,就算不退,大家伙其实也是信心十足,丝毫不慌。
“建奴连夜撤走,想必也是知道睢阳大败,倒是跑的快。”
“不然大将军援军抵达,鹿死谁手,未可知也。”罗平安起身站了起来,对众将道。
“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安排好士卒轮值,其他人都好好休息一下。”
“战死的士卒,有功的将士,各营要如实上报,这事不能马虎,咱们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公开。”
“我等遵命。”众将纷纷起身应道。
三天之后,韩烈率领忠武军,万骑军,神机军一部,神武军一部抵达兖州之时。
斥候营指挥使郭虎,派出的探子回报,多铎率领的清军,已经撤往考城,曹州也被清军放弃。
对于这个消息,韩烈并不奇怪。
曹州虽然地理位置重要,但要是没有兖州为屏障,曹州根本无法坚守,派兵驻守只会成为明军打击目标。
得知清军已经撤往考城,韩烈知道暂时清军肯定不会再来。
即便是再来,清军也只会把目标放在睢阳,也就是归德府。
山东经此一战,已然成为铜墙铁壁,清军绝不敢轻易来犯。
知府衙门大堂上,韩烈召集众将开了一个战后总结会议。
在会上韩烈做了重要讲话,众将也情绪高涨的发表了一些意见和建议。
会后结束前,韩烈沉声说道:“此次睢阳之战,我军收降了十几万人马,现在这批降兵俘虏,我已经让杨衍率队,在进行收编工作。”
“预计一个月后,各军可以扩编一万士卒。”
“现在我做如下部署……”
在韩烈的话语响起之时,堂下众将齐声而起,齐刷刷的看向韩烈,聆听韩烈的军令。
“任命李岩为山东提督,兼任忠勇军总兵一职,全权负责黄河沿线防务,驻地为东平城。”
“山东总兵黄得功所部都司营,归其节制统领。”
“王希贤加授左都督一职,兼任忠武军总兵,负责兖州府和境内运河防务,驻地为曹州城。”
“杨衍任命为河南提督,兼任忠义军总兵,负责归德府防务,驻地为睢阳城。”
“罗平安加授左都督,兼任神机军总兵,驻防徐州城。”
“上述四军,兵力扩编为四万人马。”
韩烈表情严肃看着众将,继续说道。
“万骑军扩编为一万二千人马,神武军保留一万人马编制,亲卫营扩编为七千人。”
“随我驻防徐州,作为总预备队。”
“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一起商讨一下。”
堂下众将相互看了一眼,都选择坐了下来,韩烈的安排他们都很满意,自然没有意见。
只有神武军总兵杨朴,站在那里没有动。
“杨总兵,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韩烈见他有话说,遂笑着说道。
“大将军,卑职能力有限,力有未逮,请求辞去神武军总兵一职,以副将一职留守。”
杨朴出身低微,虽然有些才能,而且他也一直很努力学习。
在微山湖期间,他曾拜师毕懋康,毕懋良兄弟学习操炮技艺。
虽然技艺是学会了,但指挥作战,受到天赋所限,他再怎么努力,仍然力不从心。
包括他帐下的参将关武,张扬二人,都是水匪出身。
在微山湖被韩烈收编之后,他们都学习和掌握了炮火操作和指挥,但同样受限个人能力,参将位置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极限。
“杨朴,你有这个认识,我很高兴,这说明你是一个实诚之人。”
韩烈看着他真诚的赞赏道:“这样吧,你先以总兵身份,继续代领神武军职权。”
“后续接替人选,等回到徐州休整期间,我再来安排。”
其实韩烈也能够理解,指挥炮兵可不是一门简单的事情。
杨朴,关武,包括张扬几人,其实已经做的很好。
当然这里的很好,只是局限指挥几千人的战斗,上了一万以上,以及独立作战的话,他们的能力确实做不到。
但他们毕竟是韩烈最早的班底,韩烈这个人念旧情,对于忠心自己的人,他都会格外器重。
“末将谨遵大将军指示。”
杨朴坐下后,韩烈感慨的说道。
“杨朴兄弟于我起于微末,虽然出身寒微,却孜孜不倦,恪尽职守,从一个渔民,成长为一个火炮专家,他的努力有目共睹。”
“如今我军发展迅速,敌人也日益强大,他能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主动提出让贤,这份品质让人感动。”
“诸位都是我韩烈的手足兄弟,我必须在此重申一遍,我韩烈此生,定当与诸位兄弟同富贵,共患难,永不背弃。”
“愿与大将军同富贵,共患难,永不背弃!”
堂下众将感动之余,纷纷起身躬身作揖拜道。
在兖州休整了几天,韩烈率领神机军,神武军,万骑军,亲卫营撤出兖州,返回徐州大本营驻扎。
韩烈率军离开兖州之前,山东巡抚袁枢,特意从济南府赶到兖州,与韩烈进行一次会面。
这一次会面,两人相谈甚欢,足足聊了大半个晚上。
至于聊了什么,自然只有二人知道,次日袁枢返回济南府时,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明显有了不小的变化。
旬日之后,率军刚回到徐州的韩烈,不但接到朝廷新的旨意。
也见到了从浙江而来的几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