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军统领博尔辉,顾纳岱为前军,各率一万人马,攻取曹州。”
“张存仁,赵福星两翼出击,各率一万人马,攻占定陶,巨野,扫除大军前进道路。”
“其余诸将集合人马,随本王跟进,长驱直入,先取兖州,占领济州。”
“大军出征,寸草不生,所过之处,一律烧杀殆尽,不留活口,以免阻碍我军速度。”
面色红润,长相俊朗的多铎,说出的话却如寒冰一般寒彻人心。
“喳!”
堂下一众金国将领,齐声叩头应道。
郑州知州衙门,现今的河南巡抚衙门驻地。
洪承畴,谭泰,宁古里三人这会正品着茶,一脸轻松的商讨着前线的战事。
“洪大人,最新消息,英亲王(阿济格)率领的十万大军,以及攻占襄阳。”
“流寇李自成退往武昌,此人何至于半年时间,从鼎盛走上了穷途末路呢?”
一脸谦虚的宁古里,好奇的向洪承畴请教道。
宁古里是女真人,满语翻译的汉名又叫宁古理,宁古哩等。
他是满洲正蓝旗人,出自女真托和洛氏,属于正宗的八旗子弟,不过他的部族早年曾经对抗过努尔哈赤,从而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少年时代的宁古里,生活贫苦,做过马奴,但他勤奋好学,曾考中金国乡试举人,从而进入官场。
从吏部小吏一路做到主事,启心郎,历史上此人曾官至满清户部尚书。
“李自成的兴盛,是因为他迎合了底层百姓。”
“他的败亡,是彻底得罪了士大夫。”
洪承畴抿了口茶,淡淡的说道:“天下汹汹,百姓犹如枯草,星星之火便可燎原。”
“然这个天下,终究还是士大夫的天下,老百姓既是枯草,任人践踏,但也是水,能够载舟,也能覆舟。”
“水至柔有形,只要善于引导,它可以汇聚成滔天巨浪,也可以筑土成堤,玩弄于鼓掌之中。”
“治理天下,首要在于合理的制度,其次在于人才的运用。”
“你让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农放牧种田,肯定轻而易举。”
“甚至你让他管理是个村民种地,他只要以身作则,也能够做的很好。”
“可你要让他管理一县,一州,一府,乃至一省,一国之民,你认为他还能做好吗?”
洪承畴这番说辞,让谭泰和宁古哩都不由颔首表示认同。
“我明白了,李自成就是一个老农,他带领的队伍搞破坏可以,可因为没有合理的制度,没有有效的人才运用。”
“一旦打下天下,那就是败亡之时。”
宁古哩随即醒悟了过来。
谭泰的身份地位和出身,相比起宁古哩都要高得多。
此刻听完洪承畴的见解,他也不由对于这个备受先帝(皇台极),以及摄政王多尔衮,还有太后孝庄器重的汉人,多了一份钦佩。
“如此说来,李自成这次必亡了。”
谭泰颔首而笑:“英亲王一旦拿下湖广,便可顺长江而下,拿下江西,配合我南征大军,夺取江南,指日可待。”
“我大金国一统天下,看来为时不远了。”
对于谭泰这个说法,洪承畴到没有去反驳,只是说道:“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
“江南自古看似民风偏弱,但读书人一旦众多,智谋之士冠绝天下。”
“一旦读书人觉醒,也是不可小觑。”
“故而我一贯主张,对底层百姓执行镇压,对待士大夫要招抚。”
“只有双管齐下,天下方可大治。”
“洪大人高瞻远瞩,下官佩服。”谭泰虚心的拱手一拜,倒是认可了他的话。
“洪大人,那依你之见,这次山东战事,我军胜算几何?”
宁古哩有些期待的看着洪承畴问道。
“韩烈这人我不熟悉,根据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此人应该是一个不世出的猛将。”
说到眼下山东的战事,洪承畴也慎重了起来。
正如他所说,他对于韩烈的生平事迹一无所知。
目前仅仅知道此人就像横空出世一般,三年前击杀了饶余贝勒阿巴泰父子。
前不久又两蹶名王,斩杀了孔有德,耿仲明。
固山贝子屯齐,尚善两员骁将,也折杀在此人手中。
根据投降的明军将领,官吏汇报的消息。
韩烈只是一个武举人出身,二十五岁的年纪,年轻的可怕。
手握十五万左右兵马,以太傅,长平侯,征虏大将军,总督山东,凤阳,淮安三镇军政大权。
这样的年纪,战功显赫,封候拜将,这点在洪承畴的理解之中,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一个武将,二十出头的年龄,封候拜将,纵观历史也少见。
大明朝二百七十年更是从未有过。
更让洪承畴震惊的是,韩烈现在不单单是封候拜将,他以武将身份拜太傅,担任总督,这两个职务,都是文官才有资格担任的职务。
太傅是正一品勋官,总督是正二品实权文官,他是在想不通,韩烈凭什么坐上这样的高位。
想当年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几年,好不容易高中进士,一步一个脚印,做到蓟辽总督,领兵部尚书主持辽东军务。
也已经五十岁出头了年纪,至于封候拜将,更是不敢想象。
可现在大明朝,却封了这么一个大将军。
有传闻这人因为长得俊美,深的先帝崇祯欣赏,招为驸马。
也有人说韩烈手段很辣,担任山东提督之时,就杀了多位朝廷重臣,还抄了几位致仕大学士的家。
这样一个愣头青的行为,同样让洪承畴无法想象。
在谭泰和宁古哩的期待目光下,洪承畴沉思了片刻,起身走到墙上的地图前。
“豫亲王所部十万精锐,加上刘之源所部近三十万之众,若能够在睢阳,徐州一线,完成诱敌计划,封锁拦截退路。”
“两军夹击之下,没有不胜的道理。”
洪承畴抬手指着地图说道:“睢阳,徐州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韩烈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只要他派兵增援,我军就有胜利的把握。”
“不过,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也只能说胜算各一半吧。”
谭泰是沙场宿将,这次他留守后方,协助洪承畴主要负责的是粮草补给。
眼下前线四十万大军出征,耗费巨大。
河北,山西两地的粮草,根本无法供应。
河南连年灾荒,根本就没有粮食。
若不是李自成撤退长安时,留下数以万计的军需粮草,他们根本无法供应军需。
眼下前线的军需物资,皆由谭泰调拨的人马,从长安府运输。
坐镇长安府的肃亲王豪格,安排人马调拨了三十万石粮草,几百万贯钱财,还有大量的军需物资,送到潼关。
谭泰调拨的运输队伍,从潼关日夜往郑州运输,在送往睢阳前线,从而有力保障了前线所需。
可以说,本质上李自成撤出长安时,烧毁军需物资粮草的命令是正确的。
可惜殿后的田见秀的妇人之仁,不但葬送了大顺军,也完完全全的做了建奴的帮凶。
数以万计的军需物资,成为了建奴的战利品,这就是妥妥资敌。
“洪大人说的是,不过眼下我大金国,几线作战,军需压力巨大。”
“最多可以支撑三五个月,马上就开春了,要想缓解压力,必须全面推官春耕,否则时间一长,咱们的百万大军,可就要陷入断粮境地。”
谭泰现在协助洪承畴统筹后勤,也是深感压力巨大。
“谭都统可知道大明有句谚语,叫做湖广熟,天下足。”
“而早在两宋时期,还有个谚语叫苏湖熟,天下足。”
“对于汉人的王朝来说,只要把江南和湖广经营好了,完全是不愁粮食问题。”
洪承畴这个大明的叛贼,汉奸对于大明的情况,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对于粮草问题,他还真不担心,大明的粮食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明末的乱局,主要是吏治腐败,天灾人祸不断,导致民乱四起。
事实上大明的粮食生产板块,可不单单只有湖广和苏湖。
关中平原,成都平原,河南山东都是产量大省。
只有稳定秩序,整顿吏治,恢复关中,河南,山东的治理,百万大军的粮食问题,在洪承畴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洪承畴这个人,品性和节操虽然碎了一地。
但能力绝对毋庸置疑,无论是治军还是抚民,他都称得上才干卓著,是属于汉初萧何一般的全才人物。
自从随满清入关以来,他就上奏了数十条治国方针。
眼下河北,河南各地,各级官府官员,在他的推荐任命下,大部分地区都恢复了治理。
为了集中兵力守卫兖州,韩烈并没有在曹州周边布防。
而韩烈率领的七千骑兵,以及神机军,神武军各军五万余人,现在就隐伏在成武,金乡,嘉祥三县交界处的芦苇沼泽之地。
正月二十九日,多铎率领的十万大军,刚进入曹州境内,韩烈便接到了斥候营指挥使郭虎的汇报。
短短三天时间,曹州城,包括巨野,定陶,郓城,成武,嘉祥各县先后陷落。
弘光元年三月初五,多铎的大军,便对兖州城展开了包围。
面对十万清军围城,新任兖州知府李昌期,兖州同知樊吉人,新任卫指挥使严忠等城中文武官吏,都表现十分淡定。
原因他们这些人,都经历过三年前的清军围城,同时也经历了几个月前,清军的围城。
如今城中不但有六千卫所兵马,还有三千神武军重炮营,由参将张扬统率。
而城中卫所的兵马,也都是一些主力各军之中,受伤退下来的老兵。
无论是战斗力还是作战经验都十分丰富。
九千人马,还有二百门重炮布置在城头,这就是兖州守军的底气所在。
知府李昌期,同知樊吉人,指挥使严忠,包括兖州附郭滋阳县令郝芳声。
前段时间就接到韩烈的军令,是让他们坚守半个月。
故而全城人马,这段时日不断修缮加固了城池,还征召了两万青壮协助守城。
此刻,城头之上的知府李昌期,指挥使严忠,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清军人马,彼此都面色从容,并没有因为敌人大军压境而恐慌。
“驻守东平的忠勇军总兵李岩所部三万人马,按理来说三天就能够赶到,为何大将军却要我们至少坚守半个月呢?”
知府李昌期有些疑惑不解的看了眼严忠,说出了心中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