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鼎一路飞马,赶到知州衙门时,韩烈正在院落之中晨练。
听到陈长林的通传,韩烈手中虎头湛金枪猛然一收,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
刚才还如猛虎下山般的韩烈,整个人的变得内敛了起来。
“快,请他入内。”
把长枪放入兵器架上的韩烈,拿起一块湿毛巾,擦拭着满身腱子肉的身体,那一身古铜色的肌肤,犹如铜皮铁骨般健壮。
虽然是大冬天,地上还有部分积雪没有融化。
可练武之中的韩烈,却是汗如雨下,浑身热气升腾,丝毫没有感觉到半点寒意。
穿上衣袍的韩烈,刚刚走进大厅,先一步赶到的陈万鼎,一脸激动的跪倒在地。
“侯爷,卑职无能,请您责罚。”
“万鼎,这是做什么?有事说事,本候这里不兴这套。”
韩烈眉头一皱,示意陈长林把他扶了起来。
“侯爷,我军粮草在长垣渡口,遭到一股明军袭击,周明鉴遇袭身亡,带队的一千二百都司衙门士卒,以及押运的两千民夫,还有二百艘船只被劫。”
“马总兵现在率领部分人马,屯驻在东明城,特派末将前来禀告。”
陈万鼎面露悲戚,把三天前,发生在开州下辖的长垣黄河渡口之事,向韩烈汇报了一遍。
“明军,你是说你们被明军袭击,劫了粮草?”
韩烈表情肃穆,目光如刀般的看着陈万鼎。
“回禀侯爷,确实是我们大明的军队,事后我们的人马,抓到几个落水的俘虏,经过询问,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陈万鼎如实的回道。
“他们是陕西,山西过来的人马,而且人数多达十万之众。”
“马宁将军担心,他们会攻打我山东,率军屯驻东明,并向留守的杨衍总兵,以及山东总督曾樱,巡抚刘汉儒等人进行了汇报。”
“陕西,山西的人马,怎么跑到了开州境内?”韩烈听到这支人马有十万人马,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他好奇的是,这支人马,怎么从陕西,山西跑到了开州。
“侯爷,根据俘虏交代,陕西的兵马,在长安陷落后,由陕西巡抚李化熙,总兵高杰率领,退到山西平阳府。”
“一个月前李自成帐下人马,渡河攻击平阳府。”
“高杰退往怀庆府,李化熙与平阳提督营的卜从善,率军退往泽州府。”
“前不久叛军人马,再次进攻怀庆,泽州,高杰与卜从善进入卫辉府。”
“与河南总兵许定国汇合后,这支人马随即进入开州,在延津,长垣各渡口驻扎,据说他们有意渡河。”
听完陈万鼎的这番解释,韩烈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高杰,许定国,卜从善这几个奸贼搞的鬼,本候乃山东,河南提督,他们敢劫我粮草,杀我大将,这是找死啊。”
韩烈现在手中正缺粮,郑州的十万百姓,需要安顿迁移。
如今粮草被劫,这如何让他不怒?
原本韩烈的计划,这次出兵,即便打不下潼关,也要打下洛阳,让崇祯皇帝好好看看,他韩烈不但是大明的忠臣,更是骁勇善战的大明战将。
但是,现在这个计划,显然是要破产了。
“这帮该死的逆贼,统统都该死啊。”
拍案而起的韩烈,沉声下令道。
“传令,忠勇军即刻向东明回军,驻扎东明一线,忠武军护送百姓,撤往曹州,济州安顿。”
“骑兵营,火枪营,火炮营收拾行装,随本候回师东平府。”
“长林,派人六百里加急,让杨衍率领忠义军,进驻临清关,绝对不能让敌军,进入山东境内。”
“还有,转告总督曾樱大人,让他派出使臣,前往彰德府,让河南总兵许定国,滚来东平府见本候。”
堂下的陈长林,李之芳二人,拱手一拜,把韩烈的军令,形成公文,派人传达了下去。
“万鼎,你立刻返回东明,告诉马宁,务必守住东明,最迟五天,忠勇军主力,必然赶回东明。”
韩烈起身看向陈万鼎吩咐之余,又说道。
“你先去吃口饭,休息一个时辰再出发。”
“谢侯爷体谅,末将路上吃了干粮,侯爷给我换几匹马,卑职这就出发。”
陈万鼎感激的回道。
“去吧,不急在这一个时辰。”韩烈摆摆手,原本他是准备把郑州的百姓,迁往归德府。
但现在粮草不继,那只能把百姓,前往曹州,济州去安顿。
曹州和济州算得上是韩烈的大本营,那边靠近运河,土地肥沃,拥有大片良田,百姓现在迁移过去。
正好趁冬天这两个月,安顿好他们,开春就可以春耕。
十万人口至少可以耕种二百万亩田地,一年下来,除了自给自足外,怎么也可以产出三十万石粮食。
这样的劳动力,韩烈还是很喜欢的。
次日上午,韩烈率领骑兵营,火器营,火炮营,在贺锦,李岩率领忠勇军离开之后,也紧随其后的撤出了郑州。
王希贤率领忠武军的人马,带着强制性的,裹挟着城中的十万百姓,经过两天的收拾,开始按计划,向曹州,济州转移。
卫辉府附郭汲县河南总兵许定国临时驻地。
“疯了,高杰,卜从善这帮家伙,是他娘的疯了吗?”
“匹夫高杰,我好心收留与他,他却要这陷我于不忠不义啊。”
接到部下延津渡口守备吴典,送来的消息,得知高杰,卜从善二人,率领屯驻在开州的兵马,竟然袭击了山东提督韩烈的运粮船队。
毫不知情的许定国,震惊之余,满脸都是愤怒之情。
他与高杰不熟,但是与卜从善却是老关系。
半个月前,卜从善带着高杰,率领数万残兵败将,从怀庆,泽州退到卫辉府。
许定国得知流民叛军,已经攻破怀庆和泽州,担心卫辉有失。
遂给二人送了一批粮草,并把开州,以及黄河各个渡口县城,尽数让给了二人屯兵。
开州也就是后世的濮阳,这是一座三省交汇的要地。
也是黄河中游重要的口岸城池。
许定国让高杰,卜从善率军屯驻开州,也是希望二人,能够成为自己援助。
若是流民叛军攻打卫辉,他们可以支援自己。
可现在这两个人,刚进驻开州,忙没帮上就算了,反而帮起了倒忙。
山东提督,长平侯韩烈奉旨,率军进攻河南叛军,他是知道消息的,并且得到总督曾樱,巡抚李栖凤的指示。
让他屯兵延津渡口,必要的时候,要随时接应。
眼下巡抚李栖凤在彰德府驻扎,身为部下的许定国,伙同高杰,卜从善的溃军,劫了上司的钱粮,还杀了自己山东都司衙门的兵马。
这不久等同于谋反吗?
虽然许定国在明亡之后,确实率先投降了满清建奴鞑子。
但这个时候,要是说许定国有叛国之心,那多少有些揣摩过度了。
毕竟许定国出身行伍,几十年都在为大明领兵作战,如今建奴远在辽东,而流民叛军李自成的军队。
又与许定国有私仇,许定国的父母以及族人,数十口死在了叛军手中。
也有记载说是高杰部下人马,杀害了许定国家人,导致许定国对高杰深恨不已,这才有了后来的睢州之变。
“父亲,大错已成,即便朝廷不怪罪您,长平侯必然会找你报仇。”
“孩儿听闻那韩烈,想来睚眦必报,无论你有没有参与高杰,卜从善他们,袭击山东镇兵马。”
“这个大仇,必然是要算在你的头上。”
许定国的长子许尔安,虽然如今官任守备一职,但对于这个职务,他却是颇为不满。
想他都三十岁了,从军也有十年,不算战功赫赫,那也是屡立战功,如今却不过是正五品官职,对此他可是常有不平之言。
不单单许尔安觉得朝廷对自己不公平。
许定国的次子许尔吉,时年二十五岁,也有五年从军经历,现在的军职,已经是从六品。
但他却也觉得朝廷,对他们父子不公。
想他父亲许定国为国征战三十年,如今也不过是区区一个总兵。
韩烈从军才多久,就因为了打了一场胜仗,就封候拜将,这让他对朝廷,充满了怨恨。
“父亲,既然大错已经铸成,横竖都是死,不如我们反了他娘的。”
许尔吉这话一出,许定国那张老脸不由一抽,眼神凶狠瞪了儿子一眼。
“住口,竖子安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父亲,二弟说的并没有错,韩烈当初在东平,抬手就杀了刘泽清。”
“今日你还解释的清楚吗?”
许尔安看着许定国,沉声说道。
看着野心勃勃的两个儿子,许定国脸色阴晴不定沉思良久。
“尔安,你现在立即去开州一趟,去见一下卜从善,把其中利害告诉他。”
“看看他怎么说,咱们再做决定。”
“无论是投降大顺军,还是反叛朝廷,以我们手中的实力,都不足以成事。”
“若是卜从善,与那高杰能够,跟我们联合,即便是那韩烈想要对付我们,我们也是丝毫不惧。”
许定国手中如今不过万余人马,还都是这几个月,新招募成军的,战斗力很是一般。
但若是能够三家联手,却足以做很多事情。
“父亲高明,孩儿这就出发。”许尔安心领神会的拱手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