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烈亲口许诺,这份含量不言而喻。
冯雄下意识的看向李来亨的举动,一眼就被韩烈捕捉到了。
目光敏锐的他韩烈,不由上下打量了眼李来亨。
儒服长衫,其貌不扬,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虽然很普通。
但身上那股气场,虽然隐藏的很好,但那双锐利的眼神,却难掩锐气。
看着如此年轻的李来亨,却是冯雄身后的主将。
韩烈脑海之中,迅速转动了起来。
李自成如今死了,他没有子嗣,手下将领首推李过和高一功。
但这两个人,李过已经四十岁,高一功也有三十岁,这么年轻的将领,身居高位。
历史上在李闯军中,只有一人,那就是李过之子李来亨。
心中有了计较的韩烈,脸露微笑的看向李来亨,突然说道。
“这位兄台,我若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李过将军之子,李来亨兄弟吧?”
被韩烈点出身份,李来亨并没有表现的太过震惊。
而是从容的站了起来,拱手作揖拜道。
“大将军慧眼如炬,在下正是李来亨。”
相比起来李来亨的从容镇定,冯雄却是如坐针毡,惊慌的他差点就拔刀了。
他可以死在凤阳,但李来亨绝对不能死凤阳。
这是他答应高皇后和李过的话。
陈潜夫和王燮二人,都经历过昔日李自成围攻开封战役之人。
说起来二人也都是开封之战的幸存者,说实在对于李闯叛军,二人都没有太多的好感。
当初陈潜夫和越其杰,得到大梁兵备道袁枢相救,开封城破后得以逃回归德府。
王燮落水,幸得黄河渔民相救,但因为开封战役前,他是开封府同知,被罢官丢职。
赋闲在家两年,直到今年陈潜夫出任凤阳巡抚,才推荐他出任出仕,得以授凤阳巡按一职。
李来亨虽然名气不大,但绰号‘一只虎’的李过,他们却并不陌生。
这也是他们二人,得知李过和高一功要投降时,认为这件事非同小可。
这才派人向朝廷和韩烈汇报的原因。
如今得知李来亨是李过的儿子,潜伏在暗处多日。
二人都不由吓了一跳,赶忙向韩烈请罪道。
“还请大将军治罪,我等眼拙,未能识的贼人身份。”
冯雄也连忙站了起来,有些慌张的跪倒在地。
“还请大将军见谅,我等诚心来投,少将军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只是不知朝廷态度,故而未敢表明态度。”
这一刻,大厅上的众人,都紧张的看着韩烈。
因为韩烈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少将军能够前来,足以表明诚意,我韩烈向来重然诺,说出的话,那就是一言九鼎。”
上前一步的韩烈,伸手扶起冯雄笑道。
“冯将军不必紧张,敌我不明,隐瞒身份,这是自保手段,不足为怪。”
“还有陈军门,王巡按你们也不必自责。”
“你们在这次义军归顺之事上,处理的很好,我很满意。”
简短的几句话,化解了紧张的气氛,也让李来亨和冯雄,见识到的胸襟气魄。
“大将军英明神武,我等佩服。”冯雄和李来亨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拍了一个马屁。
“哈哈哈……”
韩烈摆手一笑:“都坐下说话。”
“陈军门,安排人起草文书,就按我刚才说的办,义军归顺之后,授予忠贞军旗号,留在凤阳府进行休整。”
“至于高皇后,我可以请示朝廷,赐予一品诰命夫人,授予荣国夫人封号,长住在凤阳城。”
“其余将士,一律封赏,过去之事,既往不咎。”
“李将军,冯将军二位以为如何?”
面对韩烈的这般善意和信赖,李来亨感激的拜道。
“大将军仁义,末将必当忠于朝廷,万死莫辞。”
“李将军少年英才,它日必为国家栋梁。”
韩烈赞赏的扶起他,亲切的问道。
“我帐下亲卫营缺一个指挥同知,不知李将军可愿屈就?”
李来亨一愣,抬头看向韩烈,见他这话并未戏言,当即再次作揖应道。
“愿为大将军效劳。”
“好,李将军识大体,懂进退,我心甚慰。”
韩烈是真的欣赏李来亨。
明末这个乱世风云之中,李来亨虽然算不上杰出的统帅。
但绝对是最忠心的一代猛将。
李自成败亡后,他跟随父亲李过,坚持抗清,在夔东地区坚持了近二十年,给满清建奴予以沉重打击。
最终因为弹尽粮绝,血洒疆场而亡。
这份忠义之心,足以彪炳史册。
“陈军门,立即调拨钱粮,派人运往颍州,我亲自在颍州城,等候李过和高一功。”
“李将军,冯将军你们现在拿着我的书信回去,咱们在颍州再会。”
一番寒暄过后,韩烈把书信递给李来亨,亲自送他出了巡抚衙门。
“大将军,卑职等告退。”
李来亨和冯雄骑上战马,拱手一拜,一路飞马而去。
“大将军,李闯叛军向来反复无常,如此重视他们,万一他们休整过后,再掉头反叛,为之奈何?”
看着李来亨走后,陈潜夫有些担忧的说道。
“你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韩烈点点头,招呼陈潜夫和王燮入座说道。
“但是,现在李自成已死,闯军群龙无首,他们势穷来投,无论真假,我们必须施恩招纳。”
“你有所不知,李自成虽死,但闯军残部如今多散落在湖广地区。”
“现在他们这些人马,各自为战,势穷力竭,若我们拒绝他们归顺,他们必然凡投建奴。”
“这岂不是助涨敌人势力吗?”
“李过和高一功,都是李自成的亲族,我们招降他们,施恩招纳,再大肆宣传,广而告之。”
“李自成残部必然会纷纷来投,而这个时候,他们再反叛,只会遭天下人唾弃。”
“所以这一局,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输。”
听完韩烈的解释下,王燮连连点头道:“大将军深谋远虑,下官佩服。”
陈潜夫也颔首道:“大将军所言甚是。”
“不过,忠贞军的监军使,肯定要派,王巡按不知道你可愿意担此重任?”
韩烈虽然相信李过和高一功,但他也知道这帮闯军,军纪松散,既然归顺,肯定要整编。
“卑职愿为大将军分忧。”王燮欣然应道。
“这样,你招募一支监军团队,待忠贞军归顺之后,进驻军队,展开整训。”
“完成整训之后,可以把凤阳境内各州守备营,编入忠贞军。”
“兵力暂定为三万,你主抓军事思想工作,以及纪律工作,军事指挥不要干预。”
韩烈思虑之下,对王燮耳提面命的交代了一些监军使的具体事务。
很明显韩烈安排的监军使,负责的事情可不是明末朝廷委派的太监监军。
韩烈安排的监军使,主要是抓思想和军纪,相当于后世的政委指导员性质。
“大将军此举高明啊,监军使有监察大权,却又不干预军事指挥,这样便于军队统一指挥,又不会造成将领大权独揽。”
陈潜夫细想之下,不由对韩烈安插监军使一职,大为赞赏。
“这算不上高明,以后我们的军队之中,无论是军一级,还是营,哨,大队,小队都要安排监军,主抓思想和军纪,负责军务。”
“军事主官主抓军事指挥和训练,两权分摊,才能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和凝聚力。”
韩烈淡淡的说道,这确实不算什么高明之举。
不过是照搬的后世办法,自然没有什么好得意。
当初他在徐州设立江淮讲武堂,以及彭城书院,培养的文化人才,就是为了打造一支绝对效忠自己的军队。
这批学员之中大多数人,都会安排进军队,担任基层军官,以及充任监军使。
“大将军深谋远虑,我等不及也。”陈潜夫和王燮由衷的表示叹服。
“恭维的话,就不要说了。”韩烈摆手一笑,郑重的说道。
“这次我来凤阳,除了高度重视李过,高一功的归顺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九月下旬,朝廷即将对江西用兵,凤阳虽然不是第一线,但也要做好战备工作。”
“之前我还担心凤阳的防务,但有了李过和高一功的忠贞军,凤阳的防务应该不会有问题。”
“一旦江西战役打响,清军必然会对归德府,山东布政司展开反扑,你们要积极配合归德府的战事,确保凤阳,徐州的不失。”
听到这个消息,陈潜夫和王燮也不由神情严肃了起来。
“请大将军放心,我凤阳巡抚衙门上下,定然上下一心,做好配合。”
在凤阳巡抚衙门,住了一天两晚的韩烈。
不但与陈潜夫和王燮做了深入交谈,并且召见了抚标营总兵周尔敬,以及凤阳知府刘成治等一众将领和官吏。
凤阳作为大明的中都,先后设立过总督,巡抚等衙门,但大多数都是独立机构。
不属于布政司行省,所以没有设立三司衙门。
也就是没有设立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司。
九月初六,韩烈率领亲卫营,与凤阳抚标营的一支人马,押解钱粮抵达颍州城。
颍州隶属凤阳府下辖,与河南,湖广交界,地处大别山北麓。
为了迎接李过和高一功部到来,韩烈入城之际便下令,抚标营的人马杀猪宰羊,准备犒赏三军。
军士准备饭菜之际,城门来报。
“李来亨,冯雄率队抵达北门。”
当韩烈率领亲卫营赶到北门迎候之时。
李过,高一功率领的中军人马,也来到城外。
“卑职李过,高一功……参见大将军!”
颍州北门外,李过,高一功,贺珍,郝永忠,牛万才,李通等一众闯军将领。
在李来亨和冯雄的引荐下,向韩烈行礼拜道。
看着身形高大,面色黝黑的李过,韩烈上前扶起对方道。
“李兄,昔日京城一别,已有一年有余了吧?”
看着头戴红缨银盔,身穿银甲白袍的韩烈,李过在看看如今的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由也有些唏嘘。
“一功兄弟,诸位将军都起来,今后诸位就是我韩烈的袍泽兄弟,咱们不分彼此,共同进退,守卫家园。”
韩烈一手握住李过手腕,一手抓住高一功手掌,面对眼前数千残兵败将,热情洋溢的喊话。
让这帮流窜数月,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叛军,无不是倍感温暖。
“我等惭愧,恨没有听进大将军良言。”
李过想起去年在京城城外,与韩烈曾经照面时,劝说他勿要轻信吴三桂,不可轻易出兵山海关的劝说。
如果当初他相信了韩烈之话,力劝义父李自成,定然不会有如今的惨败。
“李将军不必自责,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也。”
“走,大家入城,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酒菜,今日大家饱食一顿,不醉不归。”
面对韩烈的热情和真诚。
李过和高一功也是备受感动,三人手牵手,带领将士们,昂首阔步走进了颍州城。
这一刻,这支流窜了数月的叛军人马,终于有了回家的感受。
每一个士兵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兴奋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