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兄弟,一路上辛苦了。”
听完王忠带来的消息,陈德热情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虽然如今的陈德已经贵为正一品左都督,万骑军的主将总兵官。
但平日里受到韩烈影响的他,私下里也是从来没有架子。
王忠虽然只是一个斥候队官,从九品的芝麻小官。
陈德却没有半点轻视对方,不但热情招待了他,还亲切的与之进行了一番交谈。
直到完全确认对方身份没有问题,以及带来的情报重要性后,他这才对其说道。
“你现在立即返回邓州,告诉袁宗第将军。”
“今晚我部不但会拿下内乡,还会兵分两路,一部佯攻武官,一部拿下镇平,截断南阳守军退路。”
“卑职告退。”王忠心情激动的拜道。
作为王进才得族亲,王忠即便在王进才面前,也没有受过如此礼遇。
这让王忠对陈德由衷产生一种敬服心理。
“去吧,一路保重。”
陈德点点头,起身相送道。
“来人,传令各营总兵,前来议事。”随后陈德召集军中一众将领,来到中军大帐。
陈德出任万骑军总兵主将,加授正一品左都督衔。
可谓是实至名归,张国柱和王遵坦二人也没有丝毫意见。
原因很简单,陈德和他父亲陈永福,出身清白,资历深厚。
早在崇祯十二年,陈永福就是开封守备,崇祯十五年已经升任河南副总兵。
而陈德一直跟随父亲,出任副将。
并且在崇祯十五年的开封之战中,陈德射瞎李自成左眼,更是名动天下。
之后开封陷落后,陈永福和陈德父子率部归顺韩烈。
至此之后,陈家父子一直都对韩烈忠心耿耿。
并且执掌万骑军期间,陈德屡立战功,射杀敌将多人,每逢战事,都是冲锋在前。
这样的资历和战功,纵观全军上下。
能够与之比肩的人,也只有忠义军总兵官,加授都督同知的杨衍。
罗平安和李岩都要逊色一筹。
罗平安资历是够,但能力稍逊一筹。
李岩则是有能力,但资历差了一些,毕竟是半路以降将归顺的。
可即便资历差了一些,但能力和忠心都有的李岩,如今更是成为韩烈帐下,权势地位最高的将领。
河北,山西、山东提督军务总兵官,兼河北总督的李岩,武官衔为从一品,文官衔为正二品。
李岩现在的职务,显然跟韩烈一样,打破明朝现有的官场制度。
以武官兼任文官职责,权势之大,不亚于前唐时期的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
这就是韩烈对李岩的信任。
而眼下的陈德,虽然品阶为正一品的左都督,可实际权力,明显逊色李岩不少。
李岩拥有忠勇军大权,以及几省的军政调动大权。
而陈德只负责万骑军的两万六千人马,并没有插手地方政务权力。
这就是官职带来的差异。
明朝中后期开始,文官统兵兼任地方军务为常态。
反观武官,见到文官天然低一级,因为他们没有参政和财政等大权。
无论是李岩和陈德,还是各军主将,在监军司制度形成后。
实际上都失去了军队的真正控制大权。
没有都监军使的印绶,即便是总兵也不能随意调动超过五十人的军队。
除非是战时状态,否则没有都监军使的印绶,随意调动军队。
重则以叛乱治罪,轻则免职罢官。
同样,都监军使也没有权利,私自调动军队。
只有二人以上形成书面军令,加盖印玺的军令才能生效。
所谓的战时,就是出征的时候。
就像现在陈德率军出征途中,军队指挥大权他可以独揽,都监军使负责军队纪律、思想,后勤都保障工作。
二人互不干涉,有纠纷召集各营参将以上将领商议解决。
解决不了可以上报大将军府,由参军府介入。
亦或者韩烈这个大将军直接出面干预。
接到消息的各营将领,迅速聚集到了陈德帐下。
“现在我通报一下最新军情。”
人到齐后,陈德把王忠带来的消息,跟大家叙述了一遍。
“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天黑前拿下内乡。”
“目前内乡距离我们还有一百余里,路程不算远。”
“而且城中只有一队衙役守城,可以说形同虚设。”
“夺城任务,就交给王总兵你来负责,有没有问题?”
听到陈德点名,王遵坦起身应道。
“卑职遵命。”
“拿下城池后,你部召集民众,制造旌旗,招募一批青壮民夫。”
“明日一早,伊尔都齐你率领中军三千骑兵,与你率领的右营,向武关大张旗鼓进发。”
“把声势搞起来,对外宣称五万马步人马。”
陈德紧接着继续说道。
“牟文绶将军,你率领后军营,屯驻内乡,负责接下来的守城任务。”
“我亲自率领中军营剩余人马,与张国柱向镇平发起进攻。”
“然后向南阳城展开攻势,三管齐下,逼迫进攻邓州的清军撤回南阳。”
“以解邓州围城之危,诸位将军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陈德部署完军令后,看着众将询问了一句。
“陈总兵,兵分三路,会不会过于冒险,万一清军集中兵力,向我们一路展开围攻。”
“末将担心难以抵挡啊。”
副将翁之琪,有些担心的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牟文绶也点头附和道。
“清军有七八万人马,我军本就兵少,再分成三路出击,确实过于冒险。”
“一旦被围,解救怕是也来不及呀。”
翁之琪是武状元出身,属于科班出身的将领。
最重要的是他是官宦世家子弟,他的爷爷是进士出身,做过四品的文官参议。
他的父亲也是举人出身,也曾担任过六七品的知县等职。
翁之琪从小聪慧,家人都对于他寄予厚望,认为他必然会给翁家带来新的高度。
但翁之琪少年之后,看到朝廷内忧外患,认为学文无法救国。
从而立志学武,并且一举夺魁,高中武状元。
不得不说翁之琪确实是一个奇才。
但在明末这个大争之世,即便是武状元的他,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因为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在,他都没有单独统兵过。
说白了,他现在的水平,都是纸上谈兵,没有实践过。
这次韩烈把他这个武状元,安排在万骑军担任副将。
挂总兵衔,就是让他来历练的。
能文能武这点不假,但缺乏战场经验,这显然不行。
牟文绶倒是世袭军户出身,算得上是从基层摸爬滚打做到总兵。
但他能力并不算出众,历史上的明末,他在江淮统兵,也没有多少亮眼战绩。
这点和翁之琪差不多。
这二人之所以在南明历史上,留下一笔,就是他们都为大明战死沙场了。
“你们提出的问题,我也考虑过。”
陈德点点头,并没有直接否认他们,而是示意亲兵把王忠带来的地形图打开,放在了面前说道。
“大家请看,这里是内乡,往西一百五十里是武关,往东六十里是镇平,往南一百二十里是邓州。”
“南阳就在镇平和邓州三角顶点。”
“我军兵分三路,武关方向是虚张声势,随时可以撤回内乡。”
“几乎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率中军五千士卒,加上左营六千人马,总兵力一万一千人马。”
“拿下镇平,若敌人来攻,则可以固守待援。”
“若是佯攻南阳之际,敌人杀来,同样可以撤回镇平固守。”
“即便敌人有七八万人马,以我军战力,加上城防依托,守个三五天我认为是没有问题的。”
“而无论是镇平还是内乡,亦或者邓州,咱们的兵马,都可以快速增援。”
“忠烈营有三万将士,加上我们万骑军两万主力,六千后军,兵力上并不逊色敌军。”
“即便没有取胜把握,但胜负也有五五开。”
“大家想想看,如此是否有问题?”
在陈德的解释下,久经沙场的王遵坦和张国柱,以及中军参将伊尔都齐都表态道。
“陈总兵部署合理,我等没有问题。”
都监军使孙枝蔚也附和道:“本官常听大将军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万骑军的将士,不说以一当百,以一当十,我认为是能够做到的。”
“这次我们南下,除了解围南阳外,最主要的目标是收复南阳府,为光复河南布政司行省,打下坚实的基础。”
“陈总兵,请你下令吧。”
孙枝蔚这么一开口,翁之琪别说没有意见了,就算有也只能遵从。
军事会议上,主将韩烈和都监军使达成一致,副将有意见也只能保留。
连续两天邓州城的攻防战打响下来。
到三月九日傍晚,清军主力七万余人马,连邓州城墙都没有爬上去。
却战死了两千多人,伤了四五千人。
这个战绩,让统军的伊尔德,一时也是愁眉不展。
小小的邓州都拿不下,更别提襄阳这样的重镇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相处对策的他,却在吃晚饭的时候,一连接到几个噩耗。
“报,南阳城失守,图伦贝勒被杀。”
“南明数万主力人马,杀进南阳城,镇平、内乡相继失守,我军后路被截断。”
不等伊尔德消化这个消息,又有快马来报。
“武关遭遇明军数万人马进攻,佟图赖都统请求回援。”
“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一连串的坏消息,让伊尔德瞬间慌了神。
一脸震怒的他,抬脚踢翻面前的桌案,有些茫然的吼道。
“将军,军情如火,是不是请各旗将领,前来商议一下?”
眼见伊尔德乱了方寸,副将连忙上前劝说道。
“对,对,快招众将前来。”
伊尔德虽然久经战阵,却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和经验。
突遇大事,方寸大乱,自然是在所难免。
很快军中大将李国翰,柯永盛,郝效忠,徐勇,以及伊尔德带来的汉军营总兵李本深一众将领,便赶到了中军大帐。
当伊尔德通报南阳城失守,留守的贝勒图伦战死。
镇平、内乡后路被切断的消息。
众将瞬间炸了锅,一时之间,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家肃静,请听某一言。”
眼看大家乱成一锅粥,李国翰沉声而起,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了下来。
李国翰出身大明辽东铁岭卫世袭军户。
其父李继学,本为铁岭卫的官商,曾为辽东经略杨镐,负责筹办军需物资。
于天启年间便投降了后金努尔哈赤。
父子二人先后得到努尔哈赤和皇台极赏识信任。
在汉军八旗设立之初,李国翰隶属汉军镶蓝旗,并担任参领。
之后一度做到镶蓝旗旗主高位。
可以说在汉军八旗之中,李国翰的地位都是居高不下的存在。
“李都头有何良策?”
伊尔德一脸期待的问道。
“南阳既失,我军军需物资尽失,七万将士不能坐以待毙。”
“就算掉头杀回去,也于事无补。”
“当务之急,是要趁明军尚未合围,立即撤回武关,以图再战。”
李国翰说罢,走到地形图前,指着地图说道。
“我们现在在邓州,撤退的大路虽然被断,但我们可以走淅川小道,沿丹水过西峡口,进入商南县。”
“这条路虽然难走,但也不失为一条生路。”
“还请伊尔德将军速速下令,全军开拔,以免耽误行程。”
虽然李国翰的计策,算不上什么高明。
但却不失为自保之策。
伊尔德沉吟之下,不由开口问道。
“诸位将军以为如何?”
“末将附议。”柯永盛得知明军主力攻陷了南阳,知道大势已去的他,当即开口表态道。
“不过,为了让主力能够顺利前行,还需一军留下断后。”
伊尔德点点头,看向众将问道:“不知那位将军,可愿意留下来?”
断后就意味着要面临生死绝境。
一时之间,众将纷纷低头不语。
眼见无人愿意留下来,郝效忠苦笑一声,拱手道:“末将和徐副将率部留下来吧。”
“好,郝总兵不愧为勇将也。”伊尔德见有人愿意断后,夸赞一声,连忙下令道。
“各军人马立即拔营,向淅川方向撤退。”
七万人马连夜撤离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邓州城内的忠烈营斥候。
接到消息的袁宗第,也是第一时间赶到城头观察情况。
因为清军四面合围了城池,袁宗第此时还没有收到援军抵达,并攻占了南阳的消息。
为此,当袁宗第来到城头时,在城头指挥作战的党守素,刘芳亮众将,都是一脸惊疑之色。
“袁总兵,这莫非是诱兵之策?想把我们引诱出城追击,然后对我们进行反击?”
党守素这个推测,倒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攻城不利的情况下,主动撤退,引诱守军追击,再反戈一击。
在战争史上不乏先例。
“我看不像,看这混乱样子,更像是突发情况。”
虽然夜色深重,但此刻城外清军,匆匆撤离,营地内篝火,把城外情况照的一片通亮。
袁宗第观察一阵后,推测道:“我看清军这是要跑路,说不定万骑军的人马,攻陷了南阳城。”
“南阳城高堑深,清军应该留有兵马固守,万骑军都是骑兵,不会这么轻易就攻陷了城池吧?”
刘芳亮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他带兵攻城几个月,都没有拿下南阳城。
总不能骑兵一来,就攻破了南阳,这不是显得他太过无能了吗?
“先不管这么多,各营立即集合,做好追击准备。”
袁宗第果断的下令道:“王进才,派斥候追踪敌军情况,一旦确定敌军是撤离,立即追击。”
“卑职等遵命!”
众将见袁宗第下令,纷纷动身准备。
随着清军大部队逐渐撤离而去,邓州的围困也随之而解。
“启禀袁总兵,大将军派人送来军令。”
在城头站了一个时辰,眼看清军已经全部撤走,但斥候还未汇报,导致袁宗第迟迟没有下达追击命令。
夜里三更时分,北门游击将军,带着一名传令信使匆匆来到西门城头。
“快快拿上来。”袁宗第听到是大将军韩烈的军令,连忙上前接了下来。
党守素,刘芳亮众将,也纷纷围了上来。
“大将军派来亲卫营副将,杨朴总兵率领亲卫左右二营,以及亲卫铁骑两万五千士卒,与昨日攻陷南阳城了。”
“看来清军撤离,应该是得知南阳失守的消息。”
袁宗第看罢手中的军令和军报,振奋的说道。
“承蒙大将军信任,现委任全权节制南阳境内各军人马。”
“老党,给你留下后营一哨人马留守城池。”
“其余中军,前军,后军速速随我出城,追击敌军。”
“还有,立即向南阳的友军传信,清军已经撤离邓州。”
“应该是往淅川方向,撤往武关去了。”
“请万骑军的将士,从内乡方向出发,在西峡和商南一线拦截敌军。”
袁宗第手中的军令,是韩烈委托杨朴带来的不假。
这道军令主要是让负责节制各军人马,统一指挥权。
同时,也有杨朴带来的消息。
原来昨日上午,杨朴率领亲卫营的人马,突然杀到南阳城下。
仅有一千五百士卒留守的南阳守军,措手不及之下,被吴六奇率领的亲卫左营,一举先登夺城。
当城门被打开后,王辅臣率领亲卫铁骑,杀入城中,斩杀了留守图伦贝勒。
紧接着午后时分,陈德率万骑军一部人马,也感到南阳城外。
两军会合之后,立即派出斥候信使,赶往邓州传信和通报军情。
而这个时候,张国柱率领万骑军左营,王辅臣率领的亲卫铁骑营,正在赶来邓州的途中。
陈德和杨朴率军,则暂时留在南阳休整,等待邓州方面的消息。
三月十三日上午,开封城北大将军府邸。
“南阳捷报,启禀大将军,南阳捷报。”
正在大堂上处理公务的韩烈,听到门外的高呼声,也不由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站了起来。
紧接着孙平的身影便出现了门口。
孙思克则连忙上前,接过捷报送到韩烈手中。
另一旁的刘楗,也是一脸期待的起身站了起来。
“好,好啊。”看罢手中的捷报,韩烈高兴的笑道。
“你们都看看,这一仗袁宗第指挥有方,各军配合默契,歼灭清军五万,理应嘉奖。”
“恭喜主公,收复河南全境。”刘楗闻言,作揖恭贺道。
孙思克道贺之余,随即说道:“南阳收复,各军齐聚武关,是否一鼓作气,收复武关,打通入住关中的道路呢?”
原来自三月九日开始,袁宗第率领忠烈营各营人马,以及后援的万骑军张国柱所部,王辅臣所部,一路追击撤退的清军。
在淅川城外全歼敌军郝效忠、徐勇所部。
斩杀郝效忠,俘虏徐勇所部两万人马。
之后乘胜追击,与三月十日傍晚,在内乡西峡镇,与王遵坦,伊尔都齐所部骑兵,在西峡激战一夜。
追杀敌军五十里,歼灭伊尔德所部三万余人马。
伊尔德在李国翰,柯永盛,李本深诸将的拼死护卫下,率领不到两万人马逃入山涧,这才得以逃回了武关。
袁宗第送来的这封捷报之中,也有请示是否,允许各部人马,继续攻打武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