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烈在南都城中,之前并没有置办府邸。
为此他率军入城之后,便在大教场大营住了下来。
大教场所在地,又叫雨花台,位于中华门外,地处南都城南。
属于皇城外围,大教场是南都京营兵马大营。
现任提督大教场提督是刘肇基,总兵是牟文绶。
这二人与韩烈的关系,说不上亲密,但也没有嫌隙。
刘肇基确切来说,更亲近张国维,牟文绶曾担任过淮安镇总兵。
这两个人,都是张国维督师江淮期间,启用的重要将领。
目前大教场有京营官兵两万,这支人马现在隶属兵部管辖。
之前是史可法在调度,但后来由吕大器和孙传庭所接管。
吕大器担任兵部左侍郎期间,一直想要把这支兵马,收入囊中。
但刘肇基和牟文绶,却以史可法是尚书为由,拒绝吕大器的接管。
倒是孙传庭接任兵部右侍郎短短几个月时间,却把这支军队掌握在了手中。
孙传庭的手段,自然不是吕大器和史可法所能相比。
他出任兵部右侍郎以来,第一时间就视察了军队。
把欠饷之事,当场解决,并处罚了三名克扣军衔的将领,当场以军法斩首。
同时,他还让职方司郎中杨廷麟,兼任监军使,负责监督军纪。
杨廷麟作为监军使期间,又安排了黄大洪,王略二人为军正,专司负责军中纪律。
黄大洪是黄毓祺的次子,王略则是江南名士,这二人都有秀才功名在身。
经过这样掺沙子举动下,大教场的这支京营人马。
中下层将官,大多被孙传庭慑服。
高级将领受制兵部,只能屈服。
“参见大将军。”随着韩烈率领万骑军,神机军,亲卫营人马入营驻扎。
大教场提督刘肇基,牟文绶更是感受到压力。
万骑军一万二千士卒,一人双马,人马披甲,兵甲深严,让人望而生畏。
神机军四万将士,清一色神机火枪,头戴红缨铁盔,身穿软甲,腰缠佩刀,绑腿帆布鞋,军容鼎盛,军威赫赫。
亲卫营六千将士,一半骑兵,一半步兵,人人身形高大,身穿铁甲铁盔,面容坚毅,目光凌厉,宛若一头头山中猛兽。
相比起来大教场的两万士卒,衣甲不一,兵器不整,装备只能用寒酸来形容。
加上这支人马,大部分士卒都没有上过战场,虽然训练尚可。
但与韩烈帐下这支百战雄师一比,自然是高下立判。
“刘提督,听说你带兵有方,孙侍郎称赞你有卫边之才。”
“吕侍郎也盛赞你忠勇可嘉,乃不可多得的良将。”
韩烈一上来,直接对刘肇基来了个猛夸,顿时让刘肇基愣在当场,有些不知所措。
“末将惶恐,在大将军面前,不敢言勇。”
虽然衣甲在身,但刘肇基还是连忙躬身行礼,低头自谦道。
“刘提督不必过谦,我与史阁老商议过,为应对湖广方面出现的军情,决定调任你去安庆担任提督军务。”
“牟总兵,你去庐州接替翁之琪担任庐州总兵。”
“翁之琪调回京师,另有他用。”
“你二人收拾一下,明早启程吧。”
不等二人反应过来,一旁的孙传庭便拿出了兵部调令,递到了二人手中。
“末将遵令。”刘肇基和牟文绶看到兵部调令上,有史可法,吕大器,孙传庭三人的官印,还有内阁大印。
二人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敢抗命。
“你二人现在可以返家,收拾行李,做好出发的准备。”
韩烈微笑的看着二人,亲切的说道:“你们的家人,可以留在京城,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了二百两银子,用作安家费用。”
“以后每个月,会派人给你们家里送三十两银子用作家用,若是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跟兵部孙侍郎提。”
“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和孙侍郎都会为你们解决。”
看着韩烈那微笑亲切的表情,刘肇基和牟文绶无不是心中一寒。
这话他们自然懂,那就是你们二人明早前往赴任,家眷留在南都,你们要是忠诚,自然家人无忧。
反之,你们自己掂量。
“多谢大将军关照,末将今后定然为国效忠,不敢懈怠。”
刘肇基和牟文绶躬身一拜,脸色有些难看的退了下去。
“李元忠从现在起,你调任京营总兵,先接管京营人马。”
紧接着韩烈便宣布,让自己的姐夫,出任了京营总兵一职。
虽然这两万人马,不是什么精锐部队。
但驻扎在京城之内,天子脚下,地位却是十分重要。
韩烈必须安排信得过的人来接管。
虽然他看好翁之琪,但这个人能不能信任,还得等他入京之后,见面面谈过后,才能决定。
这边韩烈在大教场刚安顿好,黄毓祺的长子黄大湛从城中而来。
“启禀大将军,家父让卑职来报,首辅马士英派锦衣卫,缉捕了礼部尚书吴伟业,太仆候恂,以及王铎和钱谦益等人。”
“罪名是勾结逆贼左良玉,阴谋谋反,现在这些人都被押入了锦衣卫诏狱,他们的家人也都被逮捕。”
“而且锦衣卫还在抓人,马士英正在借这事,打击政敌,家父和路侍郎特意派卑职前来,请示大将军我们该怎么做?”
韩烈看向孙传庭问道:“伯雅先生,你怎么看?”
“不予理会,让人暗中保护狱中之人生命即可。”
孙传庭果断的说道:“江南士林多是东林党人,马士英胡乱抓人,只会不得人心。”
“我们现在不插手,马士英会认为我们也想打击东林集团的人。”
“正好让他先疯狂一把,等他名声扫地,咱们再站出来,把他驱逐出朝堂。”
“如此一来,大将军即可赢得挽救士人名声,又可以把马士英这个阉党除掉。”
“伯雅先生高见。”韩烈颔首点头,对黄大湛说道:“你回去告知路大人,这事就这么办。”
“卑职遵命。”黄大湛拱手而退。
“谢山,你现在回城,与吴孟明联手,确保被抓的人,在诏狱不得受刑,保证他们的安全。”
“谁要敢动用私刑,军法处置。”
锦衣卫虽然在马士英手中,可锦衣卫也不是铁板一块。
锦衣卫同知吴孟明,南镇抚司的镇抚使谢山,手中掌握的锦衣卫力士和校尉,才是锦衣卫之中的精锐。
整个南都锦衣卫在编人员,现在有三千二百人。
其中有两千余人,掌握在吴孟明和谢山手中,剩下的一千二百人,则是在马銮和冯可宗手中。
他们手下的这帮锦衣卫士卒,多是一群地痞流氓出身,欺压盘剥百姓倒是一把好手。
可论起战斗力,可是与谢山手下的士卒比起来,可是拍马不及。
谢山离开之后,韩烈这才道:“伯雅先生,你也回城,与吕大器,路振飞,曾樱,黄端伯商议一下,取得共识。”
“明日我会入宫拜见陛下,以及求见懿安皇太后。”
“下官告退。”孙传庭作揖一拜,带着人离开了大营。
左良玉之死,韩烈早有预料,因为这是历史事件。
故而听到这个消息,韩烈没有丝毫惊讶,这个时候左良玉死了,一场清君侧的闹剧,也就以失败告终。
但始作俑者的东林一派的人,却要承受这起事件带来的政治后果。
马士英这次下来缉捕钱谦益,吴伟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打击东林一派的人。
而他最主要的目标是高弘图和姜曰广。
实在是这两个人,手腕太高,在政事上手段,比之高了不少。
以至于马士英疲于应付,尤其是何瑞征,阮大铖被贬后,现在朝堂之上,只剩下降职的丁启睿协助他。
这让马士英颇有些精疲力尽,为此最近马士英先后举荐了梁云构出任刑部右侍郎,与刘理顺争抢刑部大权。
又举荐了顾锡畴为吏部右侍郎,与高弘图争夺人事权。
更是直接下中旨,任命张有誉为户部尚书,企图抢夺户部财政大权。
马士英以首辅身份,下中旨擢升张有誉为户部尚书一事,前段时间可是闹得朝堂纷乱不堪。
高弘图以文华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的身份封驳圣旨,认为尚书一职事关重大,没有直接内旨传升的道理。
然而,马士英却根本不听,还拿出皇帝中旨,强行传旨,升任张有誉为户部尚书。
因为这事,高弘图气的不行,认为朝廷礼法,已然成为马士英私人朝堂。
“钱谦益等人可有招供?勾结左良玉一事,高弘图有没有参与?”
马士英私宅内,灯火明亮的书房中,一脸期待的马士英,看着回家的儿子马銮连忙问道。
“没有,吴孟明那个混蛋,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强行介入案件,说是抓人缉捕,这事锦衣卫的权利。”
“正常审讯也合理合规,但是却不准我们动用私刑。”
“那帮腐儒们,靠苦口婆心审讯,怎么可能问的出什么有用信息呢?”
马銮端起桌上的凉茶,猛灌了一口,颇有些气愤的抱怨道。
“看来这事是大将军插手了。”马士英眉头微皱,有些后悔的叹息道。
“早知道左良玉那厮,会突然死掉,当初就不该同意,让大将军带兵入朝。”
“这真是刚赶走一群狼,又来了一群虎啊。”
说起这事,马銮也是忧心的说道。
“父亲,大将军数万大军入朝,今天下午就进驻了大教场营地。”
“京营的两万人马,必然被他收入囊中,一旦他发难,你我该如何自处呢?”
“燕子矶水师大营,还有三万操江水师的人马在,提督徐允爵,副提督赵之龙,都是勋贵重臣。”
“保国公朱国弼令左都督府,在名份上才是都督天下兵马的元帅。”
“现如今我们只有请朱国弼,下令韩烈不得率军入南都城,让徐允爵率军进驻都城,接手城防兵马。”
“只要都城在我们手中,再让陛下下诏,让韩烈返回徐州驻地。”
“这京城的大权,还是咱们说了算。”
马士英在朝中,之所以能够权势滔天,除了接收了国丈周奎的势力,获得小皇帝和阉党集团的支持外。
就是勋贵集团这帮人,与他狼狈为奸。
保国公朱国弼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魏国公徐允爵是操江水师提督,隆平侯张拱日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忻城伯赵之龙等人,都手握实权。
这些人因为拥立之功,如今更是有了参政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