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寝宫。
非墨曦的寝宫,再也不是只有凝儿一人作陪了。
君曜的后宫,只有慕容萱和非墨曦两人,所以先帝和先帝妃子遗留下的很多的宫女都没有了去处,有些放出了宫去,却也有些依旧留在宫中。
这样分配下来,非墨曦也分得了不少。
然而能真正让非墨曦毫无芥蒂的,依旧只有凝儿。
从登基大典被强制带回来,非墨曦就没有移动过一步,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如木偶倒在床上,泪水不停地流,流的累了,流的没有了泪水,就呆滞着。呆滞着,呆滞着,又想到痛处,泪水便又溢了出来。
到晚上,非墨曦的整个脑袋都被泪水浸得肿胀了一圈。
凝儿在一旁,看着非墨曦如此伤心,想到君曜从大皇子变成皇上之后的绝情,也跟着流起泪来。
一时,整个贵妃宫,好不凄凉。
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皇宫,非墨曦一天滴水未进。
“贵妃娘娘,您一天都没吃饭了。您吃一点点吧,这样奴婢们会担心。皇上……皇上也不愿看到娘娘这样的。”凝儿在一旁劝慰,却不见任何效果。
非墨曦就像被人抽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肉体躺在那里,连眼神都没了半分色彩。
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在,几乎与一具尸体无异。
此时的她,已经不知道思考,无法感知时光的流动,只知道,她的世界就要倾塌了,而推到这一切的人,却是君曜。
“皇上驾到!”门外,突然传了一个声音。
非墨曦一怔,抬眼,门依旧关着,没有人。
如同刚刚就是幻觉。
凝儿开了门,却发现君曜就站在门口。
“奴婢叩见皇上。”凝儿连忙跪地叩拜。
君曜走了进来。
非墨曦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幻觉,君曜真的就在眼前。
“皇上……”非墨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身的,她只知道自己要去求他,求他收回圣旨,放过她的家人。
一个踉跄,非墨曦便倒在了君曜的怀中。
“皇上,求求你……”非墨曦的声音,虚弱无力。
“你们都退下吧!”君曜对外吩咐道。
立刻,门被带上,屋中只剩下他二人。
“求皇上放过臣妾一家。臣妾愿意做任何事……”非墨曦从君曜怀中挣脱出来,立刻便顺着君曜的身子,跪了下去。她几乎没有一丝气力支撑自己。
君曜想将非墨曦扶起来,但是非墨曦不听挣脱着,她只是不住作着磕头状,失去了一切的可怜的女人,绝望到没有了任何思考能力。
“墨曦……”君曜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再一次委屈和愤怒涌了出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法更改了。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们,我不能失去他们,我不能……不能……”非墨曦依旧哀求了,没了任何的尊严。
以前她可以和任何人争辩,不屈服,甚至包括君曜,因为她知道,她的背后有很多人都会保护她。
可是,今天,那些保护她的人,都面临着失去性命的灾难。所以,她必须不顾一切去保护他们。不论任何代价,必须!
“我太天真,以为封慕容萱为后,他们便会站在我这边,同意赦免你的家人。”君曜昨日还是信心满满可以给非墨曦一个安心,今日却是看着她伤心欲绝。
“你是皇上,全天下都必须听你的。你告诉他们好不好,告诉他们,你不要我爹死。你答应我的,你会救我爹的……”非墨曦抱住君曜的双腿,没了任何的形象可言。
“朕对不起你……”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我的家人!”非墨曦突然的怒吼,把君曜吓了一跳,但是很快,非墨曦的生意又变得低声下气:“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对不起,没有他们,墨曦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
君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本是担心她,想过来安慰她,到了这里,却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看着她颓然的样子,心中更加难受了。
“你好好休息。”君曜后悔来了这里。
“不要,不要。”非墨曦不住摇头,不想丢了这最后的一次机会。
“改变不了了。”君曜压低了生意,但是没一个字,都带着力量,虽是不愿,却无法反驳。
非墨曦扶着君曜身体的手,瞬间瘫软下来,这是最后的宣判了么。他,不再给她任何机会。
“为什么,总是在我觉得我要爱上你的时候,给我这样的打击。为什么,要让我不得不再次恨你……”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君曜喉咙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对不起了。杀父之仇,恐怕要恨很久了。”非墨曦冷冷一笑,这一恨,便不会再有爱了。
非墨曦的恨,不会是怒目圆整决不饶恕的恨,不会是割其肉饮其血的恨,但是那种恨,会如蚁噬般,折磨着君曜,也折磨着非墨曦自己。谁也无法畅快地好好活着。这种恨,这一辈子,怕是再也无法分开这两个人。
君曜,是你亲手让你爱的人恨上了你。
君曜看着非墨曦死灰般的眼神,闭上眼睛,转身而去。
他无法为她做什么。
他阻止不了她的恨。
但是,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造成今天这样结局的人,付出代价。
君曜登基第二日。
慕容天奉命成为监斩大臣,在狱中向非和温宣读了圣旨,没等非和温苍老的容颜有任何反应,便将其绑压起来,直赴刑场。
非墨翟也同时被带走,门一开,非墨翟还以为是要放他出去,面色喜悦:“哈哈,终于要放小爷出去了吧。这几天可是累坏小爷了。待我出去……诶,诶,你们这是干嘛?”
谁知进来的狱卒根本不由分说,就将非墨翟五花大绑,“你们干什么,你们绑我干什么,要带我去那里……”
进了押囚车,非墨翟才意识事情的严重性,不由挣扎着:“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叛变的非墨净,造反的也是非墨净,与我有何干!”
本是处于封闭状的非府,也被破门而入,一个将领大声宣读着皇上的圣旨,其他士兵便见人就抓,一时屋内乱作一团,狼藉一片。
下地求饶的有,拼命逃窜想逃出去的也有,吓得抱作一团的也有。
非陌雪钻进娘亲的怀中,吓的大哭。已经几日没有见到爹和爷爷,墨曦姑姑也很久没来看她,甚至她想出去玩耍,都被娘亲拒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总觉得,好像家中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陌雪看出府里的所有人都是闷闷不乐的,她也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但是娘亲却似乎总是开心不起来,夜里已经哭过好几次。
陌雪越是安慰,娘亲哭的越伤心。
很快,非府所有人都被带走,一时哭声连连。,最后两个大大的封条贴上了。
“娘,他们要带我们去哪里?”非陌雪与娘亲一起被关在了囚车里,小女孩已经是泪眼婆娑,看着马车不知道往何处去。这马车一点也不舒服,她不要坐。
“没事,陌雪别怕,很快就到了。”娘亲安慰这陌雪。
道路两旁围满了群众百姓,皆是感叹非家不幸的。
“可惜了,非丞相一生为民,却落得这个下场。”
“就是,虽说非丞相是前朝遗臣,但是为天下做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想不到皇上部分青红皂白,就下了满门抄斩的圣旨,太过无情。”
“嘘,小声点,隔墙有耳。”
两个商铺老板木有的中年人,私下议论着。
“罢了。如非丞相如此清廉之官都落得如此下场,君王昏庸,这官场黑暗无道啊!”一旁的秀才反而更加大声斥责着。
一群人跟着囚车往前去,不时有人高喊:“非丞相冤枉啊!苍天无眼啊!”
非陌雪看着这么多奇怪的人,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到了刑场,非陌雪看到跪在刑场上的人,眼前一亮,便想跑过去:“爷爷,爷爷……还有二叔。”
但是被人绑束着,非墨曦蹬了两步,发现还在原地,便大声喊:“爷爷,爹呢?”
非和温本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虽是凄凉,却有傲骨。然看到活泼的孙女那样天真看着自己,终于还是溃败下来,心中控诉苍天不仁。他非和温,一生为民,为何最后却害的全家人都跟着自己遭遇不幸。
非和温面色枯槁,发髻散乱,避过眼前的发丝,看着全家人都被带至刑台,心中悲凉,已经无法言语。
带队抓人的将领向慕容天汇报:“报告将军,非和温一家,除却非和温本人、非墨翟,已经身死的非墨净,其余三十三人等,全部带到。”
非墨曦尊为贵妃,自然不是这罪臣一家中的一份子。
“老爷……老爷……”非家的人见到非和温,也呼唤起来,心中凄凉可想而知。
非和温只觉得心中亏欠他们太多,惭愧得不敢再望过去。
非陌雪见大家都不理会自己,有点沮丧。眼前突然一亮,注意力立刻被远处的一个人影吸引住。
“姑姑,墨曦姑姑!”非陌雪开心地大声呼喊。
小孩子的声音,立刻让所有人往那边望去。
在监督官身后的高台上远角,站着一个人,浅黄色裙摆飞扬,看着这边被绑押的众人,泪眼朦胧,轻声抽泣着。
正是贵妃非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