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墨曦陪了父亲一会,却无法多留。
君旬出现在了门口,示意他们该走了。
非墨曦想着死者已矣,就算再舍不得,也改变不了哥哥已经死去的事实。现在最重要的是,求皇上赦免其他人。
安慰了一下父亲,非墨曦起了身,跟着君旬出去。
“四皇子,我求求你,与大皇子一同在父皇面前为家父求求情。大哥已经死了,我只希望父亲能告老还乡,安安静静度过余生。”非墨曦现在恨不得求所有能求的人,只要能帮非家度过这一劫。
“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和皇兄一起为非丞相求情。你自己别太悲伤。”君旬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损失了这么一个良材和挚友,君旬也十分难过。
“谢谢四皇子关心。”
二人到了天牢门口,与君曜和君晗会合。
“我们这就去皇宫,向父皇禀明事情的进展,还有非墨净认罪自尽的消息。”君曜说着,看向非墨曦,“墨曦,你先回去。”
非墨曦抬眼,对上君曜的目光,很想跟他们一起去。但是君曜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自己一定会帮他们说清。非墨曦才点了点头,听从了君曜的安排。
此时此刻,她只有信任他了。还好,现在,她有机会,可以如此信任他。
君曜把非墨曦拉倒一旁,在耳旁压低声音说了句话:“我书桌上,信笺的最下面,有封信。是昨天你哥要我今日给你的。”
说完,便拍了拍非墨曦的肩膀,与其他二位皇子,一起直奔皇宫。
非墨曦也擦干眼角的泪痕,因为流泪过多,整个眼睛都有些肿胀了。
回到家中,非墨曦直奔书房,双手抬起书桌右上角的一堆信笺,果然看到下面放着一张书信。写着“墨曦亲启”。
非墨曦拿起来,信封口是用米饭汤黏上的,并没有开封痕迹。她颤抖着手,将信封撕开,抽出一张黄色的信纸,上面熟悉的字迹,差点又让眼泪控制不住。
墨曦:
原谅兄长未能有机会当面以实相告。
当你看到这一封信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可能已经超乎了你的承受能力。但是,请一定要坚持住,现在,你便是非家最大的支柱了。
从决定加入“惶城”的那一刻起,我便有了心理准备有被发现的这一天。只是未能用自己的性命,确保爹和全家人的安危,有些心有不甘。
爹说的很多话都是对的,就算我们对皇上忠心耿耿,也不见得能让非家一直安宁无忧。爹的前朝身份,一直是皇上心中的梗,指不定哪天觉得非家已无多用的时候,就要被拔去。
所以我才想着加入惶城,希望有遭一日,能借助惶城的力量,保非家太平。
我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摆在了不争气的墨翟身上。饰佩丢失,竟是因为他因为身上没有银两而进我房中盗取了。真是可笑之极,叹命运捉弄。
现在,只求用我的身死,来换取非家人的平安无事。
我死后,非家所有的重担,可能就落到了你的身上了。
希望你可以求得皇上,让爹解甲归田,不再参与政事。如此,方才能逃离出京城的魔爪。
你嫂子与陌雪,也有劳你多加照顾了。
兄为有你这个妹妹,万分荣幸。
最后的落款是“兄,非墨净”。
这便是她敬爱的哥哥,留给她最后的话了。甚至都不敢亲口相告。
而后面,还给了她一个巨大的烂摊子,该如何收场,还得看君曜的努力。
非墨曦最后看了一眼这信纸,然后燃了一道火折子,将它烧了。这兄长最后留给她的东西,她也留不下来。
然后,她从君曜书房里出来,往自己院子走去。
却在穿过回廊的时候,看到了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慕容萱。
慕容萱一身紫色琉璃群,心情似乎极好,与丫鬟缕馨一起慢悠悠对着非墨曦走过来。
此时非墨曦恨透了这人,若不是她爹慕容天弹劾非和温,非家也不会面临这灾难。然而非墨曦根本奈她不何,只能忍住情绪,当做没看见她,低头走了过去,面色阴沉。
就在擦肩而过后,非墨曦正要松了表情,继续走远时,背后却突然响起故意挑衅的声音。
“哟,姐姐怎么连声招呼都不跟妹妹打,就这么无视了呢?”
非墨曦停了脚步,并不回头,本想放松的脸部肌肉,重新冷聚起来,语气威耸:“我为正,你为侧。就算问候,也应该是你得主动问候我,我没说你不识规矩,还说起我的不是了?”
是慕容萱自己要惹上来的,她自然不会退却。
“这不妹妹担忧么。我爹爹秉着对皇上的忠心,举报了姐姐的爹谋反之罪。妹妹怕姐姐因此,也将妹妹当做眼中钉……”慕容萱心中恐怕痛快之极,却装作一副惶恐的姿态。
“哼。竟然你都知道,又何必自找不快。”非墨曦对慕容萱这种假惺惺的态度,厌恶至极。更是想到哥哥已死,所有的怨恨都恨得追加到这个女人身上。她做不到恩怨清白。
“姐姐,我相信非丞相是清白的。”慕容萱一副受了委屈,但依旧理解非墨曦的语气。
明知慕容萱是在嘲讽,但是慕容萱奈何不了她。这件事,就算与她有关,也根本无法证明,更加无法责难。
非墨曦有苦只能自己吞,更不能告知哥哥已死的事情,不然恐怕慕容萱更加得意。
她只得当做没有听到慕容萱的话,一步一步走远。心中发誓,若非家今朝因为此时蒙难,她日后定要报此仇,让慕容府也鸡犬不宁。
“呵呵呵呵呵呵,哎呀。”慕容萱看到慕容萱消失在回廊尽头,捂着嘴唇,笑得花枝乱颤,“我还没开心够呢,她就走了。”
“哈哈,这贱人还想跟小姐争宠,真是不自量力。这次,她非家怕是要一个不留了。”一旁的缕馨也是知道如何哄主子开心,一口歹毒。
“你说,若我说得知非墨净在牢中鲜血流尽,我也很难过。不知道她会不会理解我的苦心呢。”慕容萱嘴角的笑,狠毒阴险。
“咯咯咯咯咯,小姐这么仁慈,她会感动得流泪的。”缕馨笑得合不上嘴。
慕容萱心中畅快极了,非墨曦,待到你非家满门抄斩,就算你还活着,这未来皇后也注定是我的。就算君曜想,那也会面临无数非议。没有大臣会赞成,让一个勾结前朝余孽的丞相的女儿做未来的皇后。
君曜等三人来到皇宫,拜见皇上。
却见门外,依旧有几个皇子在外守候。看来,这两日,皇上的身体也不见好转。因为城乡勾结前朝余党,牵扯重大,所以皇上并未传召他们前来守候。
公公传圣上口谕:“圣上身体不适,仅召见大皇子君曜。二皇子与四皇子可回去休息。”
“儿臣遵旨。”皇子们跪拜道。
“大皇子,随奴才来。”总管太监尖声请道。
君晗与君旬留在了原地,与其他皇子皆目送着君曜独自随总管进了皇上寝宫。
而后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自然是问关于非和温那边的审查情况。
“公公,父皇这两天,病情可有好转?”君曜连忙问。
总管公公面容忧愁:“大皇子,可急死奴才了,圣上这两日已是连粥都难以下咽了,只有太医的汤药维系着身子。”
“怎会这么严重……”君曜其实还心存幻想,以为父皇重新早朝,只是时间的问题的。却不想,这一次的打击,是如此之大。
来到榻前,半昏半醒的君熠,看到君曜到了。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公公便将伺候着的两个宫女领了出去,留下这对父子独处。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可有好些了?”君曜很想上去看一下这个严厉的父亲,但是他们还是君臣之别,王朝的律法,让他连这一点都办不到。
“扶朕起来。”君熠艰难吐出四个字,已是面带抽搐。
君曜连忙轻轻落了靠枕,将君熠缓缓扶起靠上去。
君熠双眼迷离,看着自己的长子,自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君熠便再也没立过太子,在君曜心中,却从没动摇过这个储君的人选。也许,是时候了。
“非和温之事,可有结果了?”君熠说一句,便是重重地喘息。
“已查明。”君曜感知到君熠开口的艰难,于是索性自己陈述下去,让君熠只需听便可,“非墨净已认罪,是他暗自勾结前朝余党,与非和温和其他非府之人毫无关联。非墨净于昨晚,畏罪自杀,并留下血书。想通过他的线索,察出前朝余党,已无可能。另也审查过非和温等人,确实与此案无关。”
君曜说完,将非墨净的血书取出,打开,给君熠过目。
君熠看着那血书,眼光却突然变得迥然,“好。非和温,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君熠似有得到了些许安慰,神色也微微有些好转,痛苦缓和了很多。
君曜心中一喜,看来父皇对丞相并没有打算赶尽杀绝,非家其他人也许真的可以逃过一劫。
如此,对非墨曦,算是莫大的安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