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为解心中千般恨 私自下山杀马贤
杨弃2023-06-28 10:507,285

  “是呀!这不正是斩了马贤的好机会吗?县人都会看到做奸贼的下场,我们也报了仇。”神佑鼻子上嘣出一层汗珠,浑身来劲了。

  黄昏,从通城县城回来的禾仔,兴冲冲告诉神佑,县衙挂出元人招牌后,进城交易货物的乡下人骤减,县城成了一座死城,街道冷火熄烟,众人怨声载道。县衙时有断炊断薪的日子。商家没了顾主,门可罗雀。小摊小贩收摊卷铺,到乡下过日子去了。居家住市的街邻,缺吃少食无柴火,乡下无有亲戚投奔的,只得靠乞讨度日,时光难熬。眼看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马贤虽然整日担惊受怕,但他更担心的是,县城冷落了,县衙胥吏散了,他还当什么知县?阿罗不花定会杀了他。他牙一咬,决定铤而走险,在城隍庙主办一场盛大庙会,活跃圩市,安抚县民,凝聚人心。他还要亲临庙会亲民。

  知晓了神佑的态度,禾仔紧追着说:“那我们快操办呀!”

  神佑眉头一皱,想了想,吩咐阿雨说:“你去把婆养、观生找来。”

  “我已踩了盘子,如果瑶兵乔装混入庙会,杀了马贤,岂不是件提振人心的大好事?我们做个无名英雄又何妨?”在敦水坑关隘,禾仔喜笑颜开,介绍了庙会,又向容易激动的婆养和观生,怂恿煽动说。

  神佑看似若无其事坐在一边,却不时拿眼瞥着众人脸上的表情。

  婆养满脸麻子通红,口水一吐,手一搓,心痒痒地一把站起大喊:“干呀,这好的机会,正好除了马贤,还等什么风雨?”

  观生两个衣袖早卷得老高了,故意挑拨激将问:“你们关系那好,马贤还要你去当县兵都头,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哟?”

  “你们不去,老子一人去杀了奸贼,省得你们时常侮辱老子。”婆养从怀里拽出皮酒囊,一阵猛喝,又说:“旺叔知道了,大不了挨一顿皮鞭,撤了我的关目,还撤得了我的瑶兵不成?老子先放放心中的怨气再说。省得天下人说我们瑶人是软柿子,好捏,是蠢巴,好欺负。”

  “嘿!说得好,我跟你干。”观生一个冷笑怒了,大眼一瞪。

  神佑平静一笑,说:“好吧,我也跟着你们干。”

  三个关目加上禾仔探长,一阵商量,考虑到禾仔时常进城当探子,应尽量少地拋头露脸,婆养与观生一致同意神佑当指挥。

  众人一走,神佑心里突然一阵纠结。他排起八卦一算,马贤袓上积德,未被化尽,明天杀不了马贤。怎么办?箭在弦上,不能贸然打退堂鼓呀!不然,大家怎么看他?

  早晨,冬阳稀薄,银霜覆地。众人分头来到县城。神佑装扮成一个富家读书人模样,手拿一把黑丝绢折扇,穿一袭阔绰蓝色丝织缀锦长袍,出现在通城县城北门。矮个阿雨扮作书童,紧随其后,肩上跨一个大褡裢。

  城门早已大开,人群熙熙攘攘。有的挑着柴火、稻米、茶油、时令菜蔬;有的扛着钢叉,挑着一大摞野兔或麂子等猎物;更有村妇跨着竹蓝,盛着鸡鸭、鲜蛋和各种干菜;也有提着香火纸钱,去朝拜城隍庙菩萨的,还有众多看热闹的人们。大家都巴不得抢个好位置卖货,争先恐后往城门洞里挤。

  城门洞外,站着四个手持兵器的县兵,个个瞪着大眼,朝人们紧张地东张西望,不时拉出一个人来,仔细盘查搜身后才放行。神佑夹在熙攘攘的人群里,一步步移过城门洞,走过石板街,只见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红灯笼。一些老者面无表情,依门而望。三人一小队的县兵,不时持械巡过街巷。

  神佑老远望见,城隍庙前场上,人山人海,叫卖声、嬉笑声、招呼声、喝彩声一片嘈杂。他像看热闹的一身松闲,心却提在喉头。他挑空地走过遍地货担,好不容易来到庙前。

  城隍庙刷扫一新,披红挂彩。庙内香火正旺,烟雾缭绕,市民多时不曾听到的鼓声,又“咚”“咚”直响。来来往往的香客,跪的跪,拜的拜,抽签卜卦。有急匆匆的,有轻松松的;有笑眯眯的,有愁幽幽的;有嘻哈哈的,有泣嘤嘤的……

  庙前场上搭了一高台,后台上竖着一个大彩架,上面饰着各色彩条彩花。据禾仔探知,午时头,马贤要在台上检视县众,发表谕示,与民同乐。

  神佑四顾高台后,又在人海里捜寻起来。突然看到高台右边场地上,一片叫卖的人群里,观生穿一身樵夫烂衫,戴一顶破草帽,坐在两推码着柴火的小车边,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半闭不闭里却四面溜着,双手忙个不停,在反复卷着烂袖儿。他带来的四个瑶兵,衣着稀烂,面黄肌瘦,疲惫地守着四车柴火,向经过的客人,大一声小一声“柴火”“柴火”的叫着,却无人搭理。倒是背后有一些人在指指点点骂着:“骗人的崽,想赚黑钱。”神佑一看,推车上堆满烧不起火的腐干烂木,谁人问津?

  观生推车旁五六丈开外,摆着一溜儿小吃摊,烟雾弥漫,烧煎炸煮,香味扑鼻。拥挤的食客们嚷叫个不停。观生久久盯着那里望,点点头。

  神佑暗暗一笑,又踱到高台左边,只见一群人围个大圈,指指点点,笑着喊着。更有四个守高台的县兵,站到了台边,乐呵呵地朝台下的人圈里张望。只有一个小县兵虎着脸,挺着枪,把企图爬上台的人戳下去。神佑在人群外踮脚探头一望,婆养戴着猴面具,手捏酒葫芦,一边耍猴,一边喝酒。两只猴子一会儿翻斤斗,腾云驾雾;一会儿穿着官袍,背手踱步;一会儿两手相执,情侣般恩爱有加;一会儿端着托盘,咿咿呀呀,点头哈腰向观众讨赏。围观者连连称奇叫绝。一些衣着阔气的人们,不时丢给猴子几个铜板。婆养带来的两个瑶兵,扮成脚夫,手持扁担绳索,夹在观众里看热闹。神佑一笑走开了。

  禾仔呢?神佑又向通往县衙方向的街面悠哉走去,心里不由得一乐:街边一家商铺的屋檐下,坐着一个面相五十多岁的老者,朝天鼻向上翘起,入神地拉着土二胡。“公六且六”的音符,从弦上悠扬跳出。不时有人上前,打时卜卦算命,老者娓娓述说,听者连连称道。神佑细细一望,一层薄薄的锅烟子,抹在禾仔脸上手上,大睁的眼珠泛着白光,活活一个睁眼瞎。离禾仔丈远左右的檐下角落里,两个瑶兵探子,穿着破衣烂衫,破碗和打狗棍摆放一边,蜷缩在屋角里,翻着内衣捉跳蚤。

  看着众人早到位了,神佑又细细观察了一番不时巡过的数小队县兵,计下时间,放下心,带着阿雨,优哉游哉,在县城街巷四处转荡起来,又到西城门外转了一圈。复回到城隍庙前,在一溜小吃摊上,细细看过一排锅灶,与阿雨尽拣新奇的食物,吃了一遍,肚子饱了,专等奸贼马贤到来。

  眼看午时过半,人们稀稀拉拉四散吃饭去了,那奸贼怎么没按原定时间到场?神佑掐指一算,鼻子一哼,“既来之,则安之,老子就陪着你耗。”转身进了附近一家茶馆。

  “老爷,干脆吃了午饭再去吧。”叶享利眨巴着眼睛,满心焦虑来到马贤屋里,试探的声音里透着几份关心。午时头,他就按原定时间,催促马贤去高台亲民。哪知,马贤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脸面毫无表情。如今,又一声未哼。叶享利只得怏怏走了。候在县衙里的百个保驾县兵,不知马贤何时去亲民,不敢去吃饭,坐在地上,东倒西歪待着。

  为了去不去庙会亲民,马贤纠结了两天。他想起县人数次暗杀他,想起堂客的死状,心就在发怵。但为了救活县城,保住地位,他不得不开庙会,不得不见县人,什么时候去呢?已向社会公开午时了。犹豫不决时,只有拜托菩萨了。昨夜,他在屋里做了“巳、午、未、申、不”五个阄,虔诚地烧香焚纸,祭拜菩萨和家神后,一手抓了一个申字。“哈!天意,申时好!即使有坏人图谋不轨,拖到那时,不是也心灰意冷走了吗?菩萨保佑我,安排了好时辰。”马贤朝菩萨深深一揖,放心等待。他没把申时告诉任何人,“天机不可泄露。”

  申时中,神佑带着阿雨走出茶馆,在场上转了一圈,示意观生、婆养和禾仔准备好。他选择隆平寺前台阶上站定,对面城隍庙尽在视野中,高台就在正对面。

  初冬的阳光已经蔫了。庙会正在冷落,约三成人走了,还有一些人在收摊捡货。马贤怎么还不来?

  “当当当!”突然,县衙方向传出三声清脆的锣响,接着,就是衙役和县兵疯狂的喝道声。街道上的人们纷纷往两边退让。转眼,马贤在一大群县兵簇拥下,来到了城隍庙前的高台边。参加庙会的人们停下手脚,一齐向叫嚷个不停的高台方向望去。只见马贤笑容可掬,不紧不慢登上高台。谁知他心里却在一遍遍紧张

  地祈祷:“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千万不要出什么祸事啊!”

  “噢!火,火!县衙起火了。”场上,不知谁大嚷了一声。

  众人偏头东望,只见县衙后院方向,黑烟滚滚,转瞬化作一团火腾起,噼里啪拉的炸裂声,接二连三从火中传出。

  刚刚迈上高台的马贤,浑身一紧,两眼一大一小乱扯了。但他立即警告自己:“众目睽睽之下,我是知县,不可失态哟!”他迅速调整情绪,装出一副临乱不惊的气势,爽朗地吩咐县兵都头:“立即派五十个县兵回衙救火。”

  转眼,一半县兵折回了县衙。马贤镇定自若,走到前台,向三方高拱过双手,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发表谕示。

  “杀死奸贼马贤!”突然一声大吼,一个壮汉龇着两颗老长的黄牙,腾起丈多高,稳稳落到高台上,挥动两把两尺多长的屠兽尖刀,向马贤扑去。

  马贤像事先操练好了一般,身子一缩,骨碌碌就滚下了台,落到台侧的县兵队伍中。

  县兵都头手一挥,一伙县兵持械拥上台,把壮汉围在中间,喊杀声不绝于耳。

  “这是谁坏了我们的好事?”本来,禾仔放火,县兵回撤,都按部就班地在进行,刺杀马贤的时机来了。高台东有婆养,西有观生,正面有神佑,马贤哪里逃得脱?哪知,偏偏冒出这个壮汉来,让马贤活着下了台。神佑鼻子上陡地爆出一层汗珠来。

  此时,壮汉被县兵围在高台上,杀成一团,台下县兵忙护着马贤离去,神佑喉咙里又“咕嘟咕嘟”响开了。再不能等了!他气愤地向阿雨嘴一呶。

  “轰!”一声轰天雷飞炮冲上了天,像霹雳在半空里炸响。

  “杀奸贼马贤!”阿雨一声高喊。

  场上人们回过神,众人愤怒地大喊:“杀奸贼!”“杀奸贼马贤!”不少人操起扁担家伙,就朝簇拥着马贤的县兵冲去。顿时,叫的喊的,想杀死马贤的,还有赶紧收捡货担,离开是非之地的,也有跑来跑去看热闹的,城隍庙前场上,早已乱作一团。

  “赶快救壮汉。”神佑早从长衫里,掣出一把尺多长的小铁弓,从手中的折扇里抽出铁扇轴,连连向台上射去。阿雨从锦袋里,摸出小石头,瞄着台上的县兵,接连不断甩去。铁箭和石头连连打扎在县兵的面门、鼻凹、额头上。

  摸不着头脑的县兵,随着天空掉下的铁前和小石头,惨叫声不断传出,转眼倒下七八个。待县兵惊恐地四处张望时,壮汉早乘机砍翻面前的两个县兵,一个飞猴摘桂,脱身下了台。

  阿雨又从褡裢里掏出一把折扇,递给了神佑。

  婆养听见号令,摘下面具往地上一摔,“噗”地吐了一泡口水,双手一搓,从猴戏担里“唰”地抽出两把六十斤重的丧门锏,向护着马贤的县兵冲去。他的两个瑶兵,把扁担头上的木套一抽,还出两杆铁枪的真面目,一左一右,紧跟婆养向前冲。

  护着马贤的都头,赶忙催促一群县兵,斜刺里堵截婆养,双方好一番厮杀。婆养的铁锏,抡得滴溜溜飞转,碰上者脑浆四溅,血肉横飞。左右两个瑶兵,两条铁枪横挑竖打,遇者不死即伤,鬼哭狼嚎。

  都头害怕了,赶紧转身脱去。幸存县兵一窝蜂四散开,迅急溜了。待婆养三人再度冲向马贤时,哪里靠得近?簇拥着马贤丧家犬般逃遁的县兵周边,都是挥舞着扁担家什,乱打乱叫的百姓,把婆养堵住了,眼看着县兵架着马贤,已跑出了十数丈远。

  观生听到神佑号令,把推车一掀翻,和卖柴的瑶兵,从烂柴里捡出五把快刀来。观生右手举刀,左手拿一只套索。四个面黄肌痩的瑶兵,一蹦丈多高,和婆养合成一处,企图穿过熙熙攘攘的百姓,追上县兵。

  乱哄哄的百姓只管举着扁担家什,向前乱叫乱打,哪里知道后面还有这些好杀手,更有哪个让道的?他们杀不了几个县兵,实际上起了拦堵婆养们的作用。

  眼看痩小的马贤,夹在县兵里没命地跑,身影忽现忽没。前面隔着一大片百姓的观生,急得汗水直流,手中的套索怎么也把握不准马贤。他再也顾不得了,猛力将套索向马贤所在的县兵堆里远远拋去。套索紧紧勒在马贤身边一个高大县兵的脖颈上。观生猛地发力,一拉套索,从众人头顶,把县兵拖到面前,一刀下去,早已白眼直翻的县兵气绝了。大怒的观生又飞起套索,瞄着从婆养处脱身、双刀玩得飞转的高个都头甩去,套住脖颈,一把拖到面前,又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婆养眼看着马贤跑远了,气得大吼,再也顾不得堵在前头乱打的百姓了,挥起粗腿,左一扫,倒下四五个,右一踢,又倒下五六人,待百姓惊恐散开,婆养见马贤快进县衙门了。他伸手一捏嘴皮,一声长长唿哨响起。两只猴子箭一般跑来,敏捷地踩在慌乱的人群和县兵肩上头上,几蹦几蹦,一个斤斗翻起,落到早被指认的马贤头上。随着一声惨叫,一只猴子举起一只滴血的眼珠,蹦蹦跳跳返回了婆养身边。婆养一点头,猴子把眼珠往嘴里一塞,吞了。

  神佑猛冲过去,向簇拥着马贤的县兵,连连发箭。阿雨个头矮,眼中看到的都是百姓,手捏小石头干着急。

  县兵又死伤数人,还是让马贤跑进县衙大门,不见了影子。

  婆养气得大叫,举起丧门锏,朝着街边一排碗口粗的梧桐树,一阵乱打,一棵好树也未留。

  此时,在县衙放火的禾仔和两个乞丐,背着三个布袋,早趁混乱跑出了县衙,向西门猛跑,去控制城楼了。

  “你们快走,县兵马上要杀来了!”神佑向众百姓大喊。众人一哄四散,留下一街乌七八遭的杂物。

  待百姓平安撤走后,神佑才令阿雨发了一通收兵的号炮。众瑶兵按预先谋划,一齐向西门撤。

  哪知,神佑早失去了良机。闻讯城隍庙有刺客的县兵,从各街巷、从县衙救火现场、从各城门,从四面八方,紧急赶往城隍庙前来了。一个头领望着街道上几个向西撤去的刺客大叫:“快抓刺客,抓住一个,赏银百两!”

  虽然县兵大都是新近招进,且没有经过多少训练,又已死伤了二三十人,但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又有重赏,一片怪叫“抓活的!”“抓活的!”向断后的神佑、婆养、观生一窝蜂涌来。

  三人边打边退,退到一溜儿小吃摊边。一大排旺火灶上,或油或汤、或水或吃食,在锅里兀自翻滚。主东和食客跑光了。早在心里打好了主意的观生,端起一锅沸油,向汹涌而来的县兵当街抛去。三人一齐使劲,把所有的油锅汤锅、水锅菜锅,一古脑抛进了县兵队里。婆养发现几把酒壶正喷着酒香,大喊了一声“好啊”,顺手提起,嘴对嘴就喝,“哎呀呀”烫得大叫。他咧着大嘴吐着粗气,喊着“给你们喝。”“给你们喝!”几个甩手,将几把酒壶都抛进了街面上早就悲号不断的县兵队里。后面的县兵赶紧回头溜。没有跑脱的县兵,被滚热的油、水和酒菜,劈头盖脸烫得倒在地上,抱头抽搐,哭的哭,嚎的嚎。

  观生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精心制作的子母炮,就着灶火点燃,天女散花般向当街的县兵中拋去。“轰”地大大小小数声炸响,热油热酒,噼噼啪啪烧起来了。顿时,街道大火弥漫,乌烟瘴气,鬼哭狼嚎,混响成一片。其余县兵骇得作鸟兽散。

  神佑一伙趁机脱去,径直跑过西城门洞。早用标枪杀死四个守哨县兵、控制了西城门楼的禾仔,和两个乞丐飞身下楼,和神佑一伙,合做一处,飞奔出了西门,一气跑到五里外隽水河边的下湾,才停住了脚。

  此时,远远近近的村庄,已亮起了灯光。

  被神佑在高台上救下的壮汉,1一*直同瑶兵在1一*起。他早就明白,是他的鲁弃行事,坏了这伙好汉刺杀马贤的周密方案。他走近神佑,双手一拱,愧疚地说:“英雄呀,是你救了我,可我却坏了众兄弟的好事,罪过深重啊!”

  “噢!原来是你帮倒忙,救了马贤?”禾仔气愤地上前一看,兴奋地一拳打在壮汉肩头,转脸向众人道:“当初,鸦雀被县兵抓住,就是这位‘狼牙’老兄,帮忙从县兵手中抢下,交给我带回龙窖山执法的。”

  众人对狼牙称谢不已。

  “今天未杀马贤,是他阳寿未到,我们怎能怪老兄呢?”神佑宽慰了狼牙,忙从身上摸出一两银子,说:“老兄去买点酒喝吧。”

  狼牙接过银子,高兴地说:“你们救下我时,我就知道你们是谁了。在通城,只有你们能呼风唤雨,翻江倒海。愿苍天永远保佑龙窖山啊!”狼牙深深一揖,飞快地消失在夜幕里。

  神佑顺手从河边树上,摘一个叶片,放进嘴里,三声尖厉的哨音响过,一条船从河对面的黑暗里,急速划来了。一众人登上船,离岸而去。

  在船上,禾仔狡谲一笑,朝天鼻得意地几吼几吼,把三个布袋打开,将从县衙公堂收缴来的一应公文物品,东一把,西一把,拋进了滚滚的隽水河里。他手拿一枚知县的铜官印,好奇地歪着头,左看右看,一口唾沬吐上去,挥手摔出好远,“通”的一声,落在河道中。这是他在县衙里放火后,趁着一片混乱,顺手牵羊做的好事。

  众人回到龙窖山下,天已交三更。一进东冲洞口,几个跟踪在后和等候在洞口的瑶兵,就截住他们,亮出旺叔手谕,将其他瑶兵放了,把三个关目和禾仔绑到盘王庙,跪在盘王铜像前。

  紧皱眉头的盘勇,陪着满脸苦楚的旺叔来了。盘勇当众宣布:三关目和探长,私自带兵出山动武,严重违反军纪,必须重罚,以戒后来。每人责打一百皮鞭,撤去关目、探长职。

  八个瑶兵走上前,向关目和探长举起了皮鞭。

  “慢!”婆养仰起头,向盘勇大喊:“这次出山,是我的主意,我领的头,好汉做事好汉当,与他人无关。”

  正在瑶兵们手握皮鞭犹豫着,等待盘勇命令的当儿,一个暴躁的声音,从庙门口传来。

  “下三烂的崽,论罪该杀,只是莫把污血,脏了盘王圣地!”盘和须发倒竖,怒气冲冲闯进来了,指着几个关目探长破口大骂。

  原来上午,旺叔要秋菊告诉父亲,几个关目和探长擅自带领瑶兵进城,暗杀马贤去了。盘和大怒,本想重处四人,但哪里经得起秋菊的唠叨:龙窖山用人之际,几个关目和探长被家法打伤,又撤了职,瑶兵怎么对付元军?盘和狠狠白了女儿一眼,但还是不得不出面干预。

  旺叔暗暗一喜,接过盘和的话,当即宣布:“通告全体瑶兵,撤销四人关目和探长职务,每人寄下一百皮鞭,回岗位上待打。”

  四人忙向盘王磕头,又转向盘和、旺叔和盘勇磕过头,急速溜出了门。众人一眼望见秋菊站在庙场上,一怔之余,连连拱手。婆养亲昵地说:“感谢公主奶奶的救命之恩啊!”

  秋菊眼望四人卜哧一笑:“好自为之吧!”四人野兔子逃命般跑了。

  不久,瑶府又宣布:四人为代关目、代探长,勒令戴罪立功,凭功再论打罚。

  再说傍晚,叶享利听说有人刺杀马贤,兴冲冲地向县衙门口跑来,当看见马贤丧家犬般,在县兵的簇拥下回衙了,心一冷,连忙转身,缩进一个屋角里,满脸无奈地摇着头。

  这天晚上,几十张无头无尾,写着马贤“老家人”来通城县“清理门户”的帖子,被街邻们兴奋地传读着。

  马贤在明志斋的条案上、自己的住房和县衙的公堂上,也各发现了一张“家乡人”散发的帖子,吓得浑身发抖。当发现县衙所有的函、奏、章、笺和一应文牍,以及阿罗不花命令他熟读硬背的元朝律条,已尽被家乡人卷走,片言只字未留时,惊魂未定的马贤,捂着个空洞洞滴血的伤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个鹰钩鼻又将怎样责罚他?

  此时,在龙窖山北,又一个瑶人败类钻进了元军的钱眼,为龙窖山招惹了一场大灾难……

继续阅读:第六十回 卖野兔结识元军 操碎心旺叔病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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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家峒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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