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拜拜,拜拜
杰佛僧2025-07-12 13:526,469

   幸达春蛮劲发作,往上猛冲了一段路,待那股爆发力用尽,腿脚缓了下来,领先优势再次被慢慢蚕食。

   秦昭和马沣始终默契地压着速度,不时回头张望,耐心等着落在最后的曲望远。四人的队伍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皮筋拉扯,在蜿蜒的山路上保持着若即若离、忽前忽后的距离。

   “你上回爬静屏山是什么时候?”马沣问秦昭。

   “十……”秦昭盘算了一阵子,“十几年没上来过了。”

   落在最后的曲望远几乎用的是手脚并用的架势,边爬边喘,忍不住抱怨,“小时候,三天两头闹着要上静屏山,逛动物园,玩游乐场,怎么爬也不觉得累……怎么现在爬起来,他妈的,掏心掏肺的。”

   “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秦昭笑着说。

   “就这四个字!能精准形容我现在的感受,别的都不行!”

   “你的记忆可能出现了偏差。小时候爬山,其实一样累,只是小孩子精力好,恢复得快,喘两分钟就好了。入睡也快,说不定在下山路上,你已经困得睡着了。”马沣说着说着,仿佛陷进了自己的回忆深处,嘴角挂着一丝温暖的柔光,“说实话,下山路上,我只记得我爸的下巴,下巴上是他的络腮胡,摇摇晃晃的……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确认似的补充,“我是被他抱下来的。”

   “我说……”曲望远见马沣状态如常,脸不红气不喘,“你看起来病怏怏的,没想到身体素质还挺好。”

   马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也没那么好……可能,因为我小时候,跑了很长时间的船。在船上,有很多体力活要干,想偷懒都不行。”他抬眼,视线投向前面幸达春宽厚的背影,“达胖知道,每到寒假暑假,就联系不上我了。”

   跑船,在宾城——这座三江聚汇、以水运而兴的城市——本身并不算稀罕事。在望江龙城的窗边,就能看到江上穿梭的大小船只。但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看着更像是在书堆里长大的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小时候跑过船”,这经历就瞬间显得硬核而罕见了。

   马沣是幸达春的发小,对他的过去,曲望远并不清楚。

   面对曲望远的好奇,马沣只轻描淡写说了句,“家在船上,在江上……”

    

   如果先前黄鑫对曲尚鸣的说法还存在一丝疑虑。这一刻,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不可能错认家门!

   门前那颗孤零零的龙眼树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不知在这棵树下尿过多少泡尿。七岁时,他偷喝了半瓶高粱酒,抱着树杈子吐,呕吐物把树根都淹住了,他的头就支在树根上,仰面睡着了,第二天挨了一顿揍。他现在甚至一眼能看到当年放脑袋的凹槽,绝无认错的可能!

   心中燃起一股微弱的期许,黄鑫探头往屋里看了看。那间屋子的外观和过去并没有什么区别,内部空间完全变了,现在是一家五金店。屋里有个人,像是店主,他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缩着手听收音机,一动不动,像尊蒙了尘的泥菩萨。

   看清了,是一张生脸,黄鑫并不认得。屋里也没有别人。

   那份没来由的期许霎时烟消云散,他反倒又松了口气。

   耳畔“叽里呱啦”,曲尚鸣又说了一大堆,黄鑫愈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又到江边,众人仿佛被浓烈的酒糟味裹住。顺江街上也是一排经岁月窖藏出的砖瓦房,坐落着季庄最传统的酿酒工厂。

   “林氏老槽坊”占了四间门面,打开大门做生意,很是热闹,蒸粮的雾气在工人忙碌的身影间穿梭,参观的游客也是络绎不绝。门外的酒旗迎着风,猎猎作响。

   “怎么停下了?看到当年的竞争对手了?”见爷爷停下脚步观察酒厂,曲灵铃问。

   曲尚鸣用拐杖指了指林氏,顿了顿,又指了指隔壁。

   “看来赵氏被你干倒了!”曲灵铃笑着说。

   和林氏毗邻,只间隔两间门面的是另一家小酒厂——“赵氏老槽坊”。和林氏相反,赵氏门前空荡荡的,能张网捕雀,门板紧闭如同合拢的棺材,“百年老槽坊,赵氏老白干”的招牌已然泛黄,字迹残损,模糊不清。

   王响的酒瘾被酒糟味勾起,不知不觉便踏进了林氏的店里。

   热浪混着更浓的酒气扑面砸来。作坊内光线昏黄,几块高处的“亮瓦”艰难透下几束天光,无数尘埃在光柱中翻滚、沉浮。蒸腾的白色水汽弥漫整个空间,一切都蒙在氤氲里。视线适应后,王响看到作坊高敞,顶部有简陋的隔层,堆放着杂物。

   作坊中央,是巨大的土灶台,向地下借出几平米的空间。灶膛里的柴火正旺,灶上是厚实的青石板箍成的土酒甑,被火焰舔舐着,硕大如野兽,是川南小酒坊的标志。甑口被草垫紧紧覆盖,缝隙里不断溢出滚烫的白雾,发出沉闷的“嘶嘶”声。长柄铁勺倚在甑旁,木柄早被酒液浸透,酱色如海一般深沉。

   墙角摆放着深色的陶土酒坛,大小不一。一些坛口被黄泥严密封着,沉默如石,偶尔从封泥下传来“噗”的一声轻响,是酒醪在坛中持续发酵的微弱证明;另一些敞着口,内里是红褐色的酒糟,散发着浓郁的酵香。墙边挂着巨大的竹编篾筐,网眼间塞满了糠壳和酒糟的碎屑。

   工人正费力地用木锨翻动蒸好的粮食,汗水顺着他们古铜色的脊背流淌,滴落在坑洼不平的青石板地面,那石板早已被酒液、水汽和汗水浸润得乌黑发亮,缝隙里积满了深色的污垢。

   工人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气息,通过视觉呈现出来。王响看得呆了。他们千锤百炼的身躯,与健身房催熟出的肥大肌肉截然不同,是筋肉分明的,古典的,纯粹的美。

   复杂又丰满的视觉享受。

   作坊的梁柱椽木,经年累月被浓稠的酒气熏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湿漉漉的黝黑。那黝黑里透出酸涩的气味,酸涩中又裹着谷物的熟香。

   复杂又丰满的嗅觉享受。

   斑驳的墙上,镌刻着最传统的酿造工艺,“浸泡——蒸煮——摊凉入曲——入箱糖化——入池发酵——蒸馏冷却——库存老化——勾兑封装”。

   这流程如岁月之河,周而复始,流淌不息。

   王响走到铺满地面的酒糟边,凑近了闻,尚且温热,是勾起他酒瘾的罪魁祸首。他深嗅着,喉结滚动,脸上泛起红晕,仿佛醉了,低声称赞了一句,“好香!”

   “和外国的酒比,如何?”

   曲灵铃也对老槽坊充满好奇,跟在王响身后逛了一圈。

   王响晃了晃脑袋,像是还在品味着,“手作的东西,和流水线上的,不一样。”

   曲灵铃跟上王响,是因为黄鑫溜到了曲尚鸣身边,说把爷爷交给他来看,让曲灵铃尽管进屋逛逛。

   他为的是一己私欲,想测试曲尚鸣的情绪越发高涨。

   曲尚鸣拄着拐杖,凝视着巨大的土甑,眼底映着灶火的微光。不知在翻腾的蒸汽里,他的记忆碎片是否又拼凑出了什么不符合现实的画面。

   黄鑫带着曲尚鸣,落在曲灵铃和王响身后不远。他装作无意间感慨,“我的家人好像已经搬走,不在季庄了……”见曲尚鸣回头看他,又低声问,“曲伯,你还有亲戚留在这儿吗?”

   “亲戚?”曲尚鸣嘴里喃喃,像是不太确定,眼珠飞速转动,似乎把眼球越搅越浑。

   青石板地上混杂着各种液体,湿漉漉的。曲尚鸣一边拼凑记忆碎片,一边抬脚,想迈过地上横躺的一只水桶。他腿上的三条主血管堵了两条,只剩一条刚刚被微创手术疏通开,血液偶尔会流通不畅。此时此刻,他的大腿一时没听大脑使唤,将抬未抬,脚尖卡在了水桶边缘,重心顿失。

   脚迅速下落,踩到水桶上。水桶浑圆,踩不踏实。重心立马移到了另一条腿上,但他的另一条腿踩在湿滑的石板地上,也不踏实。于是重心又被抛弃,尽数被交给了拐杖。龙头拐杖虽粗,却没有能耐承受曲尚鸣的整副躯体。

   “啪”的一声,水桶被踢翻,曲尚鸣直直向后倒去。

   黄鑫慌了一慌,脑中一片空白。那一瞬间,身体掌握了主动权。他原地把马步一蹲,往身边的土甑上一靠,闷哼了一声。

   曲尚鸣的身体在空中转了半周,结结实实地掉进黄鑫的怀里,拐杖落在一旁,“丁零当啷”。黄鑫耳畔传来曲灵铃的一声尖啸,伴着其他杂乱的浑厚嗓音。有工人也发现黄鑫所在之处发生了意外。

   曲尚鸣好好地躺在他怀里,没事,黄鑫能感觉到,他有经验。他背后一使劲,借着土甑巨兽般的躯体,伸直了腿,挺了起来,想安慰众人说一切安好。刚把脑袋昂起来,眼前却是一黑,眼眶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击。

   脑际一白,眼前一黑。

    

   曲望远眼前一黑,视野边缘的小黑点瞬间扩张开来,像是墨水滴在宣纸上,晕染出一片又一片。他本能地扶住身旁的粗大铁链,指尖传来铁链冰凉的触感,才勉强稳住身体没软倒下去。

   上山的阶梯仿佛没有穷尽。他几次喘着粗气,看到路的尽头就是终点,心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可就在踏上终点之际,那终点摇身一变,成了新的起点。他只能一边低声抱怨,一边拖着灌了铅似的腿继续前进。

   抱怨多了,他自己都觉得耳根发烫。曾经,他也是能在单杠上做出“双力臂”的街健狂人,虽然只坚持了半年。这沧海桑田的体质变迁,让他杵在原地,扶着腰,惆怅满怀。

   要是一直和舒芃在一起?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

   他猛地甩了下头,强行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思绪。他太清楚了,这念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再不控制,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他眼前浮现出施瓦辛格健美的身躯,诡异的是,那肌肉发达的脖颈上,顶着的是他自己的面孔。​

   “马上到了,少爷,加把劲儿。”秦昭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只带着微微的气息不稳。

   “我是真没想到,你的身体素质……也不赖。”

   秦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过来人”的微笑,伸手抹掉额角的汗珠,“干写长篇这个行当的,天赋、积淀都不是关键,体力才是关键。很多作家都有长跑的习惯,最出名的是日本那个,村上春树。他还专门出了本书,叫《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光是中文版,就卖了120万册。”

   “怪不得人家能挣大钱,跑个步还能总结出哲理来。”曲望远鼻腔里哼出一声感慨,透出点酸溜溜的味道。

   “这话听起来像达胖说的,不像你说的。”马沣额上也泛起一串薄薄的汗珠,山风一刮,凉飕飕的。

   “你们俩,一个跑船,一个跑步,再看看那一位。”他指了指前方的幸达春,“像是被针灸点开了任督二脉。这垫底的位置,可不只有让我来坐了么。”

   一旦打开话匣子,时光飞逝,跋涉的疲惫就容易被忘却。仨人互相揶揄了一路,终于抵达半山腰的大广场。

   幸达春摆开架势,坐在广场上的石墩子上,早已喘匀了气,满头的大汗却不止不歇。他的脑袋像一块刚蒸熟的馒头,锅盖掀开,冷凝水滴落在馒头表面。

   曲望远在电影里看过这画面,《叶问》里的洪金宝,又胖又能打,能打还能喘。这比喻太过贴切,他“噗嗤”笑出了声,赶紧假装擦汗捂脸,怕被幸达春发现。

   石阶尽头便是哪吒庙的山门,远眺能看见。山门以青石垒成,门楣上刻着“仙踪胜迹”四字,石缝里沁着经年的苔痕。

   “这地方,以前有那么恢弘么?”面对仙踪胜迹,秦昭只觉得陌生。

   “你上次来是十几年前,那变化应该不小。”马沣买了包纸,分给大伙儿擦汗。

   “我只记得庙里有个洞,洞里有一尊哪吒像,小时候看上去可阴森了。和他对视一眼,晚上回家就要做噩梦,梦到他‘削骨还父,削肉还母’,身子又是石头做的,削不动,愣削,削一地石头渣子……”秦昭苦笑起来,越是回忆,越觉得当年的梦离谱。

   “你这知识都学杂了,把孙悟空和哪吒梦串了。”马沣笑了。

   曲望远心里对幸达春仍有愧意,趁着马沣说笑,悄悄溜到他身边坐下,先是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幸达春的气色,才故作轻松地问,“兄弟,爬那么快,身体可好?”

   “健健康康。”幸达春圣若洪钟。伴着“钟声”,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乳房”震颤起来。

   这场景,曲望远也在电影里看过,《功夫》里打铁线拳的老师傅,一模一样。他又想乐,下意识抬手想故技重施,却发现自己脸上的汗已干透了。他只能使劲绷住脸,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

   “你带身份证了吗?”幸达春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在憋笑,突然问他,眼角挂着几分狡黠。

   “啊?”曲望远被这突兀的问题弄得一愣,茫然地看着他,“带身份证干什么?”

   上山拜个庙,查身份证?他完全没跟上思路。

   “嗐!”幸达春翻了个白眼,一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表情,连珠炮似的数落起他来,“你不拿身份证,神仙怎么知道你是谁,怎么帮你实现愿望?这都什么年代了,二十一世纪唉!你怎么连拜神的基础操作都不懂?”

   “秦昭, 你知道吗?”幸达春招呼秦昭。马沣也凑了过来。等三人都围拢在石墩旁边,幸达春做出一副分享秘闻的神秘表情,“北京有个雍和宫。”

   “那肯定知道。”秦昭点点头,“特别火,天天排队,香火不断。”

   “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挺热闹一佛寺。”

   “你这就不懂了。”幸达春一脸惋惜,摇晃着食指,“你听说过‘调剂式许愿’吗?”

   “没有。”秦昭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下意识向另外俩人求助。

   俩人没在北京长待过,更是闻所未闻。

   幸达春眼睛绽出精光,清了下嗓子,讲台上老师般居高临下,“意思就是,雍和宫会帮你实现愿望!但是……”他故意拉长了音,“关键点来了,你别管它会以什么形式实现。但求结果,莫问过程!”

   秦昭若有所思,“我好像在网上刷到过类似的说法,但想不起具体是什么事儿了。”

   “比如啊!”幸达春迫不及待地举例子,竖起一根手指,“你诚心求暴富。好,愿望接收了!没过几天,出门见客户的路上,被车撞了,腿断了!没办法,躺家里歇三个月吧!别着急,该实现的一定会实现——工伤休假,工资照拿!而且,保险理赔到位,一口气赔十二万!”他摊开双手,表情夸张。“愿望实没实现?”

   “再比如……”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有人诚心去求一份稳定的工作。没多久,真进了国企!铁饭碗,多稳当!结果月薪到手只有两千多。是稳定工作吗?是!现在这个年代,能稳定活着才是第一位!只是……钱包就不太稳定了。”他瘪瘪嘴。​

   “再再比如!”第三根手指立起,幸达春的表情变得贱嗖嗖的,“有人去求一个对象,没别的要求,就要长得好看。结果,第二天就被表白了!对方的确是个大帅哥,仪表堂堂。”他猛地一拍大腿,“可惜,虔诚求姻缘的这个人,也是个男的!”

   幸达春又举起第四根手指,“这些都算好的,好歹帮你实现了。”他的声调压得极低,像是要揭开最核心的秘密,“还有一种说法,说大多数人,去了也白去。雍和宫是康熙皇帝建的行宫,乾隆皇帝改的庙,康熙和乾隆都是满族人,所以雍和宫只管满族人的愿望,汉族人……去了也白去!”

   “这还真没听说过。”秦昭摇摇头。

   “你去拜过吧?”

   “去……肯定去过。”

   “实现了吗?”

   秦昭笑而不语。

   “看见没!”幸达春如获至宝,立刻转向已经听傻了眼的曲望远和马沣,“拜神仙,门道可深了,不是你进庙门,磕个头就就行了!”他伸了个懒腰,像个老学究般挺直了背,把第五根手指也伸了出来,齐齐指向曲望远,像在教训一名顽劣的学生,“去之前,最好先打个草稿,到了现场,脱稿,心平气和,娓娓道来,把握好语速和节奏,开头用敬语,结尾说谢谢,语言逻辑清晰,字句表达必须明确!”他猛地提高音量,用力戳了戳空气,“不要让神仙们猜,就得把字义框死了,不给神仙留任何歧义。只要是正当的要求,就可以回家躺平,等消息了。”

   听完幸达春的长篇大论,曲望远犯了难,两手一摊,“我真没带身份证,也没写稿子。那我还用进去吗?”

   幸达春的眼睛眯了起来,又露出油腻的邪笑,“来都来了,别白跑一趟。”他咂咂嘴,故意停顿了一下,“求求我,好好求求我,哥哥给你出个应急的妙招儿。”

   “求你求你……”曲望远见这熟悉的“坏笑”,头皮一麻,想起自己得罪人在先,此刻哪敢有二话,认命地叹了口气,脸上堆起笑,无奈又谄媚,对他千依百顺地说,“春哥,我的好哥哥,求求你,请赐教!”

   幸达春满意地点点头,明知故问,“手机带了吧。”

   “带了带了。”

   “支付宝有没有?”还在明知故问。

   曲望远眼睛一亮,领悟到他说的招儿是什么。

   支付宝上的电子身份证,他正好绑定过,点开即用。

   他刚想松口气,又怀疑起来,试探着问,“电子版的,神仙也管?”

   幸达春立刻摆出一副城里人看乡巴佬的表情,嫌弃地摆摆手,“你看不起谁呢?二十一世纪了,人家当神仙的,连支付宝都不懂?”幸达春双手合十,把身份证夹在手掌里,一本正经地示范着,“到时候你就把手机打开,点开电子身份证,像我这样夹着,拜拜!心里话,说说!管用!”他的“乳房”又颤了几颤。

   曲望远又想笑,却不敢再把他和电影角色发生联想,伸直了脖子朝远处的山门望去,“仙踪胜迹”的山门后,隐约可见门后的石壁上刻着的图案。他定睛辨认,是道家的阴阳太极图,不禁嘟囔,“我怎么记得,拜道家的神仙,用的不是双手合十这动作呢?”

   幸达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脸色“唰”地沉了下来,像被戳穿了小把戏,露出了被冒犯的不快。他板起面孔,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管那么多细节干吗?”他故意粗声粗气,“心诚则灵!懂不懂?这才是核心指导思想!形式是其次的!别老揪着细节杠!”说完还狠狠瞪了曲望远一眼。

   怕再说一个字都会再得罪他,曲望远识趣地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闭嘴。隔着嘴缝,用只有身边人能听到的细微气声说,“好了好了,不说了,走走走,进去拜拜,拜拜!”一边说,一边推着幸达春的胳膊,示意大家往山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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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又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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