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听到了一个戏谑的声音：“拜托，这位地缚灵小姐，我补全你的记忆，可不是让你变成怨鬼，影响我的先进员工评选。”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浑身黑雾缭绕的样子，撇了撇嘴。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就是我因为之前记忆不全，造成了执念，加之这间屋子是我出事的第一现场，导致我只能在这间房子里活动，就是大家俗称的地缚灵。
只有我找回记忆，解开执念和怨恨，才能离开。
而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这片街区的负责人。
具体负责什么？
我问他，他也不肯说。
只是干巴巴地告诉我，如果我不能放下怨恨，就会影响他年底评选先进个人。
我：“？”
此刻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那个声音又警告我说，虽然我是一个地缚灵，但绝对要遵纪守法，现在是和谐社会，国家规定，建国之后，妖魔鬼怪都不能成精。
说完，还在我耳边重复了好几遍八荣八耻。
让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他说，一个女鬼，最好的嫁妆就是恪守鬼德。
要想变成一个好鬼，最好的时间就是现在。
我反问道：“我连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凭什么要放下怨恨，我要他们接受惩罚。”
没想到那个声音却淡淡地说：“厉鬼会被打散的，灰飞烟灭的那种。”
仿佛平地一声雷，将我震得七零八落。
“许栩，好好用自己的眼睛看看吧，事情的真相。”
然后那道声音便消失了。
然后，我终于想起了一切。
在我死后的第十天，我的前男友李安然，将他的初恋林如带回了我们共同的家。
我正想冲上去，手撕渣男贱女，却被凳子绊了个狗吃屎。
前男友诧异地望着前方：“谁在那儿？”
而我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脸。
林如好奇地问：“安然，你看到了什么？”
李安然摇了摇头：“可能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林如去厨房倒了杯水，看着李安然喝下，漫不经心地问道：“公司那边，你有把握吗？”
李安然语气平静：“那个老东西，自从许栩出事儿后，就病倒了。他能管得了什么。”
李安然扶着林如的腰，温柔地承诺道：“阿如，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你等我将公司的账目抹平，我就和你结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林如温柔小意地靠着李安然：“账目，你是指你挪用公款吃回扣的证据吗？那你把它们都放哪了，安全吗？”
李安然贴着林如的耳朵呢喃：“都在我的U盘里，就藏在家里的花盆底下。等我处理完那个老头，就谁也不知道了。”
我眼睁睁看着灯光下，两人的肢体交缠，李安然脸色潮红，片刻后，趴倒在了林如身上。
真恶心，我吐了口吐沫。
“安然……安然？”林如叫了几声后，看到李安然没反应。
脸上突然褪去了所有的温柔，一派冷淡地踹开了李安然。
我沉默地看着，她从沙发上爬起，起身去了客厅。
然后在花盆里挖出了那个U盘。
林如，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突然有些看不懂她的行为。
林如阴沉着脸打开电脑，翻看着账目。
我飘在她身后，冷冷地看着她。
哦，难道是渣男贱女窝里反了？
还是，她嫌李安然给得太少，想全部独占？
忽然，我听到林如的手机响了一声。
然后我看到了林如发的消息。
林如：东西我已经拿到了，这就给你送过去。你的药很有用，李安然吃下去就睡着了，还有吗？
对方：那是违禁药品，不能多用，会出人命的。
林如：事到如今，我还管什么人命，一路走到今天，我已经一无所有，活着就是为了今天。
对方：林如……我也想将他带入地狱，但不要再牵连无辜了，你一直都在迁怒，许栩是无辜的。
林如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我知道，但许栩的事，真的是个意外，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会去和她赔罪。
我看着林如怅然若失的表情，惊讶又疑惑。
或许一切的相遇都绝非偶然，而是必然。
因为，我看到了和林如发消息的那个人的头像。
我认识。
正是我的心理医生。
我翻着日历，10月23日。
是我和李安然恋爱5周年的纪念日。
当送蛋糕的小哥将我订的蛋糕送上门时，我以为林如会扔掉。
可她并没有。
最近这一周，她总是很暴躁。
因为她向有关部门举报李安然的事被莫名压了下来。
冥冥之中，我有种预感，今天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我跟在林如身后，看她在厨房朝李安然的红酒里加了足足一包的粉末。
“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是蛋糕又是红酒的。”
林如眉眼弯弯，将视线落在了酒杯上：“喝完就告诉你，是什么好日子。”
她温柔小意地催促着李安然，一杯又一杯。
直到李安然喝得半醉，瘫倒在地上。
“阿如，我们结婚吧，生个像你一样的女儿。”
听着李安然的呓语，林如边笑边哭。
她颤抖着将手放到了李安然的脖颈处，狠狠地掐了下去。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林如居然想要杀掉李安然。
“李安然，我怎么可能嫁给你呢？”
“这几年，你碰我一下，我都觉得恶心。”
“你知道，我为了等着一天，花了多久？”
“我几乎毁掉了自己全部的人生。”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法律还是不能判你死刑，既然如此，就让我代替那些冤魂，送你下地狱吧。”
听着林如的自言自语，我的整个血液都在上涌。
在我触碰她的那刻，我在她强烈的情绪里，知晓了一切。
林如的父母，死于10年刚刚竣工却意外坍塌的大桥。
当时林如也在车内，她的父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将林如推了出去。
重伤的林如，甚至都来不及和父母告别，车辆就爆炸起火，她眼睁睁看着父母被烧死。
后来查出大桥坍塌的主要原因是粗制滥造，施工不合格。
李安然的父母正是当时工程的负责人。
于是也就有了后来所发生的一切。
林如为了复仇，接近李安然，和他相恋。
而医生也出于相同的目的，接近我，成为我的大夫。
让我吃惊的是，两人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直到三天前，林如查出了癌症，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她，决定用自己的方法复仇。
在高强度的安眠药的作用下，李安然的脸色越来越青。
“死吧，李安然，为我的父母赎罪。”
林如身上浓烈的恨意，几乎将我淹没。
她的意识告诉我，她并非故意害我。
她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而我只感到无尽的疲惫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