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外面一片漆黑，傅如欢昏迷了两日，却是睡不着了。
忍着苦味强行把汤药给自己灌进去后，菀烟终于饶过她，放她去休息了。
这里没有蜜饯，傅如欢给自己好好惯了不少茶水，嘴里的苦味才算是淡下去不少。
她坐着无聊，就推开门出去。
门口没有人守着，菀烟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大概是睡觉了。
夜晚没有白天那样炎热，虽然闷了些，好歹是有些凉风的。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中，周围是稀薄的云彩。
傅如欢左右看了看，周围都没有人，这个府邸也不如摄政王府大气华贵，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宅子。
四周点着宫灯，她顺着燃了灯的小路走，不知不觉就迷路了，最后停在一处月洞门前。
月洞门后面的院子传出声音，傅如欢好奇地探出小脑袋看，发现是楚怀远正在练剑。
他换了一身黑色劲装，手里的长剑挥舞的剑剑生风，带着破开黑夜的气势，在巨大的假山上留下剑痕。
傅如欢看呆了。
“傅九小姐。”
身后突然传出徐绍恒的声音，她猛然回神，蹭地回头，把徐绍恒吓了一跳。
“徐大人啊……”傅如欢讪讪道。
“傅九小姐，站在这儿做什么？”徐绍恒透过月洞门瞅了里面练剑的楚怀远一眼，心中有了数，眼含笑意地问道。
“我……我在……”傅如欢暗忖总不能说自己在偷看楚怀远练剑，那也太不好了。
“我知道了，你在看王爷练剑，是不是？”徐绍恒眉毛高高挑着，“是不是觉得王爷练起剑来很有气势，人也很高大威武？”
傅如欢轻咳一声。
那自然是有的，但是不能说出来。
徐绍恒看她的表情就都明白了，不禁莞尔。
他见过很多崇拜楚怀远的女子，她们的表现就和傅如欢此时一模一样。
“傅九小姐想看，可以直接进去看，王爷不会介意的。”徐绍恒抱着剑，他也很喜欢看楚怀远练剑，有时候楚怀远还会和他比试，每次他都能从中间学会很多东西。
“这样，可以吗？”傅如欢犹豫道，两只小手扭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
“可以。”徐绍恒回道。
他都这么说了，傅如欢也就不再客气，大大方方地走进去，看楚怀远练剑。
为了不被剑气伤到，她特意选了个比较远的位置，默默看着他，眼神随着他的动作飞来飞去，眸光里尽是跃跃欲试。
她虽然不会古代的内功，但是她有现代的招式，不知古代和现代的功夫对上，谁输谁赢？
傅如欢玩心大起，余光瞥见地上有几块小石头，弯腰捡起来，朝楚怀远那边丢过去。
楚怀远淡淡一瞥，手中剑随心动，只一剑挥过去，石子连剑都不曾碰到，便被剑气统统粉碎成粉末，消失无踪。
傅如欢眼神更亮了。
她抬腿就要跑过去，徐绍恒大惊，来不及抓住她，她已经快跑到楚怀远面前。
楚怀远看到，挥出去的一剑已经停不住了，若是这剑气碰到傅如欢，非得在她身上划出一道口子来不可。
傅如欢本能感受到危险正在接近，下意识弯腰，好巧不巧正好躲开剑气，避免了被伤到的结果。
楚怀远收起剑，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练剑用的力道有多少他心里是最清楚的，所以平时练剑的时候都不允许外人在场，除了徐绍恒，就是为了避免伤到其他无辜的人，这小丫头明明看到了，还敢横冲直闯地冲过来，若是有个万一，小命还要不要？
念及她大病初愈，楚怀远忍下火气。
“有事？”他淡淡望着她。
傅如欢敏感察觉到他不怎么高兴，好像生气了。
就因为自己刚刚跑过来吗？
“没事……”她蹦出俩字。
楚怀远更生气了，没事还跑过来？在旁边乖乖呆着不好吗？
他周身的气温有些下降，不说话就那么站着，傅如欢微微咬唇，但刚刚看见楚怀远练剑时那种气势磅礴的劲儿却怎么都下不去，心头火热的很。
她有些手痒痒了。
傅如欢眼中闪过一丝皎洁，突然趁着楚怀远不注意，伸手去夺他背在身后的长剑。
楚怀远拧起眉毛，身为持剑者，自然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她抢走了武器，他侧身躲开，傅如欢不依不饶继续去抢，还用了些刁钻的手法，令他无意间措手不及。
他确实没有想到看似娇弱的小姑娘竟然会些招式，很快反应过来，调整自己的状态，一次次躲过傅如欢的出招。
傅如欢一次不成，两次也不成，三次还是不成。
楚怀远只躲不出招，她就这样永远都抢不到剑。
几十招下来，傅如欢有些不耐烦了，嘟着嘴站在原地，“我不夺了！”
没意思，真没意思！
她瞪着楚怀远，不就是一把剑吗，他就不能让让她？
楚怀远心头火气莫名消失不少，他哑然失笑，“身为武者，手中的武器被人夺走，是大忌。”
傅如欢气鼓鼓的，她望着楚怀远，眼眸一转，猛地扑过去搂住他的腰。
楚怀远微惊，一时不察就被她抱住了。
小姑娘身体娇娇软软的，紧紧贴在他身上，是另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高大的身躯僵住了。
傅如欢再次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剑，楚怀远下意识握紧剑柄，只要他挪动剑，锋利的剑刃必定会划伤傅如欢的手心。
他没有动，任凭傅如欢将剑夺走了。
傅如欢得意极了，以为自己这招管用，朝楚怀远丢去一个小眼神，像只傲娇的小猫。
楚怀远微微勾唇，提醒她，“小心些，剑刃锋利，别伤到自己。”
傅如欢这才开始打量手中这把长剑，它当真是沉的很，不过片刻功夫，她便感觉自己的手腕开始泛酸，长剑拖在手中，有些不堪重负。
不行，太沉了。
她让剑尖朝下，只扶着剑柄，有些不开心。
“这剑太沉了。”她说。
楚怀远见她看够了，指尖微挑，便将她手下的剑重新握在手中。
“长剑一向如此。”他反手执着剑，目光爱怜地掠过剑身，这是他的佩剑，从他十几岁开始就陪伴他走过一次次嗜杀的战场，直至今日，依然锋芒毕露。
眼眸瞟过傅如欢艳羡的眼神，想到她刚刚那些近身招式，他将长剑收回鞘中，丢向徐绍恒。
徐绍恒伸手接住长剑，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依然远远看着他们。
傅如欢没有看清楚怀远是怎么动作的，只看到一柄锋利的匕首眨眼间被他握在手中。
匕首刃身锋利如雪，柄端呈银色，围绕着繁复的花纹，是一种低调的华贵。
她瞬间喜欢上这一把匕首了。
“好好看的匕首。”傅如欢感叹道。
楚怀远眼中闪过笑意，薄唇轻启，“喜欢？”
“喜欢。”傅如欢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就拿着吧。”楚怀远反手将匕首送到她面前。
傅如欢十分高兴，“真的送给我吗？”
“本王所说，自然是真的。”楚怀远无奈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傅如欢面前这么没有威信，每次她都要质疑自己的话。
“谢谢王爷。”傅如欢语气一下子甜了好几倍。
她小心翼翼地把匕首接过来，一手握着柄端，另一只手屈起手指，轻轻在匕首上弹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十分悦耳。
“那些招式，是谁教你的？”楚怀远随口问。
一个闺阁小姐，就算平时嚣张跋扈了些，若没有一个师傅细心教导，是不可能钻研出那种锋利刁钻的招式的。
“啊？”傅如欢不想他会有此一问，“那些是我自己在书上看到的，平日里没有人给我请师傅教导琴棋书画，我就自己偷偷溜进书房看书，很多东西都是从书中学到的，闲来无事时便练起来了。”
生怕楚怀远不相信，她末了还加了一句，“真的。”
楚怀远颔首，倒是没有再多问。
傅如欢拿着匕首，怎么看怎么好看，喜欢的很。
“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楚怀远叮嘱她。
傅如欢望望天色，心里有些失落。
“哦。”
她根本不困，还想再看楚怀远练一会儿剑。
可是楚怀远已经没有练剑的意思了，大掌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便朝沐室走去。
傅如欢拿着匕首，有些怅然若失。
徐绍恒抱着两把剑走过来，笑盈盈地恭喜她，“恭喜傅小姐得了王爷的匕首，我记得匕首的鞘在书房的盒子里，回头我帮小姐一并取来。”
“好，谢谢徐大人了。”
徐绍恒见她有些失落，十分不解，“九小姐不高兴吗，这匕首是王爷一直随身携带的，平日里王爷只有两件防身的武器，一把是我手中的剑，另一个就是这柄匕首了，这柄匕首甚至比这把剑存在的时间还要久，一直被王爷贴身存放着，王爷用起来很是顺手，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送给九小姐。”
傅如欢微怔，眼神凝望着手里的匕首，失落感突然就没了。
眼见她嘴角重新扬起笑意，徐绍恒这才松了口气，暗道还是个小姑娘呢。
傅如欢喜滋滋地抱着楚怀远给自己的匕首，回到住的地方，发现另一条黑暗没有灯火的小路闪过一道人影，好像是菀烟。
菀烟没有休息？
这么晚她要去哪儿？
这个问题萦绕在心头，傅如欢思索，左右也睡不着，不如就过去看看好了。
她悄悄迈开步子跟上去，菀烟似乎很是紧张，偶尔还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踪，不过傅如欢躲的比较好，没有被她发现。
傅如欢细心的发现菀烟换了一身桃红色衣裙，没有穿丫鬟装，就连脸上的妆容也是经过精心打扮的，涂了红艳的口脂。
她不远不近地跟着，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楚怀远的院子。
心里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
难不成，菀烟是楚怀远的通房丫鬟？
可是不是传言，楚怀远一个女人都没有的吗。
难道是假的？
傅如欢脸色莫名变得有些难看，她抿着唇，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进去。
算了，不就是个女人吗，她又管不着人家的事。
她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停住，重新扭头走进月洞门。
楚怀远从沐室中出来，身上披着松松垮垮的长袍，用一根腰带系好，朝休息的房间走去。
刚练完一套剑法，着实有些疲惫了。
走到门口，发现有个女人等在那里。
他定睛一看，认出是从京中照顾傅如欢跟来的丫鬟菀烟，只是这一身装扮，着实不是丫鬟应该穿的衣裳。
楚怀远冷下脸，“有事？”
“王爷，奴婢菀烟，奴婢……”菀烟刚说几个字，就被他重新打断。
“本王有没有吩咐过，没有本王的吩咐，下人一律不准靠近本王休息的院子？”
这个菀烟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她不想。
她刚进摄政王府没有多久，听说以前摄政王府是没有丫鬟的，后来才找了些丫鬟，平日里自己的相貌一向是丫鬟中比较出挑的，王爷又没有通房丫鬟，也没有女人。
哪个男人没有几个女人呢。
菀烟一直在找机会，摄政王府中姜芜对下人管理的十分严格，眼下随着傅如欢来到玉北关，整个府邸都没有几个女人，她便觉得机会来了。
“王爷，奴婢想……”
“不管你想什么，立刻离开！”楚怀远神情严肃，他负手而立，整个人气场强大，不可侵犯。
菀烟有些害怕了。
她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到了之前那些关于楚怀远的传言，什么杀人，什么手中无数冤魂，心中升起一阵悔意。
终于，还是畏惧占了上风，她颤颤巍巍地行礼。
“奴婢错了，请王爷恕罪。”
楚怀远没有表态，菀烟却被吓得不行，不敢在他面前停留一时半刻，踉踉跄跄地跑掉了。
傅如欢躲在暗处将这一幕收在眼中，不由撇撇嘴，“胆子原来这么小……”
丫鬟想勾引主子，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还不如她呢，好歹她敢抱……
抱……抱什么？
傅如欢，你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谁？！”楚怀远耳尖一动，捏着手里一枚玉块就朝傅如欢所在方向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