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在场几位老人却是不禁沉默。
顿了片刻，旁边的另一个老婆婆才叹道：“那个倒霉孩子，已经被抓去官府了。”
上官舟不明白：“为何？”
徐老夫人幽幽一叹，道：“因为那夜将我孙儿砍成这样的，就是我那孙媳。证据确凿，官府自然把她抓走了。”
楚昀愣了：“难道是因为夫妻不睦？”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徐老夫人连忙道：“我虽恨她怨她，可也知道他们伉俪情深。你们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他们是我们镇上出了名的夫妻恩爱，若非厉鬼缠身，又怎会忍心如此对我孙儿……”
“如此肯定？你怎知不是暗中生怨？”楚昀眉头微皱。一个女人将他们家害成这样，若有确凿证据，这个老太太还帮她说话就不正常。
“两位小道长不知，因为这已经不是我们小镇上第一起碎尸事件了。”旁边一老人道，“最早出事的是镇口屠夫陈家。那日他喝了场喜酒，大醉回家，却不曾想他那向来胆小的妻子看他睡着，拿起杀猪的刀就是一阵疯砍，给生生砍碎脑袋，比你们今日看见的这位死状更惨。”
“更奇怪的是，到第二天早上，那张氏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都差点被床上的尸体吓死。最后还是那张氏去报的官。”
楚昀问：“是多久之前的事？”
那老太太回答：“不过是半月之前。”
而徐老夫人继续道：“可就是这短短半个月，我们小镇已经发生近三十起这样的碎尸事件，每天晚上都有人死去。看上去没有关联，却都是被自己妻子砍成碎尸，其中一起就是在新婚当夜，新娘突然疯魔。若非厉鬼作祟，又怎么会有如此怪事？现在有家室的男人都不敢待在镇上了，大多逃去其他小镇，只留了一些没结婚的青年人照顾我们这些老人。”
“竟如此凶残，看来那厉鬼，还真是对你们怀恨不浅。”上官舟不禁咂舌。
“你们既在十四天前就差人去上清派，便是一开始就确定了是鬼物作祟。”楚昀听出其中一个重点，道：“莫非是这厉鬼之前就残害过你们青山镇的百姓？”
“道长说得没错。”徐老太太悲愤欲绝，“在四十二年前，老身嫁来青山镇的第十一年，就曾经遇见了这鬼物作乱。当年也害死了好几家人，包括我那刚刚十岁的大儿子，都是被这厉鬼害死！多亏夫君请来了一位上清派的高人，才将那鬼物制服。可那位高人说此鬼难以杀灭，就镇压在了镇外的青山祠外。”
另一位老人也哭诉：“十五天前祠堂突然坍塌，一些经历过的老镇民就感觉大事不妙，第二天果然出了事。这才千里迢迢，急忙差人去了你们上清派，可也没想到这一次那厉鬼会如此来势汹汹。不过半月时间，已经害死这么多人。不止是我们青山镇，听说但凡是这灞河水流经的地方，都有厉鬼作恶，也不知是不是同一只……”
“原来如此。”楚昀微微点头，抬头与上官舟对视一眼。
两人差不多已经确定了那夜他们在长安遇见的不化骨妖，和现在青山镇作乱的这只，大概率就是同一只。只是不知为何，那只不化骨对青山镇怨恨颇深，才会这般三番两次地纠缠不放，害人手段也如此不同。
大概了解情况后，楚昀向几位镇民讨来黄纸与朱砂，画了许多符咒分派给镇民，叫他们回去自己贴在房间和大门门口，以避妖邪。
“师哥画的，似乎是五雷镇宅符，不过怎么和我以前看的又略有不同？”上官舟凑近楚昀耳边小声问，“不过这几枚符咒，真能挡住那不化骨吗？”
楚昀停下毛笔，也凑近上官舟耳边，戏谑笑道：“小师妹这师哥叫得倒是颇好听，要不日后也这么叫我吧？听说阁皂茅山那些仙门伉俪，可都是从师兄师妹开始叫起的。”
“先回我的话，别嘴贫。”上官舟撇嘴。
“那不化骨大凶至极，若以我的修为施五雷咒，自然挡不住她，最多就是吓唬吓唬。”楚昀无奈一叹，摇头道：“所以我将这五雷符咒稍加改进，若有邪祟强闯害人，弄出的动静会比寻常五雷咒大些。我们听见动静，就可以赶去阻止了。”
“我说为什么你怎么五雷符画得，还有点音爆符的影子。”上官舟恍然大悟。
“没想到小师妹对符箓一道也有见识。”楚昀轻笑，也递给上官舟两张符箓，道：“这两道分别是镇邪符和神行符，你留在身上，说不定面对那只不化骨还有用处。”
楚昀和上官舟给众多镇民分派好符箓之后，婉辞徐老太太邀他们住进徐宅的邀请，接着跟着一位热心的老太太走去镇上客栈，要了两间隔壁的房间暂且住下。
上官舟睡到半夜，却忽然听见窗外传来阵阵女子的歌声，一下惊醒，身上已经冷汗淋漓。因为这歌声实在耳熟，似乎是六十年前，自己上一世最爱听的那首清商乐。
“前丝断缠绵，意欲结交情。春蚕易感化，丝子已复生。今夕已欢别，合会在何时？明灯照空局，悠然未有期。”
又是一阵咿咿呀呀的悠扬女嗓，词声清婉，仿佛珠玉落盘，每字每句都叩在上官舟心上，引得她一阵头皮发麻。是巧合吗？还是有人认出自己身份，故意唱的这首歌？
上官舟推开窗户，俯眼望去，只见窗外的清辉遍地，寂寥无人。
“小舟，到上面来。”房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竟是楚昀。上官舟一个翻身出去，三两下跳到房顶，就看见楚昀独自侧卧在房顶上，一双眼睛盯着身下街道，似乎是在关注什么东西。
上官舟过去小声问：“淮风兄，你也听见有人唱歌了吗？”
楚昀皱眉：“什么唱歌？”
上官舟闻言一愣。这才注意到，楚昀眼睛关注的，是两支一红一白，由远及近经过街道的诡异队伍。伴随队伍的，也不是方才上官舟听见的女子歌声，而是阵阵的诡异唢呐，像是喜乐，又像是哀声。
“这些人从镇口来，这个方向……是前往后山？”上官舟不由奇怪，压低声音问：“他们是什么人？”
“红色的那支队伍，似乎是送亲。可白色的那支队伍，又押着棺材，应该是送葬。”楚昀沉思道，“这两支队伍，或许都不是人，而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