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乾书跑到书房的时候,江心白正在修书密函。
他高声呼喊,生怕别人听不到的架势让本就心神不宁的江心白更加郁闷。
手中毛笔尖一抖,一滴墨水垂直落下。
晕染了大半密函。
他心不静,自然就写不好。
你看,稍稍被人一打扰,东西就毁了。
江心白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笔。
他看姚乾书躬身在眼前,嘴里还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重复:“大人!出事了!”
“什么事?”
江心白心情烦躁,根本没什么心思听姚乾书说事。
偏他还不一口气把话说完,断句断得倒好!
“是……”真要说了,姚乾书反倒迟钝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
江心白烦了,整个人都要暴走了。
“有话就直说!”
姚乾书连忙跪伏在地上,头被他埋地低低地,声线颤抖。
“是……是颜大夫!”
“我们的人跟丢了,颜大夫她不见了!”
他的话话音刚落,江心白手边的毛笔就应声被掷了出去。
“咔嚓”一声,毛笔断成了两截。
“你说什么?!”
江心白来到姚乾书身前,梗着脖子咬牙质问。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叫书房外的影子看出什么端倪。
“怎么回事?你给我细细说来!”
江心白一掌拍在桌案上,发出“砰”地一声。
他强忍着情绪,脸色都憋红了。
颜南星怎么会不见?
他不是派人亲自跟随了?
难道…难道……
难道是被青山案背后的人掳了去?
“大人!您派遣去的暗探跟着颜大夫去了山间一个山洞后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姚乾书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交出来。
江心白凝视而去,只见一方锦帕放在他的手里。
姚乾书认得这东西,是江心白的贴身之外。
和上次污蔑案的荷包一样,是江心白他娘留给他为数不多的东西。
只是江心白是什么时候把东西送出去的?他姚乾书怎么没印象?
啧啧,平时他们大人连表明心迹都不愿意,送贴身之物居然这么顺手。
还真是——
姚乾书想着想着,就从打趣江心白的思绪里挣脱出来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实在该打!
姚乾书也急,但他办事还得看江心白的指令来:“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让我想想。”江心白摆了摆手,让姚乾书先不要开口。
而后他开始沉思。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和颜南星之间最重要的一环问题。
那就是——
从江心白清楚自己动心的那天起,他就深知自己的性格,要是事情和颜南星扯上,那他必然会关心则乱。
青山案和上次污蔑案的背后之人一定是同一伙,为的是搅乱朝廷与百姓之间的平静和纽扣。
说大些,对方想要图谋的,恐怕是他们圣上的天下。
说不得下一步,那就是要反。
那么,他们抓走颜南星,是为了什么?
那一方锦帕,是他们进山寻找青山的踪迹,双双掉入捕兽洞中,江心白拿给颜南星的东西。
除了这方锦帕,还有一枚玉坠。
当时,他淋了雨高烧不退,颜南星因为担心他身体的缘故,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留在原地和他一起熬。
但那林子里雾气重重,他们那么多人一起追着青山入内,却还是迷失了方向。
他们要是干等在原地,恐怕会丢了性命。
江心白不敢让颜南星陪着自己一块赌。
所以他亲手把东西交给颜南星,让她想办法出去后寻找救援。
可实际上,江心白是想把生的希望留给颜南星。
好在,他们最后都活了下来。
至于那东西,颜南星倒是主动还给他过,但江心白没要。
他给自己和颜南星都找了个理由。
“这东西你且拿着,在咱们总府衙司做事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指不定就能用上。”
因为有江心白这句话,颜南星就一直把坠子贴身收着了。
坠子……
江心白脑子里有根弦崩盘断掉,他猛地抬起头,双眼放光,看向姚乾书想要说点什么。
只是刚要开口,窗边的影子又动了动,迫使他改变了口径。
“吩咐下面的人全城搜寻吧。”
“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只不过是一个随行大夫,没多大重要。”
他冷声垂眸,捏紧拳头。
姚乾书闻言睁大双眼抬头,急急地喊了声:“大人!”
他不知道江心白和颜南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再怎么样颜大夫也罪不至此啊!
也许是姚乾书和颜南星合作过解救江心白的缘故,两人的关系早已不同从前的普通公门之间的程度。
所以此刻他才会不假思索地想要为颜南星求情!
“够了!”
“我们现在还要调查青山案背后之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做其他的事!”
“我意已决,你休要多说!”
话音刚落,江心白一掌落到桌案上,只听他怒气冲冲。
“怎么,我现在说的话都没有颜南星说的好使了是吧?”
当姚乾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子总算转动了一下,微微抬头观察了一下江心白的神色。
他们家大人向来是个不喜形于色的人,此时这样,莫不是……演给什么人看的?
这样想着,姚乾书的眼神飞快扫到窗户上,果然看到一抹残影。
原来是有人偷听,所以大人才这样说的!
颜大夫还有救!
“是!小的这就去办!”
姚乾书退下去办事了。
江心白的心情却久久都不能平复。
刚刚他说的那些。
话当然是假话,但他需要说给想听的人听个够。
这样说了,说不定对方还拿颜南星动不得……
但其实江心白自己也没有把握,怕就怕对方无所谓行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
颜南星被一记木棍打晕昏迷。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脚上被人锁了铁链,人被关在一处不知名的暗牢里。
“……”
颜南星盯着脚上的铁链,没好气地‘啧’了一声。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果然是一伙的,连关人手法和方式都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吸引了颜南星的注意力。
“醒了?”
一个长发遮面的独眼男人负手走进来。
声音和颜南星无数次梦魇里的‘梦中人’一模一样。
“你就是那个梦中人?!”
来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反问颜南星:“东西吃了吗?”
他在说桑云给的那个药丸。
颜南星垂眸不看他,手指紧紧捏住衣摆。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样僵持着。
“好吧,那我换个问法。”
男人自顾自开口,一问,就问到关键。
“你喜欢江心白?”
颜南星侧头不回答,那人也不恼,只继续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他就非死不可了!”
此话一出,颜南星猛地抬头看向他。
没等颜南星有所回应,那人大笑道:“既然你不愿意出手,就换我来,让你也看看心上人被剥皮抽骨的样子!”
话刚说完,颜南星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手脚更是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扑向面前的男人了。
“你闭嘴!”
颜南星被男人的护卫架在中间大吼。
“哟,我才只不过说了两句话,你这就心疼了?”男人痴痴地笑起来,一只独眼死死盯着颜南星。
“那个江心白屡坏我布排出去的好事,该死!”
他恶狠狠地说完这句话,语气又变得绵软了起来。
“你可知道那江心白得知你失踪的消息怎么说的?”
这话勾起了颜南星的好奇,她抬眼对上男人的视线。
“他说你不过一个小小随行大夫,死了就死了,还可以再找。”
那男人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
颜南星则是脸色一白,眼睛瞪得很直,正死死地盯着男人看。
男人一手抓起颜南星的下巴慢慢捏紧,“女人啊,一旦动了心,心就怎么狠不起来了呢?”
颜南星死死睁着眼睛和他对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那就是事实,是她对江心白动了心不忍杀他,所以即便对这个男人有所怀疑,也屡次选择不听梦中人的指点。
“这样的女人,我留着也没用!”
男人歪头勾唇一笑,手指掐着颜南星的下巴慢慢收紧。
一点又一点,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颜南星逐渐变紫的下巴,像是在欣赏什么美丽的东西。
颜南星努力挣扎,却挣扎不开两个男护卫的禁锢。
只能眼睁睁地等死了吗……
颜南星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皮正逐步闭上。
忽然,有人一声高呼。
“尊者!”
“手下留人!”
桑云一身青绿素衫匆忙跑来,额间带着薄薄一层细汗。
被称为尊者的男人偏头看了眼桑云,想说什么却没说,但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手。
男人伸手整理了下衣摆,抛给桑云一个余光。
“有什么事,说吧。”
桑云拱手鞠躬,态度恭敬:“据小的精心打探,这才发现江心白真正的心思。”
他的视线随之落到一旁咳嗽的颜南星身上。
尊者的眼神也跟着看过去。
“怎么了?”
“此女,万万杀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