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云走了。
颜南星在桌边静坐了许久。
她在想两件事情。
一是桑云给的东西，说是上头的人给她的一点小心意。
这个不难猜，无非就是让她去完成她不想做的事情。
所以这个药瓶里的东西，一定对她的症状能达到高效的效果。
否则根本不可能以此来诱引她去做事。
至于这二嘛……
就是桑云和她说的那些东西。
什么她不去做的原因是因为她心悦江心白。
让她用心去想去思考。
扪心自问，桑云的这些话的的确确影响到她了。
颜南星很难不去想这个问题。
就在她越想越深、越想越多的时候，连有人进门都没察觉到。
直到霖落的脸庞凑近颜南星，当她的眼神聚焦在一起的时候。
颜南星尖叫一声，吓到自己的同时也吓到了霖落。
“啊！”
“姐姐？”
霖落及时扶住颜南星，这才免受她被吓一跳后身子往后倾倒的‘事故’发生。
“小心！”
颜南星靠着霖落的撑扶缓了口气，后怕地用手拍了拍胸口。
“呼……”
等两人重新坐下，霖落扫了眼桌面上的东西，踌躇了下才开口。
“姐姐，我刚刚看到桑云从你房里出去，你们……”
霖落低垂眼眸抿抿嘴，她是看颜南星在席面上好像没什么胃口，也没吃什么东西，担心她后半夜会饿，所以特地端东西过来。
结果却看到桑云从她房里出来的那一幕。
手里的茶点也应声打翻在地。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身就容易让人多想。
再加之霖落一直都心悦桑云，这一点颜南星也是一早就知道的……
目送桑云离开后，霖落本想跟上去直接问他当事人的说法，但又因为许多原因，她不敢，也迈不开这个步子。
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霖落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
最终她还是踌躇了半天，来到了颜南星的屋门前。
只是不管她如何敲门，里头的人都没有动静，直到她一掌拍开颜南星的屋子——
“姐姐，我知道我不该疑心你和桑云有些什么，只是我……”
霖落自知理亏，什么借口也找不出来。
只好实话实说。
随着这个问题落下的同时，她的视线被桌面上的一个白色小药瓶子给吸引住了。
霖落要是没记错的话，早在今天为桑云办接风洗尘宴的时候她就见过。
当时东西掉出来是另一个部下还给桑云的东西。
怎么会出现在颜南星这里？
是桑云给她的吗？
那这个东西又是……？
许多个疑问萦绕霖落心间，她想不注意都难。
两难选择之后，霖落还是选了相对容易的颜南星这一方。
起码她和颜南星也算是共经过生死的姐妹了，关系也要亲近一些。
颜南星的视线也随之落到小白瓶子上。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过来霖落话里话外的意思。
这小傻丫头，是误会上她和桑云的关系了！
不过这场误会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谁让桑云是真的从她屋子里出去了呢？
这大晚上的，想让人不起疑心都难。
只是霖落的思绪应该还只停留在他们彼此间的关系上，至于旁的，应该还没想那么多。
“傻姑娘，你可别误会我和你的心上人哈。”
“我和你的桑云只不过是棋逢对手，切磋了一下医术上的能力而已。”
“喏，这个东西就是我的战利品！”
颜南星笑了笑，脑子很快就转了起来，说谎话也不带打草稿的。
毕竟事情的真相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而且颜南星自己也不方便说那许多东西。
她不能凭白连累了不相关的人。
也不能让自己身陷囹圄。
霖落听到这个解释，面色好了不少。
颜南星自觉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赶紧出声表示：“但这东西我不能给你。”
霖落的表情明显暗淡了下去。
只听颜南星又道：“不过等我研究完这里头的东西后，瓶子可以给你。”
她还记得霖落之前和她说过。
这也许是每个心有喜欢的人都会忍不住做出的事情，那就是收藏心悦之人的东西。
像霖落，她的住处就偷偷放着不少桑云的东西，或是他用过的医书，他煎药用过的旧药罐子和药碗……
或许这样做能让主动喜欢的那一方心底产生一定的慰藉吧。
“好啊好啊！谢谢姐姐！”
有了颜南星的有意打哈哈和引导，霖落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殷勤地问颜南星想吃什么自己去给她做。
全然忘却她之前心头尚有的疑虑。
但是此刻的颜南星哪还有心思去搞这些，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人给打发了。
*
等霖落走之后，颜南星灭掉屋子里的所有灯蜷缩在床/榻/上。
她手里紧紧捏着桑云给的小白瓶子，久久不能入睡。
再过几天就是每个月的十五月圆之夜了。
她的脸……
自从小时候的某个日子起，每到特定的日期就会变换容貌。
或是男子，小孩，老人……
各种各样。
不光是脸会发生变化，身体也会。
她行走江湖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从没放弃过解决之法。
但是无解。
直到‘梦中人’托梦告诉她的变脸症和江心白有关。
于是她经常偷偷潜到江心白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还有随身携带的药粉帮助自己吃江心白的‘豆腐’。
每次只要稍稍抱他一秒钟，自己的身材容貌就会即刻发生变化。
简直神奇地很！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颜南星才会相信‘梦中人’的指引，借由商别离的关系举荐她入总府衙司。
“呼……”
颜南星越想，精神情况就越差。
她满腹心绪，根本就睡不着。
既然睡不早，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打定主意之后，颜南星起身穿衣来到桌边，给自己点了一盏油灯。
她打开小白药瓶，从里头倒出一枚黑色药丸。
桑云说，不论她什么时候吃掉这个东西，都不会影响她当月不会变化容貌的结果，让她随便试验。
颜南星深吸一口气，用指甲盖对着药丸轻轻一捏——
药丸当即碎成两块。
其中一块小的，被颜南星收进一旁的小包里。
另一块大一点的药丸，被她一口吞进胃里。
既然桑云都那么说了，那她就暂且试上一试！
等月圆之夜一过，孰是孰非自有分晓。
剩下的东西，就等她抽时间琢磨一下其中奥妙吧。
吃掉药丸后，颜南星的心底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只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其他积压的小石子，犹如惊弓之鸟般地落入她心头的那汪泉水。
今夜，注定无梦。
……
青山案的线索断了。
江心白看出颜南星和其他部下的疲惫，给大家好好放了个假。
恰临月圆之夜来临，颜南星趁此机会向江心白告了假。
与以往不同的是，江心白这次竟然主动询问她去哪儿，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这个举动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以至于颜南星下意识想到桑云那几句笃定的话，匆忙起身以至打翻了茶盏。
江心白赶紧起身想去扶。
“颜南星！你没事吧？”
颜南星却更快一步避开了江心白的触碰，朝他微微颔首道：“我没事，谢谢大人关心。”
她满腹心事，面上表情淡淡，乍一看让人以为她是故意冷漠。
所以才没什么好脸色，叫人误会。
江心白垂眸看了眼虚在半空的双手，内心涌上阵阵失落。
他只怔愣了片刻就把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后。
江心白面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事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
后头那半句话，江心白终归是没能说出口。
是他错失了一次又一次的表白机会，颜南星这样也无可厚非，他怨不得谁。
江心白心底阴郁，他不由得想到自己还有未完成的事情，眼神再次落到颜南星身上，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颜南星冲着江心白福了福身子，转身就走。
江心白甚至来不及开口，颜南星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他眼前。
胸口闷闷地，让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
颜南星利用短暂的休假时间，特意和江心白提出要回家一趟，却并没有回家。
而是一个人趁着夜色独自躲进了山间。
那是她来到越江后亲自寻到的一处隐蔽之地。
每个月月圆之夜她都会借机到那里躲几天，免得自己会变脸的事情被其他人发现。
而这个月虽然有桑云给她的东西，但毕竟是颜南星第一次使用，为求保险起见，肯定是要万分谨慎的！
切不可掉以轻心。
风吹草动，颜南星所到之处，无一不是杂草丛生的景象，随着她一步步朝目的地走去，山间的鸟儿想起阵阵低鸣，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当颜南星再次回到这个让她感到安心的地方时，为求宽心，她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保险起见用了几个不起眼的法子试探洞内是否有人。
当她确保里头没有人之后，这才只身进入洞内。
只是颜南星不知道，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尽在暗处之人的掌握之中。
危险，也远不止事态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
……
姚乾书小跑进江心白的书房。
他气喘吁吁，神情中带着一丝凝重和焦急。
“大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