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压你赢!”
曲腾海亢奋的声音还在天地间传响,骤然,他发现了身前烈军脸上的诡异,还有——
呼!
天地一片寂静。
祭台下众人脸上的惊讶,错愕的眼神,曲腾海终于观察到了,顿时有些茫然。
这是……怎么了?
曲腾海愣住了。突然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让他一时间好不适应,而众人眼中的古怪,更让他心头连连震荡不止,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正当他一脸茫然之时,烈军终于从一旁走出,同样脸色古怪,道:
“咳咳。”
“曲兄莫要激动,容我先为你介绍一下,这一位,乃是药圣门徒,江寒月,江公子。”
药圣?
门徒!
轰!
这四个字没入耳畔,曲腾海顿时心头猛地一震,意识到在自己醒来的那一瞬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自己又做了什么。
“我竟然……怼上了药圣门徒?”
药圣门徒,这个名号实在是太响亮了,无论是在何处,都必然是全场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刚才和叶霄对峙的是他?
我竟然还……
一时间,曲腾海心生大骇,连身体都忍不住在颤抖,可见心头惊惧。而正当他心惊胆战,不知道这一幕如何收场之时,只见一旁刚刚才终于显现出药圣门徒之威,就被曲腾海的出现贸然打断的江寒月,脸色一下子更加阴沉,冰寒如水,一双死鱼眼死死盯住曲腾海,冷冷道:
“你又是谁?”
“我是水泊族,曲腾海……”
曲腾海几乎是下意识作出回答,心头惶恐不安,作为一个普通人,别说是药圣门徒了,就是烈军,他之前也从未说过话,此时哪里还能保持平日的淡定?
水泊族?
江寒月闻言,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难看了,眉心跳动,无尽怒火凝聚眼底,狂暴欲出,锋锐的眸子落在烈军和烈无敌的身上,脸色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冰寒冷酷。
曲腾海跳出来,是他自己主动而为?
不!
别说台下众人感觉到诧异惊愕了,就是他本人也不可能相信这些。
水泊族,不过是万千圣族最微不足道的一个而已,若是没有人指示,又岂能有这等胆量踏上祭台,当着众目睽睽之下,道出这番话语?
对于叶霄而言,这是支持,但对于他——
这是打脸!
在场,谁有这个胆量和实力谋划指使出这等事?
毫无疑问,在江寒月看来,只有两人能做到。
烈军!
烈无敌!
一时间,被叶霄接连挑衅,又被曲腾海打脸,江寒月心头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怒视烈军,道:
“两位烈兄,这就是你们烈阳族对我药圣一脉的态度?”
“我费尽力气,为你炼此神丹,你要如此对我?”
“我承认,我等初见时,提出的要求的确苛刻了一些,但在炼丹制药上,我未曾坑骗两位烈兄吧?这时你们却要用如此手段挤兑于我,是不是有点太下作了!”
挤兑?
下作?
江寒月此言一出,不止是祭台下众人,就连烈军、烈无敌两人都不由脸色微变,曲腾海哪怕再愚笨,江寒月这些话锋芒毕露,暗有所指之意暴露无遗,他岂能听不出来?
“江兄,我……”
曲腾海精神一震,当即便要反驳,额头上早就有冷汗要留下来了。
可怕!
一边是药圣门徒,一边是烈阳族圣子,他一个寻常武者,哪个敢得罪?
江寒月误以为自己站出来是受到了烈无敌和烈军的指使?
“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
可正当曲腾海欲要硬着头皮解释之时,突然,被一道沉闷庄严的话语直接打断了。
“江公子认为,曲兄是我们指使的?”
“此言差矣。”
“我烈阳族,顶天立地,崇尚天地浩然正气,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站得直,坐得正,这才是我烈阳族人,纵然我要这么做,也会亲自施为,也不会让族人为我出头。”
只见烈无敌神色肃穆,直视江寒月,清澈的眼眸庄严凝重,透出令人不容置疑的坚定,挺胸拔背,如一座山峰矗立在天地间,巍峨之势动人心魄,人人闻之不由心神颤抖,忍不住要高声叫好,此言一出,周围的烈阳族人更是一个个面露激昂之色,似乎被烈无敌这番话引动心神,战意高昂。
烈阳族,不容置疑!
江寒月还是第一次见这等姿态的烈无敌,不由被其气势所摄,气息一滞,脸色一僵,正要反驳。
“不是你们指使,难道是他自己甘愿站出来的?”
可还未等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却见烈无敌已经扭头望向了一旁同样神色震荡的曲腾海,严肃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道:
“至于曲兄弟……我觉得挺好的。”
“敢于在此时站出来力挺他崇拜之人,这份勇气,我亦钦佩!”
我……
曲腾海闻言一愣,万万没想到烈无敌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来,心头蓦地一震,激动难耐。
“圣子大人竟然认可我了!”
只是不等他施礼表示感谢,烈无敌又垂下头去,看向他手中那枚印刻三条奇异纹痕的灵丹,眉头微皱,凝重未消。
“只是这枚灵丹……”
江寒月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眯起狭长的眼眸,寒芒毕露。
“烈兄,你也怀疑我?”
关键还在这枚灵丹上!
关键还是烈无敌的态度!
至于曲腾海到底是为什么突然站了出来,叶霄站出来提出质疑,这些都是小事!
烈无敌轻轻一摆手道:“怀疑算不上。烈某也只是想要个真相而已。”
真相?!
江寒月闻言眼瞳蓦地一缩,脸色阴沉可怖。
这不明显还是怀疑么?
呼!
感应到祭台下投来的无数视线齐齐落在自己身上,其中崇拜之色已经减少了很多,更多的是狐疑和困惑,江寒月顿时心头一沉,一张脸阴沉如水,冰寒冷酷至极。
他知道,事已至此,单凭口舌之利,已经无法收场了。
怀疑,就有这样的特性。
当它一旦产生,就已经不是那么简单就会被消弭的了。
单凭药圣门徒的称号,已然压不下这场风波。想到这里,江寒月的眼底蓦地闪过一抹锋芒,狠辣锋锐,直逼一旁的叶霄。
“那就只好赌一把了!”
“既然这位叶兄说自己炼丹制药的技艺比江某还要强一些,恐怕应该不会惧怕江某人的挑战吧?”
“五百万灵晶,赌一场输赢,敢不敢!”
挑战!
江寒月此言一出,一旁,烈无敌神色不改,烈军先是面露惊讶,旋即也闭上了嘴巴,深邃的眼眸望向叶霄,眼底精芒明灭不定,仿佛认定,这件事唯有这般才能收场了。
事实胜于雄辩。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眼见为实。
既然叶霄说这灵丹有问题,江寒月自辩不能,既然说也说服不了谁,当然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至于彩头……
五百万灵晶!
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是一个天大的数目了。
烈军、烈无敌都忍不住深深望了一眼面露狠色的江寒月,看到其眼底闪烁的歹毒和贪婪,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
贪婪!
江寒月的确是一个无比贪婪的人,哪怕就是现在,也从未收敛贪婪之心。
所以,问题来了——
叶霄真的敢接下这场赌约么?
或者说,他有这个实力,能拿出相应的筹码么?
烈无敌望向一旁神色不改,似乎根本就没听到江寒月在说什么的叶霄,感知着手中灵丹传来的温热,突然心头一动,正要开口,但这时,有人竟然比他还要快!
“五百万灵晶?”
一旁,当江寒月再次提出赌约的时候,曲腾海如梦初醒,眼瞳蓦地一亮,近乎毫无犹豫,在祭台下众人,包括烈无敌、烈军惊讶的注视下,再次站了出来:
“赌!”
“叶兄,这五百万灵晶我帮你出了,就赌你赢!”
什么?
一时间,祭台下众人骇然大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那些之前认识曲腾海的人,更是瞠目结舌,望向他的视线充满陌生。
“这还是我们认识的曲腾海么?”
在他们的印象中,曲腾海只是一个嗜赌如命却不知进取的小族群的小天才而已,在妖孽众多的神庙,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大家对他的印象,也大多只是集中在昨天,豪赌一把,以区区五百灵晶赢得了五百万灵晶,突然陷入顿悟,领悟道心,这才算是真正闯入了众人的眼帘,否则,烈军和烈无敌都不知道他是谁。
可现在——
“这家伙,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他还有五百万灵晶么……”
有人失声,突然又戛然而止。
有!
曲腾海还真的有!
赢下那一把后,他又一次押注叶霄,再次赢了五百万之多,也就是说,他现在身上足足有九百五十万的巨款!当然,其中绝大部分都在烈阳族的手里,还没到他的手上,可这些钱财,烈阳族显然不会贪图的,最终还是他的。
一个一毛不拔的赌徒,竟然舍得拿出大半家底,压一个同他毫不相干的人赢?
并且,这还不是普通的赌局。
若是武道切磋,以叶霄昨天的表现,恐怕他们也会动心。但是现在不是啊,乃是炼丹制药一道的豪赌,对方更是名闻天下的药圣门徒!
“找死?”
众人完全无法理解曲腾海此时的豪爽和霸气,皱紧眉头。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曲腾海的内心,同样忐忑。
叶霄能赢么?
八成赢不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果断站了出来,至于其中原因,也没有他人想的那么复杂,只因为两点——
“我能凝聚道心,都是他的功劳,即便输了,五百万灵晶换他的认可,这也足够了!若是能跟随于他,再攀上烈阳族这个高枝……”
此时的曲腾海,是又紧张又兴奋,满怀期待地望着叶霄,希望能得到后者的点头。
烈军、烈无敌望见这一幕,眼底精芒闪动,却未阻止。他们身在高位多年,又岂能看不出曲腾海此时的念头。
但这和他们无关。
甚至,对于曲腾海此时站出来,他们还是相当认可的,因为对他们有利!无论叶霄和江寒月这场赌约胜负如何,从中得利的都是他们。
至于江寒月,看着这一幕,纵然生气曲腾海再次捣乱,但也并未阻拦。
无所谓。
反正都是送钱的,谁送不一样?
“等着丢人吧!”
江寒月斗志颇足,挑衅地望着叶霄,嘲讽之意颇浓。
很显然,眼下摆在叶霄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赌。
或者不赌。
若是不赌就相当于认输,之前所说的一切,也都会化为真正的打脸。
若是赌的话……
“我就不信,你还真的能比的过我!”
每个人都有内心属于自己的骄傲,对于江寒月而言,正是源自是药圣的炼丹技艺。正是因为内心的贪婪和野望,对他来说,这份骄傲才更为重要,绝对不容任何人亵渎,这是他立足江湖和修炼界的根本!
同样,这也是叶霄站出来说他炼制的灵丹有问题,他才如此震怒的原因。
抽我根基?
这不是要让我死么?
想让我死?
那我就先弄死你!
站在江寒月的位置上,他这样的应对当然是没错。可是,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叶霄的身上,等待他下一步的答复,踏上擂台,同江寒月豪赌一场之时,令人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叶霄嘴角扬起,露出一抹微笑,仿佛第一次认识曲腾海一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
“多谢曲兄仗义出手。”
曲腾海身体一震,连忙欲要还礼,但还未等他弯下腰身,却听叶霄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就不需要曲兄破费了。”
什么?
不需要曲腾海破费?
这是什么意思?
叶霄此言一出,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烈军、烈无敌也是如此,面色一呆,惊讶的望向叶霄。
莫非,叶霄要认输?
这可和他先前站出来的那番气势毫不相符啊。
嗡!
一时间,祭台之下似乎要再次陷入躁动和混乱,直到,叶霄下一句话再次传出:
“因为不需要。”
不需要?
众人再次一愣,连下方人群的议论都停滞了半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叶霄的身上,看着他把目光挪到了烈无敌至今还握在手中的那枚灵丹上,眼底似乎有一道异彩闪过。叶霄继续说道;
“这丹的确不错,火炼三重,技艺精绝,恐怕若是我出手,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嘶!
人群随着叶霄这句话骚动再起。
这是真的要认输?
还没开始比,就要技不如人了?
烈无敌、烈军两人则是眼底精芒一闪,似乎听出了叶霄还有后话。果不其然,就在这时,清脆的两个字直接如重锤一般,生生砸在了众人的心头之上——
“但是——”
“正如我刚才所言,丹是好丹,可若今日烈兄真的将它吞服,恐怕会是烈阳族的一场惨剧!”
惨剧!
烈阳族的惨剧?!
叶霄说的隐晦,可在场这么多人,有资格来到这神庙,又怎可能有愚笨之人,当他这几个字一说出,全场众人纷纷色变,尤其是烈军、烈无敌等人,更是面露骇然之色,惊诧于叶霄言辞之大胆的同时,更骇然于他所说的严重程度。
烈阳族的惨剧,这意味着……烈无敌可能会死?
轰!
瞬息间,祭台下人群炸开,一片喧哗,再也无法遏制,议论声浩荡不绝,其中蕴藏的震动更是绵延不断。
一旁,江寒月更是脸色骤变,怒火再次爆发:
“你放屁!”
“污蔑!烈兄,切勿听此人胡言乱语,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江寒月怒不可遏,脸色涨红,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怒视叶霄。正叱骂之时,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疾声道:
“荒谬!”
“你一边说我这丹乃人间精品,一方面又说它是毒丹,岂不矛盾?!”
矛盾?
叶霄闻言不急反笑,根本没在乎周围众人的色变和祭台下人群的骚动,再一次抬头望向江寒月,目光冷酷。
还不死心?
那我就和你刚一波!
“当然不矛盾。”
就在这时,有人觉察到,当叶霄的视线落在江寒月身上的时候,声音突然变得极度冷酷起来,冰寒似铁,凌厉逼人。
“之所以造成这样的结果,难道江公子就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么?还是说,你已然察觉了, 可因为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敢把实话说出来,让烈兄得知真相?”
真相?
什么真相?
一旁,烈无敌闻言眉头立刻皱起,望向江寒月,却见后者脸色一怔,如同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阵恍惚,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做出反驳。
“血口喷人!”
“我做什么了?我完全是严格按照烈兄的叮嘱炼制的此丹,更有劫雷相证,我炼制的丹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你这是在污蔑我,赤裸裸的污蔑!”
江寒月瞬间暴跳如雷,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看见这一幕,叶霄立刻眉头蹙起。
还死不承认?
正当他要继续揭露于万源神眸中看到的真相之时,突然,令人意外的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不对!”
“江公子先前对我说的可不是这样,你刚才可是说过,在你凝聚此丹的时候,用了家传秘术,所以这丹丸上才有三色丹纹加持。”
叶霄惊讶望去,却发现,此时站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
烈无敌!
只见他眉头紧锁,一双虎目牢牢锁定在江寒月的身上,充满询问和告诫。
江寒月亦是一惊,万万没想到此时烈无敌会突然站出来反驳他,顿时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忙辩解:
“但是我也说了,正因为我的加持,它的药性才更强,更猛烈,才能……”
又是口舌之争?
祭台下,众人看着这一幕,一头雾水,满脸茫然。
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何时才是个头?
不如赌斗!
可是,正当众人一脸茫然之时,突然看到,江寒月话至一半,突然猛地停了下来,如同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望向一旁盯着他全程冷笑的叶霄,话音戛然而止,原本充满愤怒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慌乱和骇然。
震惊!
错愕!
骇然!
数种不同的情绪齐齐出现在江寒月的眼眸深处,任何人都能看得到,因为这完全是一个人本能的展现,可当这些情绪暴露在众人眼底,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烈无敌更是瞬间脸色骤变,眼底一片阴寒,只感觉自己手里的丹丸更凉了一分,如同冰雪。
莫非,真如叶霄所说,江寒月在炼制这枚丹丸之时,真的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