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灼握住明陈纤细的手臂，看到她的手腕上露出纹着的栩栩如生的樱花纹身，应该是用来掩去那些陈年伤疤的。
他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她的眉眼一如往昔，平静寡淡如初见。好像从前他们那些耳鬓厮磨，亲密无间都不过一场平白欢喜。
“我不是说过，以后两不相欠吗？”明陈低声问道。
两不相欠了，自然也两不相干。
闻灼偏头搁在她肩膀上，拥着她轻声说道：“我没有在等你，我只是在等自己死心。”
明陈默然。
“……那你什么时候会死心？”她问。
“……等人死后心也死了，自然就会死心。”他答。
至死方休。
明陈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她从来没有真正地恨过他，只是觉得曾经的爱已经消弭。
但如今再见到他，她竟然会感到久违的心安。
她抬手轻碰了下他的肩，垂着眸子问道：“……伤口还疼吗？”
闻灼握住她的手在掌心里，“不疼。”
也许只有在颠沛流离之后，才能重新印证时间在内心留下的痕迹。
她穿过战火硝烟，历见了世间百态，此刻在他面前，却发现自己开始渴望平淡。
“你什么时候回去？”
时隔近一年，闻灼再一次问起她这个问题。但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给她说‘不’的机会。
“明家没有给你消息吗？”他提醒她。
明陈看向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大哥的确提起过，爷爷想要让她回去。但那个时候她已经接了印度的这单任务，无论如何，她希望做完手头的这一单。
不是为杀戮带的快感和掌控别人命运的优越感，而是她虽然已见过许多没道理，却还是想尽可能讨一个公正。
闻灼说道：“我听说老爷子病了。”
明陈一怔，家里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什么时候的事？严不严重？”
“前不久，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闻灼替她拨了下额前的碎发，面不改色地说道。
他去南美前和明野碰过面，自然知道老爷子的病是怎么一回事。但两方已经达成一个默认的协议，他带明陈回去，明家给他机会。
至于能不能留住人，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第二天，明陈没有登上返回南美的航班，她与闻灼一道回了中国。
荣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从手术室出来后，清醒时问起明陈的时候。
他从中东那伙人手里拿回了被抢走的军火，却也不可避免地负了伤。
混战中，乱弹打中他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他必须活着，回去见他的心上人。
如今他还活得好好的，心上人却已经远走。
他想起自己曾说，让她把他当作过客。
所谓过客，就是你的一生，我只借这一程。
原来真的就只是借这一程。
荣殊扯了下唇，桀骜眉眼泄出点点落寞。
其实他从来没有把握能和她共度余生，他只能尽他所能。
他已经尽他所能了。
大概……吧？
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不出任务的时候就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似乎已经得到了所能得到的所有快乐。
但是他记得有一次，他和她追赶玩闹的时候，她被绊倒了，只是扭了下脚，连伤口都没有留下，他却心疼的要命。
他背着她一路走回基地，感受着她伏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那个时候，他比任何时候都希望他们能天长地久。
那样强烈的意念，比后来他们亲密同床时都要更加深刻。
乘坐闻灼的私人飞机回国的明陈，自然而然落地在了中国香港。
明陈要回京都，闻灼却说让她先休整一下再回去，把人带回了半山别墅。
清楚始末的江孟，自然知道自家爷的心思。闻灼显然是想把人先留在香港，再徐徐图之。
明陈没忘记自己是回来干什么的，她说：“我想要早点回去看爷爷。”
闻灼坦白地说：“伯父知道你在做什么，所以，你最好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再回去。”
“……你？！”明陈眉眼含怒地看向男人，他话说到这里，她只要略微一深想就能明白。
再傻也知道她这是被诓了。
“三年了……也该回来了。”闻灼上前两步温柔抱住神色愠怒的少年模样的人，“难道你不想家吗？”
她当然想家，想念家人。
但是看样子，他似乎并没有轻易放她回京的打算。
“你又想做什么？”明陈开门见山地问他。
“不做什么，只想跟你多待两天。”
明陈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不再如从前一般拧巴得紧，她从善如流道：“那好，就两天。两天后，我再回京都。”
闻灼有些意外她答应得这样痛快，但在他看来，能得这个结果已经不易，所以十分愉快地和明陈达成了共识。
留在香港，明陈很清楚地感到今时不同往日。闻灼不再是初到香港的步履维艰，他已经成为了商业帝国的后起之秀。
短短三年，闻氏强势跻身港岛四大家族，地位和符家不分伯仲，两大家族平分秋色。
在港媒的描述中他权势滔天又冷酷残忍，报纸上的字里行间都毫无疑问地表明：‘闻二爷’这三个字，代表的是港岛不容忽视的强大存在。
而在向来以媚俗和八卦著称的香港娱乐新闻报上，关于闻灼的各种传闻更是数不胜数。
有文章写他俊美非凡，位高权重，连手指都不用动一动，就有无数女人争着抢着想臣服在他脚边。
单是报纸上登出来的，和闻灼有牵连且能说得出名字的女性就多达十几位，有富豪千金，香港小姐，知名港星……
明陈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心里多少有了些计较。
人都是会变的。
她深知这一点。
但她试着接受荣殊之后，与闻灼重逢之前，她学着怎样爱人，只念一人只爱一人。
她不喜欢热闹，自然也不喜欢拥挤。
所以无论闻灼抱有何种心思，她都不希望卷入不必要的喧扰之中。
明陈留在香港的这两天，闻灼就在半山别墅里办公，几乎全天都在陪着她。
但却没想到忽略的细节会给他带来麻烦，回来得突然，有些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处理。
如果让明陈知道了，后果也许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