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灼站在明陈身后,看她安静地坐在薄暮的清光里。
你就这样看着她,丝毫不能想象出她曾端枪夺人性命。
她曾有过似春水的温柔,却也可以冷漠如寒冰。
“假的。”闻灼把报纸全部扫到一边,坐到她旁边,“都是假的。”
明陈只是浅笑不语,闻灼心里隐隐不满,倾身想要去吻她,她轻轻别过头去。
闻灼动作一顿,忽然低声问她:“……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明陈认真看了他两眼,他身上那种掩盖不了的高高在上的气势显然不似从前,她听见他和手下发火,看来似乎脾气也差了许多,性格也孤冷了不少……
闻灼却不是真的想要她的答案,他突然说道:“有时候猝不及防梦到你,我连醒都不敢醒。”
明陈的眉眼慢慢低垂下去。
“从我们认识那年开始,这么多年过去,或许什么都在变,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我一直在等你爱我。”闻灼修长的手指缠上她纤细的手指,根根交错,难分难舍。
“从前你不必回头,往后也不用将就,但是现在,至少给我一个机会。”
“凭什么?”明陈慢慢问道,“我凭什么还要给你机会?”
那些缠枝爬蔓一样的过往,真正称得上纯粹美好的记忆就像沙里淘金,看起来那样稀缺罕少,却成了生命里的不能遗忘。
有时候她想,如果催眠术的效用够强够长,也许现在他们就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闻灼低声说道:“你为我杀人,不是吗?救命之恩,我想……大概唯有把余生都赠给你才能偿还得起。”
南美奉命狙杀他的那名杀手,死在明陈手里。
他只要知道,她不舍得他死,她依然在意他,就足以支撑他为她做任何事了。
事实上,就算她不爱他也没关系,因为他爱她,如鲸向海,似鸟投林,宿命于此。
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放在心尖上的人。生也是她,死也是她,可以为她生也可以为她死。
第二天两个人早早就摸黑爬了起来,打算去看港岛的日出。
因为闻灼说从前就一直想一起看一次日出,却一直没能实现,所以现在想要弥补这个遗憾。
他们去的是南区尽头的鹤咀,鹤咀是一个半岛,他们沿着一条小道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海岸保护区,看到了那座标志性的点亮着白色灯光的鹤咀灯塔。
鹤咀灯塔又叫做德忌立角灯塔,是香港第一座灯塔,也是港岛现存历史最悠久的灯塔,是一处法定古迹。
时值后半夜,站在白色的灯塔上看,整片鹤咀半岛的天空依然被细碎的星星笼罩着,天边星光璀璨,一片深蓝,美轮美奂。
只是夜里有些冷,耳边海风徐徐吹来,明陈忍不住缩了下身体。
下一刻,就被人裹进了温热的怀抱里。闻灼替她拉严了身上的防风外套,又裹了裹自己身上的大衣。
“灯塔是给海上渔船指引航向的,人们在海上看到灯塔的灯光时就是看见了陆地。”闻灼在怀里人的耳边低低絮说,“如果海上有遇难者看见了灯塔的光芒,就代表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明陈,你就是我的那座灯塔。如果你不拉我一把,我迟早会溺亡在漫无边际的孤寂和永无止境的思念里。
明陈这一刻却突然感悟到,也许她就像在浩瀚海洋中肆意航行的船,踏上归途才发现深夜中忽明忽暗始终守候的灯塔。
无论分别多少次,他一直在原地,从不曾离去。
她曾经爱过的这个人,他让她觉得时间未曾流逝,好似一切如初。
但当她站在一座四周都看得到海平面的灯塔上,却隐约明白他其实是个胆怯的人,他有多不能放下,就有多害怕失去。
她看清楚了这一点,竟然开始不想再继续探险了。
山高海阔世界宽广,她却想从此停靠岸边,不再远航。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慢慢等候海边的天空慢慢被太阳染红。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红日从海里冒出,飞升到云层之中,层层云海被染得如同有一团火焰在沸腾,海水也被染得鲜红。
红日出海,霞光万斛,蔚蓝深海,金色雪浪,千般景色映入眼底。
太阳一升高,天就透亮起来,大地也渐渐地光亮了起来。东边虽然还有点云雾,但是西边天空已经蔚蓝。站在灯塔上,天涯海角般的美景动人心魄。
日出的那一刻,时间好似一瞬间,又好像一辈子那么长。
万丈红光染云起的绝美艳丽之景色,终成心间的此生难忘。
旧人重逢,没有变成一场死局,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直到半山别墅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女人如入无人之境地进来别墅,说是回来拿点东西。
“我有几盒珠宝落在这里了。”盛美看到沙发上的人,努力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巧笑倩兮地说道。
这人一头惹眼银发,但五官却没有多少变化,分明就是照片里的人。
闻灼心里的人。
她回来了。
明陈一手拿着苹果啃着,面不改色地开口道:“哦。”
闻灼正好从楼上下来,见到女人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寒声问:“你来做什么?”
他说得已经很明白,自认断得一干二净。她竟然还敢出现,而且还是当着明陈的面。
酒局醉后的一场露水之缘,她就留在了他身边作为女伴,他从没有亏待过她。是不是好聚先不谈,至少是好散。
“二爷……我来拿点东西,马上就走。”盛美有些勉强地笑了下。
闻灼没有再和她说话,而是下楼走到明陈面前,把她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下。
“中午想吃点什么?”
“随便……”
“你倒是给我说说……随便是什么菜?”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都想起从前,似乎也有过这样的一段对话。
闻灼俯身吻她的唇角,正好盛美拿了东西从楼上下来,明陈余光看见她后,下意识向后仰了下头,躲开了男人的亲近。
“你觉得我不干净?”闻灼脸色微沉,语出惊人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