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留闻灼在明家用过午饭后,自己就去午休了,让小辈们自便。
这半个月来明陈每天都要去射击场练枪,射击场就在老宅旁边,当初还是明野经手修建的。
宁边像往常一样准备好护目镜和耳塞,明陈换了一身训练皮衣出来,就准备过去。
老爷子从未让明陈摸过枪,但这次的事以后,发现自保能力还是很重要的,于是就开始让她着手学枪法。
“闻二叔,要一起过去看看吗?”少年眉眼淡然,也许只是出于礼貌的一句询问,但闻灼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好。”
“小七爷,今天教练有事,不能过来了。”明陈刚进射击场,负责的人就上来说明了情况。
明陈边走边从宁边手里接过黑色的半指手套戴在手上,“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闻灼四处看了看场内,步枪手枪各种型号的枪械一应俱全,且都是最先进的款式,看得出来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明陈站定在距离射击靶五十米处,单手侧身瞄准,是标准的单臂式据枪法。少年身姿挺拔,挺腕握枪,英姿飒爽,然子弹打出去却只射在了九环以内。
“极速射击就是这样,右手拇指容易不自觉就放松。”闻灼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明陈身后,伸出手来帮她矫正姿势。
“手这样,右手握好枪,左手包住右手拇指。”闻灼在她身后教枪的这个姿势就像是把明陈整个人拥入怀里一样,耳边传来的温热呼吸让明陈微微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
闻灼却像是没觉察一样,仍然在认真教给她:“肩关节锁住,肘关节向内合力,挺腕瞄准目标。”
明陈向来很能管理情绪,很快收敛心神瞄准靶子,一举打中靶心。
明陈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练了近两个小时,停下来的时候宁边马上把准备好的毛巾递给她。
闻灼一直在旁边看她,脑子里纷纭复杂地什么都想,两个小时竟然也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过去了。
明陈坐到他身边,闻灼看她微微仰头喝着水,突然毫无预兆抓住她随意搭放在腿上的左手。
明陈一惊,转头去看他,却没有立即挣开。“……二叔?”
“你在害怕什么,明陈?”闻灼微微倾身靠近她,轻柔的呼吸近在明陈耳边。
明陈沉默不语,想要抽出手来,闻灼却握住不放,反而温柔地笑道:“小白眼狼,我好歹也照顾了你那么些天,转头就不认人了吗?”
“我没有。”明陈耳根微红地反驳。
闻灼却突然正色,在她耳边低声轻语:“没关系的,明陈,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刚刚他想了很多,多少也有点明白明陈的心思了。这孩子绝情是真的绝情,但重情也是真的看重。不知道老爷子做了什么,让明陈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留下。
但他不是郎家二少,对老爷子只是最基本的尊敬,并无所惧。闻灼想要让这个小家伙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是不同的,他并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因素而放弃明陈。
但是人们信誓旦旦的大多不了了之,而那时也只能说一句世事无常,因为我们总会遇到生命中的不能承受之重。
“二叔,我当然信你。”明陈垂着眼眸,长睫覆目。但是我不相信自己。
因为这世上,总是有很多东西都比她要重要的多。对于爷爷来说,家族的兴衰是最重要的。对母亲来说,继承人的身份比她将会有怎样的一生更重要。对所有人来说,她首先是明家的小太爷,然后才是明陈这个人。
明陈始终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她的角色,身边人来人往,幕开幕落,最后只有她一个人还留在台上。
明陈已经不奢望,会有人能够毫无顾忌地留在她身边了。
但是现在面前这个人却说,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是把主动权交到她手上了吗?那样就不会成为被抛弃的一个吗?
闻灼勾起她的小指,拇指印上她的拇指,约定地般说道:“我保证,只要你需要我一天,我就永远不会放弃你。”
“……永远吗?”明知人言和许诺有多易变空妄,但听到永远这个词,明陈还是忍不住重复问了一遍。
危险的*。
就像罂粟花一样,明知有毒,但因为太过美丽惑人,还是会忍不住想要触碰。
其实她很想问,这句‘永远’是对谁而言?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是什么人,这句‘永远’都有效吗?
总有一天,我会不再是明家的小太爷的。到那时,那个一无所有的明陈还配得到谁的永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