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处长本身就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到了这会儿,他不能直接顶撞,当众对上级拧着劲儿,那就是给领导上眼药。从服从组织的决定上,文处长是懂得如何变通的,哪怕这任务再难、再艰巨,他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去完成。
领导就是方向,方向没错,就是迅速破案,具体的解决方式,是需要自己变通的,这也是他的经验之谈。
上级领导的这个调子一定,在场的公安保卫部门的人,全都是眉头紧皱,杜今生是憋不住话的人,第一个说:“领导,这和生产不一样,加班加点就能及时完成任务,这个要有,,”
杜今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市局的副局长和刑警队的叶队长几乎同时都瞪着大眼睛,朝他的身上狠狠地剜了几眼,这几眼让杜今生及时地闭嘴了。
领导脸上的颜色很不好看,他也不说话,直接拍了拍文处长的肩膀说:“要相信群众,要有信心,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们保卫处了。”
文处长的脸上没变化,他是一个经历太丰富的人,这样的人和经历,让他在生活中往往处于不动声色的冷静中,在旁人眼里,他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内心和外在的表现的。
“我们会按办案的工作程序规矩办。”
文处长说的这几句话,几乎是婉拒了领导委以的重任,可是,又在某些程度上规避了领导的尴尬。
“表态了,这就好,同志们,继续努力,是前进的动力和取得成绩的开始。”
革委会的领导说完这话,上了他带来的小轿子,走了。孙耳朵知道,这是顾及脸面,不想在这个厂子耽搁时间。还有一点,是不想承担责任。
“太滑了!比泥鳅鱼都滑!”
上面定了调子,下面的就是靠个人努力了。
“大家跟进吧,别耽搁了。该送检测和上面协查各地命案的,都要有专人跟,别的都不用多想了,事情发生了,注意保密,现在传的瞎话比真的都详细多了,有说大兜子里装的是脑袋的,还有说是两只手,纯属无稽之谈,这才几个小时的功夫,还是冬天,大年下的,别乱人心,影响了生产。”
说到这儿,文处长的身子板向上挺了一下。
文处长虽然是部队出来的,打过仗,带过兵,可是本身的个头并不高,也就是165左右,也不魁梧,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身体单薄的人,当年在抗战时,让日伪白区的敌人,闻风丧胆,立下一万大洋的悬赏令。
他郑重地看了眼前的这些人,挥了挥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我现在宣布,除了临时成立的专案小组的成员不能回家以外,其它借调的人员,都要集中在厂子的招待所集中居住,不能回家,不许请假。对外也不能打电话,要抓紧时间,争取宝贵的时间,我相信,这个杀人的凶手,目前,还在厂区周围,还没有逃离出我们布控的周围地区的界限。”
人散了,这是文处长一贯的作风,是他以往长期军营生涯养成的习惯,这是人的经历形成的烙印,很部队化。
剩下的孙耳朵、隗雷和文处长几个人,盯着墙上的一幅地图看。
“这小子是什么来路?”
文处长问了一句,都是熟悉的手下,隗雷知道,该自己说话了,他蔫蔫地看着地图说,这个地图上,我画过横线的地方,都是重点,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连夜跑出去。
孙耳朵瞄着地图看,他知道,他审洪受成他们几个的时候,傀儡带着人去查了几个敏感地点。
“‘七家子’、栈屯、一根大烟筒、周家坟地、五口井水库、杨树村等十五个有外来人的敏感地方,都是重点区域,我都派人设了卡点,现在反馈回来的消息是,已经发现了不止一个身份可疑的人,还抓了三个逃犯和特嫌,不过,那个人不在这口袋里。”
隗雷的话说到这,文处长的眉头向上皱了一下,孙耳朵知道,这是文处长不满意了。
孙耳朵看见了,隗雷锋自然不会疏忽掉,他知道,文处长想听他更详细的分析,甚至,直接找出来那个凶手的来历根底。
可是,他没做到,让领导失望了。
“就这些?”
文处长沉吟的时候,几个人都知道他的性格,是不爱听那些场面话的,他要的是真实的情况。
“捞干的!”
捞干的,其实就是捞干的说,正式的书面意思也就是让汇报的人,捡重点的地方挑出来说,要用有用的,代替那些旁枝末叶,重点的事情,重点解决,这是需要抢时间的,一说到这儿,文处长顿时间就没有好脾气。
他的眼睛里从来都不是可以放沙子的。
“明白了,领导。”
说这话的,是隗雷。
隗雷的脸色阴得很,他似乎早就知道,文处长这边,肯定要发火的,他也清楚,这个案子恐怕要悬,因为,从大兜子里的尸块被人发现,到他开始调查,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他感觉到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已经不止是一个啦,这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吗?
声音向下压了又压了,明显地降低了分贝,隗雷自然知道,文处长的压力大,这是双重的压力,东风厂和市局,明天一上班,这案子就会传遍全市全厂,这个案子搞不好,他们几个都得挨处分。
“这次的消息,不知怎么样,怎么会传的这样快,是不是有人要起幺蛾子?”
孙耳朵看了一眼文处长,小心地问了隗雷一句。
他和隗雷一开始搭班子并不是很和睦,孙耳朵是直肠子,一句话,属于一条道跑到黑的那种,隗雷跟孙耳朵一比,就给人有点阴飕飕的感觉。
不过,一道协作破了几个案子后,孙耳朵和隗雷之间就相对默契了许多,井水不犯河水,有事,就互相支持,无事情,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这会儿,孙耳朵开口时的意思很明显,他是想问隗雷是否需要他这边的帮忙。人手还是车辆,毕竟,行动这方面,孙耳朵是强项。
隗雷点了点头,不过,继而又摇了摇头,他的表情举动都说明,他还不需要别人的援手。
“有线索吗?”
孙耳朵问。
隗雷摇了摇头说,摸了一圈,不过天太晚了,人都睡得早,有的人家里也没有电话,公用电话找人的时间是在早八晚七之间,这大晚上的,找不到很正常。隗雷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无可奈何,他是管着一些特殊渠道的线索的,他也有自己独有的消息来源,这回出了这样的事,文处长需要他提供的是更详尽的消息线索,找到有嫌疑的人群,不过,隗雷和以往不一样,他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未免极度失望。
“我这边,”
孙耳朵话说道一半,隗雷就打断了他的话,“不要抱希望,那几个人,老洪他们,我都了解,不可能是凶手,这次,凶手杀人的东西我们还不知道,和以往正常的犯罪,为了钱或者是情杀,都不大一致,这才是最令我担心的事。”
沉默良久的文处长,看了看两个人,又环视了一下,周围市局和保卫处组成的专案组成员,挥了一下手说,“大家简单休息一下,明天,会有更严峻的等着我们去处理呢!”
“那几个人呢?”
孙耳朵追问了一句。
文处长用眼睛看了看隗雷,转头对孙耳朵说;“事情搞清楚之前,这几个人都不能放,他们单位你安排人去个电话,说是在协助调差,记住,不能说他们有犯罪嫌疑,这样的事情,以前发生过太多,人在这边协助调查,没犯罪,出来后,一直被人指指点点,就是因为我们这边的同志,说话做事情不严谨,‘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回。’这样的错误,千万不能再犯了。
“明白。”孙耳朵点了头,他知道,文处长绝对不是那种心慈面软的人,当然,也不是一味蛮干的主儿,他是天生的领导材料,可这也是他被人举报,立场不鲜明的地方,要不他也不能被送去学习班学习。
人散了,孙耳朵片可不敢耽搁,马上回到了老洪关押的这个屋子,看了一眼老洪,问六子,是不是记录全了。
六子说,都记上了,不知道这小子说的是不是真话,没背人,六子就是当着老洪的面说的,要进步,必须要这样,这就是那时的一种表现。老洪在一边心里暗骂,真他吗不够意思,这他妈上周三还是见面叫洪大哥的小子,这回子像他妈不认识一样,一句一句话,冷得像刀子,割人的脸,生疼生疼的。这人啊,是真不能犯罪呀,失去自由的滋味,真他妈的不好受。
“你小子给我听着,别磨磨叽叽地,一人做事一人担,抓紧交代,明早,出结果,我就不信,专政不了你!”孙耳朵安排好六子他们几个排班轮换看守,自己去了隔壁的库房,库房没有床,是一对旧棉花套,不知道是谁收缴的弹棉花的人的遗留物。
孙耳朵一头倒下去,蒙头大睡,这是他的一个优点,那就是,无论周围的环境如何恶劣,他都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适应,并且,见缝插针,说睡就睡觉,这样的本事,也是在长期的特殊战线养成的工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