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可以的”
罗力勇的目光流露出一丝紧张。
“不着急,慢慢地想,我们有时间。”
郑天立顺着罗力勇的话茬,继续地引导着“注意到的,哪怕你自己觉得嫌疑不大的人,也一同说出来,或许这些都我们的工作会有更大的帮助。”
这个时候,郑天立本身并没有加重语气,因为,他明白,这段时间,罗力勇是经历了不少的事儿,思维一直处于兴奋和焦虑的交替过程中,他的记忆也是容易产生偏差性的疲劳。
罗力勇在郑天立安抚下,相对的反应倒是很淡定。
“我懂,不会漏掉的,那天夜里,我在319公交车站附近陆陆续续带了三四个个小时,所以看见的人也肯定不止是一个,在他来的之前,我已经在水泥厂和公交站点前,转悠了大半天。”
“嗯,是这样呀,那你要比他更清楚那一天晚上发生的所有的事儿。”
郑天立的眼睛,闪出一丝异常,他好像并不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对罗力勇的怀疑,并没有消失,反而加重了。他又将刚才所说的那一句话,重复了一遍,说话的声音,很重很有力量。
“你比他知道的东西,要多!”
郑天立话里所说的他,指的是洪大下巴,他这样说是为了调动鼓励一下罗力勇的情绪,这一点洪大下巴自己看明白了,他没插话,自然是他摸到了这句话的重点,不过,他还是有不略微一点不大明白的地方,那就是,那天夜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怎么那么多,包括自己接到的举报信,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他已经从之前的怀疑变为现在的确认。莫非?莫非除了自己丢枪、包括柳雅晴失踪,还有其它的事情,同时发生在那天夜里,都是有人事先故意设定的程序安排?
这样的话,洪大下巴开始对自己那天夜里的行为,产生了不确定性。
人倒吸了口凉气。
虽然,在这之前,洪征认为是有人故意给自己设了个套子,让他钻进去,目的是搞到他手里的配枪,后来,和郑天立的对话,他发现,那天夜里的事,似乎没有这样简单,罗力勇的交代和解释,验证了这一点,看起来,这里面隐藏着更多不可告人的东西。
罗力勇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这下子,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局面有点僵。
一刻钟。
整整一刻钟的时间里,罗力勇都没出声。他像是深深地陷入了那天夜晚漆黑的夜色里,暗夜无边,他一个人,始终走在路上。
“那一天,我很冷,我好像是感觉到,要出事儿了。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应验在柳雅晴身上,那天晚上,我以为是我自己要遇到一个坎。”
罗力勇说着,眼睛里泛起了雾气。
这是郑天立和洪大下巴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罗力勇自己能出什么事,他不就是去接对象吗?
不过,为了避免打扰到罗力勇的思索,他们两个人,谁都没出声。只是一动不动地听着罗力勇的陈述。
“我那天其实还有两个事要办,这是有人托我的,不能不守信用。”
罗力勇说这个时候,抬头望了一眼郑天立和洪大下巴,那意思好像是在征求他们两个人的同意一样。
郑天立没回应,洪大下巴倒是点了点头,表示了一些不用说出来的意思。
罗力勇继续说:“我去的时候比平时要早一个小时,你们可能没了解过,我其实并不是每天都来接柳雅晴的,我们之间是有一个暗号的。这个暗号,我只能够对你一个人说,我相信,要是真的了解到这个暗号,你们就不会对我产生怀疑了。”
可能是为了调动罗力勇的情绪,节约时间,洪大下巴站起来,出了屋子,剩下罗力勇和郑天立面对面,谁都不说话。
“给我一支笔,我要写下来。”
写下来的纸条,罗力勇平铺在桌子上,给郑天立看了一眼,郑天立的面目表情有了微微的变化,好像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并没有开口说话。
罗力勇抬头“记下了?”
“记下了,你放心,不会忘掉!”
这是郑天立的答复。
“你可以喊他回来了。”
罗力勇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他并没有解释,他这样做的原因和目的,他只是盯着墙面,好像在等洪大下巴进来后再重新开口。
洪大下巴坐下来,面上不漏声色,他现在比一开始来的时候,要平静得多。这是什么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去得早,是因为,我接了一个活,帮别人出手。”
罗力勇这话一说,洪大下巴一下子精神了许多。他开始想到,那一封检举信。
郑天立没变化,点了点头,意思是接着说就好了。
罗力勇没有停顿,讲出了那一天他夜里的第一个事儿,那个事他不是主事儿的,他是帮忙去的,因为,有人花了钱,让他去水泥厂附近,帮忙出手。这活是私活,说起来有点“灰”,属于赚“快钱”。
郑天立知道这种“活”意味着什么,问了一句:“啥价,胳膊还是腿。”罗力勇一提到做“活”,又是“快钱”,郑天立不能不迅速联想到“雇人”,一般情况下,这是有人对仇人动手,自己没实力,或者说是不太方面,想要藏匿身份,躲在暗处,就出钱,找人帮忙“做人”,做人的方式有几种,其中有的是打折胳膊,有的是腿,其实,未必是都打折,就是指明白身体的部位,要么是胳膊,要么是大腿,一般这种情况,是不要人性命的,除非动手的时候遭到了强力的反抗,双方手下都没有了分寸,要不,轻易不会出大事儿。罗力勇是传武出身,可不是混迹江湖的,一般情况下,不大可能接这种活,还有,就是雇人都是异地雇佣,怎么会在本厂区内找人动手,一旦朝了面,可不是件有趣的事儿。
罗力勇喝了一口桌子上的白瓷碗里盛满的白开水,继续说:“我师傅的门规,平时是不准接这种活的,太脏,可是,我正在攒钱,听说厂子里要分房子了这会儿是自建房,需要职工或者家属,自己掏点钱,一次性分配,说这是房改的自建房,以后可能就没有分房子一说了,凭我们家的资格,是可以分一套小房子,平米数不大,也就是不到四十平,可是,是能解决大问题的,分了房子,我和柳雅晴就不用和家里的老人挤住在一起了,有了自己的小窝。”说到这儿,罗力勇的头低了下去,或许是他觉得,犯了门规,对不起自己的师傅。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出一进,你也是成了人的,当年的规矩是人定的,以后的规矩兴许就是你定的,别在意这些,赶紧所说,你后来的事儿。”
洪大下巴的眼睛看了一眼郑天立,那脸上的神情,郑天立看得清清楚楚,明显是觉得郑天立是糊弄人,耍心眼。
郑天立不在乎,他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对于他这种常年和罪犯打交道的人,兜圈子玩心眼,没啥感觉了,老实人干不了这个,要是干这行的太老实了,那不得被犯罪分子玩死!
罗力勇听了郑天立的话,人精神好了些“我接的活,其实也不算是太‘脏’,别的活都是替人打架,我这次的不大一样,钱多,事儿少,还是‘救人’积德的出。”
东风厂这地方啥玩意都遵老理儿,谁做了好事,都按照老理说是积德,罗力勇这样一说,郑天立和洪大下巴也是琢磨不透了,啥玩意,有人花钱雇人,还积德?不应该啊。
罗力勇不在乎了,有些事儿一旦说开了,就不别扭了,他眼皮向上翻翻着,人好像看得见空中的看不见的人。
“线是东子搭的,老白家的。他现在开公交车,认识的人贼多,他说那天夜里要干架,生死架,起因是啥他没说,只是说,有人要摆这道局,有人要搅局,搅局的人出的钱。”
话说到这,郑天立和洪大下巴一下子都整明白了,那天夜里“生死架”的事,知道的人不光是洪大下巴,举报信肯定也是有人故意投递的。大奎要干斌子这事,坐实了,就是不知道,谁是“搅局”的。“搅局”的人,不希望他们俩干架,“报官”就行了,不至于私底下出钱雇人救人。“报官”是“报警”的意思,东风厂的人老这样说,报警不说报警,说“报官”。
“我不知道,出钱‘搅局’的人,是谁!”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别想在这蒙混过关,你要是不知道,那这事就是你干的!”
刚才出去吃饭,这会儿才回来的胡哲豪声调涨了好几倍,上去就要用脚踹罗力勇,幸好被和他一起进来的小车队借调的六子及时地制止了。
“一边待着,别胡闹,规矩忘了?”
洪大下巴劝阻着。
“这是我急吗?是他这小子不识时务,一堆线索,到他这就盲线了,这个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