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立人站在那儿,腰杆挺的直溜溜的,他说着这句话时,语速是相当地快。
快速的语速,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或者说是一刹那。
这是郑立人的特点,这种快,仿佛就是忽悠地一下,快到他身边的人觉得他似乎没动过嘴唇,说了,又像是没说,只是,人的脑子里,都听明白了。
郑天立说话的时候,眼睛瞪得浑圆,仿佛又一道寒光从他的眼睛里直射出来,锋利迅疾,扫射着周围的人群。
这时的周围聚集的人,不由得浑身上下都有了悚然一惊的感觉,这股子寒气,恐怕是因为,问话的郑天立在询问的时候,语气特别地严肃,看上去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这就好像,谁进去过“神婆”家的房子,谁就是凶手一般。
四周围拢的人,一下子懵住了,本来这场面,人就恐慌,到这个时候,紧张的空气开始弥漫,僵化起来。
没人吭声,都在偷偷地撇着郑天立的脸和眼睛,这下子,更没人敢搭腔了,不过,迟疑了片刻,还是有人开口了。开口的是丁黑子,没办法,他是这儿孙姨留下来搞接待的,协查工作,必须由他来完成。
丁黑子说,“进去倒是谁都没进去过,兴许是大家伙都觉得这家屋子里邪性、不干净,搬家的时候,老于,也就是于三他爹,压根儿都没进屋喝水,一般来说的讲究是,给谁家搬家,不吃饭也进屋子喝口水,也算是拱点人气,水是财吗。”
话说到这儿,丁黑子不由自主“嘿嘿”笑了两声,接续道“于三和白卫东他们俩倒是不在乎,这帮小年轻,愣小子,不信邪。”
“这家房子的钥匙,谁有?谁有钥匙?”
这句话是郑天立问的,他话才出口,脑子里就升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这房子是他妈的有点邪性,站在院子里,有能感觉到内部的阴气极重,看情形,兴许是要出事”。
丁黑子说,“我估摸着谁都没有,要钥匙干嘛?他们这屋子没人愿意进去,要不也不能住了二年了,没人申请这个房子,用老于的话说,这屋子就是天生给“浑人”预备的。”
说到这儿,丁黑子突然停住了,侧脸看了一眼不远处正领着洪大下巴,熊处长还有几个陌生人从两辆汽车上下来的人,往这块疾步快走的孙姨,仿佛恍然大悟一样说:“孙姨兴许有,她胆子大,还有,她是白卫东对象何秀娜的大姨。”
郑天立和一边的胡哲豪还有跟在后面的罗力勇,都有些傻眼,谁都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开门,没钥匙直接上工具!”
头一个说话的是杜今生!
“他怎么来了,不是调离了吗?”
听到杜今生带队的消息,郑天立愣住了!
可能是时间过于久远,郑天立的记忆出现了混淆的的状态,杜今生在“红衣嫁白骨案”之后,是被调离了,不过,并不是离开了公安机关,而是被边缘化,只是,杜今生和相关领导有过类似的约定,只要是涉及到东风厂的案子,小案子不算,一旦是案子案情诡异重大,就会让他重回警队,以借调的名义,参与其中。“红衣嫁白骨案”出现后,郑天立和杜今生在“神婆灭门”中是碰过面的,不过,那一次,案子被定性为意外,专案组解散的时间更快。杜今生虽然有不同的看法,却被来势汹汹的社会大环境给阻止了,无奈之下,他还是重新回到了警队下属的农场,埋头钻进故纸堆里,做起学问来。
这些事情,郑天立因为在一愣神之后,马上就想起来了,在他看来,这一次,恐怕也是杜今生向组织上请求,才被委派过来带队的。
“你怎么了,不认识了?”
杜今生倒是没在意郑天立的一脸狐疑,先开了口。
郑天立回了一句,他自己都说不懂的话。
虽说是愣了一会儿,好在时间并不长,看见杜今生走到对面的时候,郑天立还是有抑制不住的喜悦,这是郑天立在“神婆灭门”第一次看见杜今生,也算是正式地打交道认识了,在这之前,发生的“红衣嫁白骨案”的时候,郑天立他只是负责保卫处外围的一些工作,当时人还年轻,即便是打过照面说过话,也谈不上和杜今生有什么实质性往来往,这会儿,郑天立对杜今生的出现,还是带着不一样的感情的。
“早听说你当领导了,我这也是和领导约定的,不管我下到基层哪里,只要案子涉及到东风厂的,大案重案,一定要调我回来,我是不甘心,你说,这次是不是要透亮了!”
杜今生脾气急,说话做事都是快人快语。
“嗯,兴许会见亮了!”
脸上,还是一副老样子,没什么表情,这是职业习惯,也许还是这些年过于压抑了,所以,杜今生的性格比当年,在火爆的脾气背后,多了中带着压抑的深沉。
郑天立听了杜今生的话,心底里半是感慨,半是牢骚地说了几句,像是冲锋枪的一梭子子弹喷射出去,人的心里,一下子敞亮了许多。
他这个人,是不怕吃苦,也不怕出血的,就是憋屈着滋味,实在是受不了。
这些年,一到节骨眼儿上,外面的人,提及东风厂和郑天立他所在的部门,就会拿那两件事说事,他早就心有不甘了。
“开锁。”
杜今生的雷厉风行还是和以往依旧,当年出了问题后,传说他调离了公安机关,其实只是领导对他的一种保护,故意放出来这样的一个消息,其实,杜今生逝去了公安机关下属的农场,并没有脱掉警服,这就是和当年东风厂隗雷被调离保卫处一样,文处长对他的重新安排的工作是,去靶场,负责实弹射击打靶时的警戒安全一样,都是异曲同工的保护措施。
虽然,隗雷后来溺水于七家子水库,不幸遇难,郑天立脑子里闪过一丝若隐若现的念头,却突然间就消失了,不过好像还有一个尾巴,是不是还藏着些什么?
没等郑天立理顺这条线上的思路,杜今生安排的开锁人到了,开阔人刚拿出来随身携带的工具,那边,孙姨张张罗罗地就跑了过来,口里还忙不迭地说“我这里有钥匙,我这里有钥匙,是娜娜交给我保管的。
围着的人群,一下子撕开了一个口子,让孙姨凑到了房子的门前,孙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这些忌讳邪性,多少还有点抵抗能力,她从手里拿出来钥匙,就要开门,杜今生一伸手,把她拽到了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接过了钥匙,他嘴里说“谢谢你,这个还是让我们这边的同事开吧,要注意安全的。”
杜今生的这个做法,郑天立是理解的,他是能明白对方的意图的。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对社会上的事情,摸得门清。
一般的场合和人物,是没有办法,糊弄住这两个人的。
就拿杜今生来讲,参加工作几十年,已然在公安口摸爬滚打的年头太多了,别的不说,他只要动动脑子,就能够想明白作案犯罪的人的那些小心思,尽管,在“红衣嫁白骨案”这类极为罕见的案子发生后,他没有完全猜出对方的真实想法和用意,那也是受当时客观大环境的影响,有干扰因素才造成的。并不是说他是个平庸之辈。这会儿他的小心和精神,完全符合常识性思维模式。
门锁打开容易,最好的开锁是用钥匙。
破门而入容易,不过,也容易毁掉一些看起来并不重要,却有可能牵扯出关键性细节的东西。
”郑处,你看看,这边的布控。”
杜今生的这句话声音压得很低,郑天立明白,这是杜今生只想对他一个人说的话,这栋楼的前面,也就是房子的另一面是一个空地,堆满了红砖和水泥袋子。这地方这么些栋楼房,只间隔都不算窄,尤其是白国栋神婆家这栋,跟前一栋的距离,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长,不知道当年设计图纸的人,究竟是怎么设想的。那堆红砖和水泥,是当初建造这些楼房时,剩下的建筑材料,无人看管,原本是想着后期维修时,修修补补需要再搬运,就堆在这,没想到,一场暴雨,冲垮了临时搭建的仓库,水泥是不能用了,红砖堆也就成了历史遗留问题。
杜今生那句话的意思十分明显,郑天立知道,他是怕屋子里还藏着人,会从窗户逃跑,这样的话,就前功尽弃了。他摇了摇头有点了点头,那意思也表示的十分坚决果断,不会有漏洞的,放心开锁进去吧!
开锁人虽然手里拿着钥匙,可是,还是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拿出来了一块蓝色的,埋汰得不行的布,盖在了锁的上面,另一只手接过钥匙,小心地向蓝布下面的大锁头,捅弄着。
所有的人,不分远近,都在注视着开锁人的那一双手,他们和郑天立一样,都不知道,门的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