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之际，我们把酒言欢。谁也没有再提起李洛洛，大家给足了罗衡面子，只是谈谈这段时间的事情。饭后，罗振把罗衡约了出去，说是去走走，他又回头叫我一起。
我知道他是有意避开薇薇，薇薇自然也知道，她识趣地和我们说拜拜，拉着苏全安去楼上了。
随意走走，也只是在花园里坐了下来。
“罗衡，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问，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你家里的事情怎么样了？”罗振果然一开口就问了出来。
“已经没事了。”罗衡回答得这么快，像是事先就和罗振串通过台词了一样。
罗振狐疑地看着他，再三问他是否确定。罗衡点了点头，说已经确定了。
我和罗振都松了一口气，我放下心来之余，居然下意识地问了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洛洛结婚？”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不该问。罗振和罗衡都沉默了，别有深意地看着我，看得我脸都红了。匆忙打个哈哈，说胡说的，不用管我。
“你告诉她的？”罗衡冲罗振扬了扬头，看见他点头，自己也点了一下头。
“你们先聊，我去看看薇薇他们。”罗振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了。
剩下我和罗衡在这里，我尴尬地盯着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心里暗暗自责，我在做什么？这样问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结婚，要和谁结婚，还需要我的同意不成？
“莫莫。”罗衡喊了我一句。我抬头看他，用眼神问他有什么事。
“你不希望我和洛洛结婚？”
我听出来了，这是一个陈述句。于是我仔细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罗衡，你要和谁结婚我是管不着的。但是世界上有这么多女孩子，我还是希望你选一个好一点的。洛洛这个人心机太重了，和她生活在一起，估计你也会觉得累的。”我说得挺真诚的，但是罗衡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有心机，不过这点小把戏我还不看在眼里。”
“那你是真的特别喜欢她了？”我隐隐有些心凉。
罗衡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有很喜欢的人，不过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这句话一说，我更加说不出话来了。我不敢问他喜欢的人是谁，我怕他告诉我，他喜欢我。
时间一点点过去，空气也渐渐沉默了下来。我既不能开口和罗衡说话，也不能找个理由离开这里。万幸的是，手机响了，宋阿姨打电话来了。
“莫莫，我听说你想去工厂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她给了我一个完美的理由，我借口说马上回公司，然后去找她。
挂了电话之后，我歉意地看着罗衡，说要回公司了。罗衡点了点头，和我一起站了起来。
正要进门的时候，罗衡突然拉住了我：“莫莫，如果你真的不希望我结婚，我可以毁约的。”
天啦，这句话，我怎么承受得起。我下意识就挣脱了他的手，慌忙地说：“没有，你结婚吧，我还是祝福你的。”
我匆匆忙忙走了进去，听见罗衡在身后低声说：“好。”
和薇薇罗振说了一句，说要回公司有点事了。他们都很讶异地问我什么公司，我随口敷衍说是朋友的一个公司。
“好吧，你打车来的是吧，要罗衡送你过去吧，这边打不到车。”罗振直接这么说了一句。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罗衡说：“我不太舒服，你送送莫莫，我上去睡一会儿。”
他说完就上楼了，罗振看了我们一眼，冲我招手，让我跟他出去。开车的时候，罗振就问我，和罗衡是不是又吵架了。
我只是说没有，并不想告诉他我的猜测。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开着车。
送到离公司不远的地方，我就打算下车，说句实话，我不希望罗振知道我在宋阿姨的公司做事。如果他去查一下，估计什么都能查到了。当然，就算不到公司门口，他要是想查，估计也能查出来。
于是我下车以前，慎重地叮嘱罗振：“罗振，你最近不要查我的事情。”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又说：“我可以不查，不过估计罗衡会查。”
我也知道罗衡会查，但是我现在，一句话都不敢和罗衡说了。挥别了罗振，打了车之后我就回了公司，宋阿姨坐在办公室里等我。
她正在和三个男孩子打麻将，听见我的声音，就笑嘻嘻地让我等她打完那一局。要不是早就知道她的作风，我估计能把眼睛掉在这些麻将上。
一局结束，那三个男孩有点不高兴地赢了钱走人，显然我阻断了他们的财路，让他们有些恼火。
宋阿姨喝了一杯茶之后，走了过来，说是一起去工厂瞧瞧。
她叫了一个男孩子来开车，然后和我并肩坐在后面。如此甚好，正好我有很多问题，需要向她了解一下。
“宋阿姨，我听小王说，公司生产陶瓷，然后出口海外是吧。工厂那边是你在负责，那接单呢？谁负责联系？”
宋阿姨想了想，居然反问我：“小王不知道吗？”
“不知道。”
“那我也不知道。这边他们把订单给我，然后我安排工厂生产，然后工厂那边就直接发出去了。其他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好的，我彻底服气了。
“那宋阿姨，是谁把订单交给你呢？”我好脾气地继续问。
“财务俸冰，你回头去问问他就知道了。”
俸冰我知道，就是刚刚在办公室打牌，赢了一个大头的人，他出门的时候，还悄无声息地瞪了我一眼。
“那宋阿姨，我们公司只生产陶瓷是吧，一般都是做什么方面呢？装饰品还是日用品？”
“那我就不知道了，上面订单要求什么，我们就生产什么。”宋阿姨抬起了她高贵的右手，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手上的指甲花。
我冷静了一下，才继续忍着她这态度接着问：“宋阿姨，那产品外销使用的物流渠道是我们自有的渠道，还是通过别的物流公司呢？”
宋阿姨终于认真了一点，收回了手，想了想，说：“不知道。”
我彻底什么都不想问了，反正不管问什么，她都不会知道的。我闭嘴，安安静静地等着红灯。
工厂在浦东那边，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里。从外面看过去，里面不像是有人类存在的痕迹，像是一个废弃了许久的工厂。
大门连个牌子都没有，更没有保安。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只有两个房子，一个大一点，一个小一点。
宋阿姨带着我走进了那个大房子，迎面就是一张桌子。桌子上坐着四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们显然是宋阿姨的传人，正在打麻将。
宋阿姨嬉笑一声迎了上去，“你们怎么不喊我啊，谁赢了啊，请吃饭啊！”
我心里拔凉拔凉的，四下打量了一下。
房间很大，靠窗摆了一排桌椅，桌子上有几个盆子，里面黑乎乎的，应该是已经凝固了的泥浆。房间正中间置放了几个大圆筒，足足有三米高，两两相连。筒子奇形怪状，我是认不出来的，只能猜测是生产机器。房间靠门这边有几个玻璃展示柜，里面摆着一些陶瓷制品。由于工作人员忙着打牌，柜子上层层灰尘，像是几百年没有人触碰过一样。
我走了一圈，绕过那些圆筒，发现后面有好几排架子，上面横七竖八摆了一些陶瓷。有些是花瓶，有些是碗。地上还碎裂了几个，都布满了灰尘，显然是无人问津的。架子旁边有一些包装箱，里面放了泡沫和一些报纸。
除此之外，厂房里什么都没有了。我走回来，正要问宋阿姨，就看见她已经加入了战场了，正在摸牌。他们四个人打牌，一个人观战，全然没有人搭理我。
我暗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走了出去，打算一个人去看看另外一个厂房。
那边的小房间看上去也有些荒芜，但是我推开门才知道，里面满是生活气息。是的，都是生活气息。
摆了四张床，乱七八糟的东西扔了一地，桶子脸盆洗漱用品随意乱放。铺面而来的生活气息里有一半是食物腐烂的味道，有一半是袜子发臭的味道。
我急忙掩门而出，一分钟也不想停留。
我再三打量着这个院子，除了这两个房子，围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哦，不对，远处还有一只脏兮兮的狗，也不知是流浪犬，还是看门犬，此刻正心无旁骛地在太阳底下睡觉。
这是工厂？这里真的可以生产陶瓷？
见鬼了！
我气哄哄回到了厂房，看着宋阿姨在打牌就有点想发火，但是想了想又没说什么了。冲站她旁边的男孩子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出来。
他再三看了牌桌两眼，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出来。
“赵总好！”他大声喊了一声，油腔滑调像我们乡下那种流氓。
我冷冷地点了点头，说：“宋总和你们说过了吧，我是过来参观一下工厂的。”
“是的，宋总和我们说了，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他依然不知大难将至，仍是嬉皮笑脸。
我板下了脸，狠狠地瞪着他，尖声斥责：“你们在这里等着，就是一边打牌一边等吗！”
我已经很凶了，以为他会害怕，会知错。
谁知道，我完全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