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见乔安南在电话那头的叹息，他低声问我：“莫莫，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下意识地回答说：“失望。”
“为什么是失望，不是害怕？”
“因为我以为他是个好人的，可是他不是。我并不害怕什么，我只是觉得，好失望。”
乔安南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可是，莫莫，我也不是一个好人啊。”
他挂断了电话，我什么也没有再听见了，只听见脑海中一直响起他说的这句话。是的，乔安南也不是个好人啊。
我说不出来的感受，更加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呆呆在床上坐了很久，一直到颂德上来叫我吃饭。我又强打起精神，和他们一起和谐地用餐了。
吃完饭，颂德又在看电视，宋阿姨出去和朋友打牌了，颂文上去写作业了。我看父亲还没有回来，就打算偷偷地套颂德的话。
我从冰箱里拿了一些水果和沙拉酱，在厨房切了之后做了个水果沙拉，然后还拿了一些零食和饮料，端在桌子上，招呼颂德和我一起吃。
“颂德，我们来聊聊天吧。”我递了一个饼干给他，趁他不注意，又把电视声音关小了一点。
“好啊好啊，你上次和我说你们那边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麻辣是吗？我都快忘了，你再和我说说吧。”颂德果然还是小孩子气，对那些东西还是很感兴趣的。
我也就和他说起我在湖南的那些事，说那边的桥和河流，说那边的饮食习惯和过年过节的风俗。其实我小的时候，农村还是很好玩的。春天挖春笋，夏天在荷塘里摸鱼，秋天烤红薯，冬天堆雪人。
那个时候乡下过节的气氛很浓，逢年过节小孩子都很热闹。我虽然生性忧郁了一些，但是童年趣事还是有的。一件一件说上来，还是让颂德听得津津有味。他从小就在城市长大，又生活在一个富贵之家，是体会不到那种童趣的。
我的故事说得差不多了，就开始问颂德一些事情。
“颂德，爸爸是不是经常很晚才回家啊？”我顺手叉了一块水果在嘴里吃，这样更加显得是在闲聊。
“是啊，爸爸说他要抓坏人，所以每天都很忙的。有时候他经常要在外面过夜，甚至一两个月都不会回来一次。”
“哦，那颂德是不是很想爸爸啊？”我摸了摸他的头。
“还好吧，反正我早就习惯了。再说了，爸爸跟我说过，过几年他就要退休了，到时候就可以天天陪我玩了。”
“那你知不知道爸爸是做什么的呀？抓什么坏人啊？”
颂德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妈妈是做什么的呀？来，吃个香蕉。”我叉了一块香蕉给他送了过去。
“妈妈就是妈妈啊，什么都不用做啊。”颂德呆呆地看着我，像是我问了一个傻问题。
“妈妈不是开了个公司吗？不是天天要去公司忙吗？”
颂德的眼神更诧异了，他困惑地说：“没有啊，妈妈没说过啊，她天天都在家，或者出去玩啊。”
我心里记住了这句话，然后笑了笑，又说：“妈妈会不会带朋友回来玩啊？”
“以前有，以前妈妈经常带朋友回来玩。不过我们回来还不久，妈妈还没有朋友。”
也是，他们回魔都也不过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估计宋阿姨一时半会儿也还没有去联系以前的朋友。我想了想，故作平常地问：“妈妈以前带朋友过来玩，有没有带好看的叔叔呀？”
颂德摇了摇头，说没有，都是阿姨。
我还想问问他别的事情，但是手机响了，是罗衡打来的电话。
“颂德，你看完电视早点睡哦，姐姐要上去睡觉啦！”我匆忙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握着手机跑到了楼上。
锁了房门之后，我才接通了电话。
“罗衡，你查出来了吗？”
“嗯，查出来了。优顺公司是去年9月份成立的，今年9月初的时候转手卖给了一个叫宋心怡的女人。在宋心怡接手之前，公司的营业不乐观，但是宋心怡接手之后，公司的整个行业性质全改了，10月份的利润在三十万左右，11月份应该更高一点，但是他们还没有来报税，所以具体也不清楚。”
“三十万？他们做什么的，能挣三十万？”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营业执照上写的经营范围是：耐磨材料、高温陶瓷、耐火材料的设计、销售；工业窑炉施工、安装；货物和技术的进出口业务等。”罗衡说了一大堆我都听不太懂的东西。
我被惊呆了，就那个破烂公司，加上那个破烂工厂，居然一个月能挣三十万？
“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罗衡。”我足足冷静了一分钟，才想起来要和罗衡道歉。他为了我弄这事，也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心思。
“不用谢，莫总，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什么时候开了一个这么好的公司了？”
“啊？你在说什么？”我完全没有听懂。
“工商局的朋友告诉我，今天有人过去办理营业执照更换，优顺公司新的法人代表名叫莫莫。我还觉得这名字居然和你的一样，但是一看证件和签名，我才知道，原来就是你。”罗衡顿了顿，又有些怪气地问：“这个公司，是乔安南给你买的？”
“想到哪去了你？”本来第一句话已经把我吓到了，最后问的那句就更是让我觉得惊悚了。
乔安南给我买个公司干嘛？他又没病。不对，话不能这样说，说得好像我父亲有病一样了。
“那你解释一下。”罗衡口气正常了，开始变成了逼问。
“这个，”我犹豫了半天，依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不过，我肯定会去查的。”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怎么想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有的是时间，对了，出来喝杯酒吧？”
“去哪喝？”
“我在映等你。”
我都好久没有去过那里了，上次去还是为了躲避乔安南在那里上了几天班。罗衡提议，我才想起来，真的是有段时间没有去了。于是我们一拍即合，挂了电话，我就去换衣服了。
虽然我现在从良了，但毕竟去夜场玩，还是穿好一点。
颂德可能是已经受过他爸妈的感染，对于我这种大晚上要出门的行为，没有一点意见。反而只是一个劲夸我穿得好漂亮，还让我带他出去玩。
我忽悠了他两句，然后匆匆出门了。好在赵府虽然也远离市区，但是走出小区还是能打到车的。
打了车直接到了映那里，罗衡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了。
“你开车是有多快啊？”我估算了一下罗家到这里的距离，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罗衡显然猜到了，解释说：“我还没有搬回罗家，刚从公司过来，所以会比你早一点。”
我点了点头，反正在罗衡这里，我这个人就是透明的，他都能看出我的心思。我们走进了一个包厢，然后叫了一瓶红酒，和一个果盘。
包厢里有一个大屏幕，能看到外面舞台上的表演。今天好像是请了艳舞嘉宾，里面闹哄哄的。罗衡显然只想和我谈一谈，看都不看美女，直接把屏幕关了。
他坐下来，开了酒，倒了两杯，递了一杯给我。他向来是沉得住气的人，也不急，甚至有心思关心我穿这么少冷不冷。
可是我急，根本就没有心思和他搭理这些。
“罗衡，你想知道什么，你就挨个问吧。不过你要答应我，我今天和你说的所有事情，你不能告诉别人。”我慎重地先提了一个要求。
“那你先告诉我，你要说的这些事情，有哪些人知道。”罗衡果然是个商人，惯会讨价还价。
“就只有我，乔安南，还有赵剑华知道。”
“赵剑华？你怎么会认识赵剑华？”罗衡脸色严峻了下来，突然又说：“乔安南和赵剑华合作了？”
这个问题，问得我措不及防哭笑不得。
“我们说的是同一个赵剑华吗？我说的是缉毒处的赵剑华。”
罗衡居然点了点头，说他说的也是刚回来的缉毒队长赵剑华。
这回轮到我想不清了，我呆呆地看着罗衡问：“一个缉毒，一个贩毒，能有什么合作？”
罗衡居然笑了，他看着我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我很蠢，想了想才说：“赵剑华这几年提升得这么快，自然有他的本事，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要靠人脉。他维护自己的人脉难道不需要钱？他正儿八经做官哪来的钱，肯定是和毒贩合作才能有钱啊。”
罗衡这样说话，我能理解，但是我不能接受。于是我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答应给你保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从乔家搬走，你现在住在谁家里？我只能查到你在的那个小区，却怎么也进不去。”
“从乔家搬走是我父亲的要求，我现在住在我父亲家，而我父亲，可能就是赵剑华。”
罗衡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半晌，他手里的杯子掉了下来。啪叽一声，砸碎在了地上。
好吧，我知道这三句话，每一句都有点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