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衡说：“莫莫，你喜欢乔安南。”
我惊慌失措地去端水喝，却不小心把杯子给碰倒了。罗衡用餐巾擦干了桌子上的水，将杯子扶正，又低下头去吃饭了。
我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但是罗衡就这样说了出来。
乔安南曾经问我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其实答案是这么简单。因为我喜欢乔安南。因为喜欢，所以畏惧。害怕会得不到害怕失去什么，所以才不敢接受。
“我对乔安南并没有什么敌意，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他对你的态度。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但是我并不确定，他背后是打了什么主意。”罗衡吃着吃着，又突然开口说话。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坐在一边，装作没有听到。
罗衡吃饭很优雅，所以吃得很慢。我如坐针毡陪他吃完，才终于熬到可以回家。回了家之后，罗振难得地坐在家里。
当然，他坐在那里挺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脚底下跪着一个女人正在哭。
那个女人就是在公司门口打我的那个人，她腿上缠了厚厚一层纱布，估计是被乔安南把骨头给踢断了。
“莫莫，你过来。”罗振说了一句废话，因为我正要朝他走过去。
我想打那个女的。
我过去了之后，就坐在罗振身边，看着那个女孩子哭。她哭得有点狠，妆都花了，脸上甚至有黑色的泪痕。
“罗振，我要打她。”我并没有一点心疼她的意思，只是平静地告诉罗振。我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莫名其妙被人打了还被羞辱了，不可能不报这个仇。
“你打嘛，我让你过来，就是让你泄愤的。”罗振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一脚踢开了拉着他裤腿的那个女的。
“罗振，我跟了你两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那个女的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一边尖叫一边朝着罗振扑了过去。
罗振又是一脚踢开了她，他弯下腰，低着头看着那个女孩子，冷冷地说：“薛灵儿，我有和你说过吧，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这两年，我亏待过你吗？少过你一分钱吗？是你自己忘了自己的地位，如果没有记错，我从来没有给你权利去干涉我的生活吧？”
我第一次听见罗振的声音这么冷，他在我身边一直温柔的样子，让我忘记了他本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低下头打量着薛灵儿，她左边眉角，居然也有一颗褐色的痣。
我心里吃惊，对她一点痛恨也没有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况且我们这两个女人都只是替代品而已。我今天不打她，不过是希望将来有一天罗振把我踩在脚下的时候，新的那个替代品不要打我罢了。
我没有兴趣再听他们说什么，只说自己累了。罗振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
我往楼上走，罗衡跟在我的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和我一起上楼。
“这个女孩子叫薛灵儿，两年前，罗振在酒吧认识的一个姑娘。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她和你有点像。其实最开始的时候，罗振对她很好，不过是她太过仗着这种好胡来。”罗衡坐在床沿，淡淡地说了两句。
“你们这些人会有感情吗？”我突然有些伤感，抬起头问罗衡。我问他：“像你们这样的人，经历过人生百态之后，你们还会有感情吗？还是说，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在你们看来，都是用钱养着的，一个短暂的玩物罢了？”
我想起在车上乔安南和我说的，他说也许得到了我，就会丧失兴趣，就会放过我。所以，我们这些女孩子，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而言，就只是一个保质期有限的玩物吧。
罗衡眯着眼睛想了想，过了很久才说：“有吧，但是感情只能给一个人。越是我们这些看上去冷血无情的人，其实越是有感情。”
“就比如说罗振，你觉得他对薛灵儿无情，但是你不知道他对他未婚妻的感情。就比如，”罗衡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了，又是同情地看着我。
我想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可能想说乔安南。乔安南对我是这种态度，可是对蒋玉就完全是另一个态度了。
我正想说没关系，就听见楼下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很快就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好像很多人都窜了上来。
罗衡看了我一眼，匆忙站起身，走了出去。
我跟着他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薛灵儿和罗振在往楼上跑。薛灵儿手里拿了一把水果刀，她看见我，就直接冲了过来。
罗振在后面追她，一边追一边让我进去躲一下。
“罗振，你要和这个婊子在一起是吧？我杀了她，我看你怎么和她在一起。哈哈哈哈，”薛灵儿精神都不太正常了，她冲着我跑过来。
罗衡手一伸，将我拉在他身后。
罗衡加快跑了两步，一把抓住了薛灵儿的手。薛灵儿胡乱地挥舞着手里的刀，不小心划到了罗振的手臂。白色的衬衫被划破，鲜血流了出来。罗振看也没有看一眼，劈手抢下了刀，甩手扔了下去。
“啪”地一声，薛灵儿撞到扶手上，扶手剧烈震动了两下。她跪坐在地上，脸上是一个红印子。
罗振看着自己的手，精神也有些恍惚。
“罗振，我哪里不如她？我哪里不如她！”薛灵儿捧着头，激动地摇着头，酒红的卷发乱舞，她哭喊得声音都沙哑了。
罗振就站在她身边，他一言不发，收回了手，沉重地看着她。
我和罗衡站在楼上，我看不清他们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可是我看到这一幕，我心里觉得很难过。
我不知道他们在下面聊了些什么，为什么会让薛灵儿情绪变得这么激动。
血从罗振的手臂上流下来，染红了衣袖，一滴一滴砸在地上。这空荡的别墅里，只有薛灵儿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和血滴落的声音。
“灵儿，你回去吧，别闹了。”罗振突然低沉出声，好像很难过一样。
薛灵儿抬起头，可能是看见了罗振的伤，她匆忙站起身，扶着罗振的手，惊慌地问医药箱在哪。她哭着捧着罗振的手，徒劳地想要按住伤口止血。
罗振抽回了自己的手，他突然将她抱在怀里。
“乖，回去，别闹了。”他紧紧抱了一下她，然后松开了手，没有再看她一眼。
罗振径直往楼上走，脸上分明是难过的表情。
“你们早点休息。”罗振经过我们时低声说了一句，就往房间里走了。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只是看到薛灵儿觉得这么难过。她依旧站在楼梯间，她抬着头满眼泪水地看着罗振的背影。
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眼神，这个被抛弃之后依旧只有爱意与渴望的眼神。
一直到罗振将房门关上，薛灵儿才颤颤巍巍往楼下走。她没有再哭泣，只是一步一步往下走。
我出于一种奇怪的心理，一直在后面跟着她，直到她走出大门。她始终没有再看我一眼，我才明白，她痛恨的不是我，她是痛恨罗振不爱她。
我站在门口动也不想动，心中感慨万千。罗衡一直站在旁边陪着我，过了半晌，罗衡才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要接受。”
对，我要接受的。也许在很多年以前的某个夜晚，我的父亲也是这么冷漠地赶走我的母亲的。
我叹息了一声，往楼上了。回到楼上的时候，罗衡突然带着我去找罗振。但是他没有进去，只是贴在房门口偷听，还示意我也偷听。
我疑惑地趴到门口。
我们听见了罗振的哭泣声，细微持续，低沉阴郁。
我头一次听见罗振哭泣，哭得这么可怜，这么无助。以至于让回到我的房间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惚。
罗衡站在门口陪着我，问我怎么了。
我没什么，我只是害怕自己的未来，害怕自己也遇到这样薄情寡义的人。
但是我没有回答我的恐惧，只是反问他罗振为什么会哭。
罗衡叹息了一声，半晌才开口：“自从，她死了以后，罗振从来没有过任何伴侣，薛灵儿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罗振对她不可能没有感情，闹成这样，罗振心里肯定也难过。”
“既然有感情，为什么不在一起呢？”我下意识又问了一句。
罗衡看了看我，摇摇头说我不会明白的。
“罗振只爱那一个人，不管那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只能是她。薛灵儿再怎么好，也不会是她。”罗衡说完，就叹息着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百感交集。又想起了薛灵儿那个眼神，我突然一点也不怪她了，甚至觉得她可怜。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她能放下罗振，重新好好开始。
可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破灭了。
薛灵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