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木木这样的笑容，我感觉自己全身冰冷，不知道门后会是什么。
就算是龙潭虎穴，此时也只能坦然推开门面对了，至少会死得有尊严一些。
我不动声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门。
里面真的是一个惊喜，我看见了薇薇！
如果薇薇不是五花大绑被束缚在一张凳子上的话，我一定会高兴得哭出来的。
“莫莫，你不要管我，你快跑，你快去找罗衡！”薇薇见我就冲我大喊，眼泪流得整张脸上都是。她挣扎着，想向着我跑过来，却撼动不了丝毫。
我冲过去想要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却被身后的木木紧紧抓住了。
“薇薇，薇薇，”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可是看见薇薇这个样子，我心里可真难过啊，又难过又心疼。
“莫莫，你快跑啊，你去找罗衡，你去找罗衡。”薇薇嗓子都哑了。
我离她这么近，可是我够她不着，像是隔着一条银河一般，我们只能对视着哭喊，却连抚摸对方手指都不能够。
“莫莫，你看薇薇对你多好，她自己委屈也不说，只担心你。”木木嘲讽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惊醒过来，回过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说：“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我做什么？你们直接说，我不要孩子了！我现在就去打掉孩子！你们放了薇薇！”
“莫莫，对不起。我可以去死，可是我不能让薇薇去死，我不能因为你，让我一家人，还有薇薇都死掉！莫莫，对不起，你恨我吧，是我对不起你！”
我惊讶地回过头，看见了苏全安。他没有被绑住，他就站在薇薇身后，可是他不为她松绑。
“苏全安，你快点帮薇薇松开绳子啊。”我绝望地哭着求他。
“没有用的，莫莫。你嫁给程仕宏吧，你好好地和他生活吧。你是赵家的千金，你一定不会委屈的。”
“我放你娘的狗屁，苏全安，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我草你妈！我瞎了狗眼看上了你这种”
“林薇！就因为我他妈是个男人！我凭什么为了别的女人去牺牲自己的女人？凭什么为了她牺牲我一家人？如果为了你，我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可惜。可是她”苏全安一手指着我，低着头向薇薇呐喊着：“她难道会比你重要，会比我爸妈还重要？”
我不知道他们在争吵什么，我只看见薇薇心都要碎了，她用那种很心碎的眼神看着苏全安。
“可是，可是，”她想和苏全安说什么？我不得而知。
薇薇转过头来看着我，她用一种永别的眼神看着我。
“莫莫，什么都别管，你现在赶紧跑，去找罗衡，他会救你的。”
如果罗衡能救我，那么谁来救你呢？
我亲爱的薇薇。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什么意思了，也知道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我只能朝薇薇笑了笑，转过头冷静下来看着木木。
“解释一下吧！”
木木朝我销魂地笑了笑，说：“我们花了好久的功夫才找到他们，林薇这个女人太死心眼了，宁肯死也不愿意来一趟。没办法，我们只好去找苏家爸妈，和苏全安谈一谈。不得不说，苏全安比林薇识相多了，要不是苏全安，我们还真请不到活着的林薇呢。”
木木说完，一脸骄傲地看着我，可能是在等我夸奖她办事能力强。
我尽量不让自己去猜想薇薇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也不去深思那句“活着的林薇”是什么意思。我又一次听见苏全安的道歉，可是我知道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是的，他凭什么为了我，牺牲他一家，牺牲薇薇？就是他真的为我牺牲了这些人，难道我就会感激吗？不会的，我会愧疚得生不如死的。
我头痛得像是要死了一样，疲惫地看着木木，问她：“你们费尽心机是要做什么？”
木木笑了笑，说：“赵叔叔说你可能有些恐婚，这几天总是不太高兴。心想新娘子还是要喜气洋洋的比较好，就特意帮你叫了薇薇过来啊。薇薇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嘛，她来了，这下子你就能高高兴兴结婚了吧。”
我回头望了望薇薇，心想，我怎么笑得出来呢。
我点了点头，问：“我会配合这场婚礼，绝对不会让你们难做。你们什么时候放了薇薇？”
木木笑了。
“薇薇是你朋友，你婚礼一结束，她就可以回家啊。当然，她要是想你得很，陪你留下来住几天也不是不可以嘛。”
“好，我配合你们演完这场戏，然后你们放了薇薇。如果你们再耍什么花招，那就不要怪我了！”
对于我这种外强中干的威胁，木木只用一个不走心不在乎的微笑回应了一下。也是，我现在就是笼子里的兔子，别说被关着了，就是放出来，他们也不怕我的。
我走过去帮薇薇擦干了眼泪，俯身抱了抱她，低声在她耳边说：“薇薇，离开这里之后，躲起来，求求你，躲远一点，不要再被我连累了。”
“莫莫，你不要管我，你赶紧自己想办法。”
我没有回应薇薇这句话，只是走到了苏全安身边。
“莫莫，对不起。”
我勉强地对他笑了笑，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做得很对。苏全安，带着薇薇躲起来吧，带着你们一家子都躲起来吧，不要再被我连累了。”
我跟着木木走了出去，听见薇薇在身后喊我劝我，可是我没有再回头了。
薇薇这么好的人，不应该交我这种朋友的，我只会连累她。
木木安排了人给我补妆，我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简直如丧考妣。镜子里还有木木，她站在我的身后，用一种慈母的眼神看着我。
她轻轻地摇着头，叹息着说：“莫莫，你长得真好看，要是笑一笑，就更好看了。”
我真怕她对薇薇做什么，于是也只能配合地笑了笑。
今天真是化了美美的妆，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算是漂亮。婚纱虽然是第一次穿，但是的确很合身，头纱也很美。我小时候幻想自己结婚的时候，就想过要穿这么漂亮的婚纱。
可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的婚礼会是这样子的。
程仕宏走了进来，在镜子里打量了我很久，满意地点了点头，挥退了化妆师。
“莫莫本身就很好看，不要化太浓的妆了，反而不自然。你说是吧，木木？”他抚摸着我的脸，回头笑着问木木。
两个人就像看宠物一样的欣赏着我，讨论得很开心。
外面有人推门进来，说是时候差不多了，让程仕宏先出去。程仕宏出去之后，木木坐在我对面，仔细地打量着我。
“莫莫，其实女孩子吧，不要太较真，差不多就得了。你现在不能理解你的父亲，不过你以后会理解他的。程仕宏是个好人，你以后会幸福的。”
我权当她在放屁。
没过多久，有人进来喊了一声。木木整理了一下，然后拉着我站了起来。
“走吧，我的新娘！”
走吧，不管前面有什么，我都该走了。
外面掌声犹如潮水，程仕宏站在红地毯那头，满面笑容望着我，眼神温柔似水。不久以前，他就是用这温柔的眼神看着地毯那端的蒋玉的。时过境迁，而人生总是似曾相识。
木木挽着我的手，一直低声说：“莫莫，你笑一笑，你要是不笑。”
她不用说后面的话，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于是我心如死灰地微笑着。就这样，走过了红地毯，走到了程仕宏身边。
司仪说了一大堆废话，我始终漫不经心地听着。我留神注意着所有来宾，没有罗衡也没有乔安南。我也留神着我父亲和程仕宏，他们显然很紧张，也一直注视着现场。我父亲耳边，甚至别着一只耳塞。
他们应该也是在等着乔安南或者罗衡来抢婚吧，我也是在等着。
“赵莫莫小姐，你愿意吗？”
程仕宏低声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在看着我。司仪问了我什么？我想起来了，他问我是否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有都愿意嫁与程仕宏为妻。
我不愿意！
“是的，我愿意。”我低头轻笑了一下。
戒指交换了，舞台顶上飘下来雪花与羽毛，还有玫瑰花瓣。程仕宏靠近了，将我搂在怀里，低头吻了下来。
他稍微侧过了身子，背对众位来宾，帮我擦掉了眼泪。
“莫莫，妆会花的，别哭。”
我别过脸，结束了这个伤心欲死的吻。
木木带着我去换了衣服，再回到大厅的时候，程仕宏已经端了两个高脚杯在等我。迎过来，递给我一杯雪碧，我们开始敬酒。
挨桌过去，程仕宏一直喜气洋洋地解释：“不好意思，莫莫怀孕了，不能喝酒，各位原谅些。”
在一片含义不明的笑声中，我走过了一桌又一桌。木木始终跟在我的身后，随时提醒我保持笑容。
我只当这身体不是自己的，一直笑着走完了所有的过场。
直到九点过，来宾才全部走完了。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我们这几个人了，而我幻想的从天而降的英雄，不管是罗衡还是乔安南，自始至终从未出现。
程仕宏喝得有点多了，坐在沙发上，有些不太清醒。父亲终于放下了心来，走到我身边端详着我。
“莫莫，今天看你穿婚纱，我就一直在想着你母亲。你和你母亲真是长一模一样，你说她要是穿婚纱，应该和你一样漂亮吧。”
“不要提我母亲，你不配！”我冷冷地看了回去。
父亲毫不介意地笑了笑，说：“你还小，不明白。”
是的，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人心怎么会如此黑暗。
“薇薇呢？”我瞪着木木。
木木也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带着我又去了之前那个房间。
她亲手给薇薇松了绑，薇薇扑了过来，抱着我一直哭。可是我哭不出来，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现在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就算现在死去，父亲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我现在，就是一颗棋子，丧失了最后的作用，同样也就不具备玉石俱焚的能力了。
我轻轻推开了薇薇，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被我牵连了。薇薇说的那些傻话，让我觉得特别伤心。她始终是爱我的，可我是个不祥的人。
苏全安要带着薇薇走，薇薇一直哭喊着骂他打他，死活不和他走。吵得我心烦意乱，只好转身就走。薇薇在后面喊我，要过来的时候，被苏全安拉住了。
我回头的时候，看见苏全安狠狠地打了自己几个耳光，他满脸泪水地和我道歉。
我知道他没有做错什么，我很想和他说句没关系或者说不是你的错。可是我很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我什么也没有说，跟着木木离开了。
再见吧，薇薇。可是我真希望，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我终于明白，再相见，就又是你的灾难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