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两辆豪车开道，后面四辆豪车断后。我们这个车上，木木开车，程仕宏坐在副驾驶座醒酒，父亲与我并排坐在后面。
车要开往程家，早在之前，我大部分东西就已经搬到了程家了。从今往后，我会住在程家。其实，本质而言没有区别，只是换个监狱而已。
木木作为我的陪嫁保镖，就如同红楼梦里陪着王熙凤嫁给贾琏的平儿一样，会和我一起搬到程家去。她的身份不变，还是我的保镖，还是用来监视我的。
而我的父亲，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车上，我就不太清楚原因了。
父亲一脸唏嘘，不停地看着我。这时候，他的眼神依旧像一个慈父，仿佛看着新出嫁的女儿，心中感慨万千。
我心里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于是特别坦然。
车子到了程家别墅，一路安全无事。
我走出车，没有打算进去。我就站在门口，看着我的父亲。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不管是乔安南还是罗衡，他们都没有出现，没给你名正言顺的机会杀了他们。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们直接说，打算什么时候杀了我吧。”
父亲笑了笑，摇着头拉着我的手走了进去。
里面的佣人应该是已经得到吩咐过来，一见我就笑容满面走了过来，一口一句夫人。金仆玉婢及一众亲朋好友簇拥着我走进了程家大门，将我安置在客厅沙发上。
程叔叔和程阿姨都笑容可掬地看着我，一边吩咐下人端茶送水，一边握着我的手说些喜庆讨好的话。程仕宏坐在我身边，他酒还未醒，与其说是搂着我不如说是在靠着我。
“莫莫，你嫁到我们程家就放心吧，我们家不比别的家，向来是最喜欢女孩子的。要是小宏委屈了你，你尽管和妈妈说，妈妈一定帮着你的。”程阿姨拉着我的手，眼神里的喜欢比父亲还要多几分。
如果她知道我和程仕宏婚事的真相，如果她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姓程，那她绝对就是一个十足的演技派了。
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絮叨，主要是听程阿姨絮叨。程阿姨问我怎么不开心，我正想反问一句“我怎么开心得起来”，她就被程叔叔拉走了。
“莫莫今天累了一天了，你少说几句，明天我们再过来吧。她爸爸还有几句话要和她说呢，我们别耽误了人家小两口子的新婚夜。”
程阿姨一脸“我懂了”的表情，然后跟着程叔叔走了。
木木指挥着一帮子佣人伺候着人事不省的程仕宏上楼休息了，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和父亲面对面坐着。
“莫莫，你是不是特别恨父亲？”
他好意思问，我不好意思回答，只是冷眼看着他。
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点了一根烟递给我，然后自己点了一根烟。
“我知道你喜欢乔安南，也知道你想嫁给罗衡。但是今天你也看到了，他们俩都没有出现。
莫莫，你想一想，乔安南当年在婚礼上抢走蒋玉的事情，那时候他那么轰轰烈烈，天不怕地不怕。如果他真的爱你，那他今天也会来抢你。他不来，因为他爱蒋玉，他也和蒋玉结婚了，也快办婚礼了。
而罗衡，如果他有心，他也完全可以效仿乔安南来婚礼闹一下。你的性子这么倔，今天如果他来了，你是宁肯和他一起死，也不会让他委屈了不会让他一个人空手而回的，是吧？可是罗衡没有来，因为他没有能力去像乔安南一样改变什么，也是因为他觉得你还没有那么重要。不管是因为哪个原因，我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你今天恨我，我能明白你，但是，我希望你将来能明白我。
我不让你嫁给罗衡，因为罗衡给不了你任何。我不让你嫁给乔安南，是因为乔安南根本不爱你。
而程仕宏，你或许不喜欢他，甚至他也可能不爱你。
但是我相信，你嫁给程家不会受任何委屈。
程家多少会顾忌我，不会给你任何委屈。而程仕宏，他是一个非常顾家的好男人，将来也不会辜负你。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等你适应了这个家庭，你会感激我的。我可以放话说，嫁给程仕宏，你以后一定会幸福。”
父亲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事实上，他很多事情都说对了。
乔安南如果真的很爱我，今天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来拯救我的。他不来，无非是因为他不爱我，至少，他没有那么爱我。
如果罗衡来了，今天我愿意和他一起血溅当场。可是罗衡没有来，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能力带走我，顶多能和我死在一起。
甚至，我愿意相信程仕宏是个好男人，可是，有件事我不明白。
于是我很茫然地看着父亲，问：“你说的幸福是什么呢？”
父亲笑着看着我，说：“你还小，所以你不明白。”
“你们年轻人，总是以为情意绵绵就是幸福。其实不是的，再好的爱情没有面包支持都是狗屁，柴米油盐会磨灭所有的爱情。等你到了一定年纪你就会明白，幸福就是你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幸福就是你的未来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忍不住笑了，“那我真是不幸福极了，别说未来，就是现在都不是自己在掌握了。”
“你还是在怪我让你嫁给程仕宏？”
我不置可否。
“简单地和你说吧，我让你嫁给程仕宏，是因为你自己。”
这话我真是惊呆了。
“是，你和罗衡都没有猜错。我是想过利用你，来对付乔安南。可是你没有想过的是，我为什么要对付乔安南。”
“不就是为了私吞他的家产和事业！”我冷笑一声。
父亲点了点头，非常坦然。
“是的，我想要乔安南的钱。可是如果乔安南是我的女婿，我还会这么做吗？莫莫，在我给你安排相亲之前，我和乔安南谈过，说要把你嫁给他。我没有告诉你吧，因为我怕你伤心。乔安南不愿意娶你，他拒绝了！”
恩，父亲没有和我说过，但是我知道这件事。
“如果乔安南对你没有情谊，我为什么不能对他下手？如果乔安南对你有情谊，我自然不需要对他下手。”
“你扯远了。”我淡淡地说了一句。
“对，我们还是来谈谈为什么让你嫁给程仕宏吧。第一个原因，是因为程家有钱，而程仕宏是个好操控的人。你嫁给他之后，你完全可以一手掌握程家的大权，将来不会委屈。而第二个原因，的确是因为你。因为你不想打掉这个孩子，你就必须赶紧找一个人嫁了。”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我几乎都要当真了。
“你一心想嫁给罗衡，可是你想一想那么多贫苦的人。你嫁给罗衡之后，你会幸福吗？你怀着孕都要到处想办法弄钱，你还需要处处提防李家报复。就算你稳定了下来，你会度过无数悲惨的日子，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也许爱情可以支撑你度过一年五年，那十年后二十年后呢？你成了一个黄脸婆，你没有了青春，你的孩子看见别人用一个新手机都要羡慕很多年，而你什么都给不了他。你觉得，等很多年之后，你还会想要那样的生活吗？”
“或许你也可以不嫁给罗衡，你可以一心想着乔安南，生下罗衡的孩子之后把孩子给罗衡，然后自己孤独地等着乔安南。也许乔安南也爱你，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让你过得还算可以。可是一旦你需要他，他永远不在。等你不再年轻，你一无所有，你不会恨他吗？”
“我既然已经预见了你将来会过得不好，难道我不应该采取一些强硬的措施，给你未来做些打算吗？莫莫，我宁肯你今天恨我，也不愿意将来在街头看见你跪着乞讨！”
我良久说不出话来，仿佛觉得父亲好像说得真的很对。
“莫莫，如果我只是要利用你。那就像你说的，你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你消失。可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还是你的父亲，我还是爱你的，只是你现在还小，不能体会我的用心。”
父亲说得让我越来越觉得动摇了，我望着他许久，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可是，这不应该成为你利用我的理由啊。”我想了很久，也只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父亲低声笑了笑，说：“我也不是想要利用你啊，我是在帮你确定一些事情啊。今天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乔安南来，在我心里，我始终觉得乔安南比程仕宏还要适合你一点。我想过，如果乔安南来抢婚，我就顺势同意了你们俩的婚事。可是莫莫，乔安南没有来。”
心口剧烈地痛了一下，是的，乔安南没有来。
如果乔安南来了，我就算是即刻死去，我也心满意足的。可惜，他没有来。
“莫莫，听爸爸一句话。安心嫁给程仕宏，你将来是程太太，你会过得好的。”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
“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我会让木木离开你，你可以很自由。莫莫，爸爸希望你明白，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男人，但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担得起男人这个称号的。罗衡没有能力，乔安南是个男人，可不是你的男人。”
父亲站了起来，他低头有些伤心地看着我，仿佛为我的不理解他而难过。
“莫莫，等你想清楚了，我依旧是你的父亲，依旧爱你。而你，永远是我的好女儿，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父亲喊了木木一声，然后走了出去。
我目送他离开程家，他的背影看上去很疲惫，但是却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