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衡眼色晃动了好久，半晌他无奈地笑了。
“算你赢了，说不过你。好吧，你继续管工地的后勤。我想一想有什么合适的人，可以帮我配合一下你。”罗衡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坐在沙发上冥思苦想。
我偏着头看着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罗衡脸色变来变去，看来是想了很多个人，然后被自己一一否决了。
等得有些无聊，我就拿出手机来玩。看到微信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我亮着眼睛就想喊罗衡，想了想，我还是先去给薇薇打电话了。
“莫莫，你今天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呀。”薇薇含糊不清地说话，肯定是在化妆。
我问薇薇苏全安在做什么，微微想了想，犹豫了很久才说话。
“我和你说，但是你不可以看不起他啊。”
薇薇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苏全安的职业，所以当她告诉我，她的男朋友是一个餐厅的服务员的时候，我的确有些惊呆了。
难怪她犹豫着不肯说，估计是觉得有些丢人。可是我自己是什么出身，我还没有忘记，哪有权利去看不起别人了。
我和微微说我在罗衡的工地上管后勤，想看苏全安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忙。薇薇挺高兴的，她一直对我有一种奇特的信任感，一听我这么说，就挂了电话去问苏全安了。
没过多久，手机就有来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一接通，果然是苏全安。
我和苏全安聊了一下，然后就告诉他等我通知。
苏全安也是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人，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这些事情，本来就不需要文化。后勤保障和物资采购，从来不需要文化，需要的是良心。
我回到大厅的时候，罗衡还在苦思冥想，我过去就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罗衡，我想到一个很适合的人了。”我亮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
罗衡狐疑地打量了我两眼，“不会是乔安南吧？”
我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他贼兮兮地笑了，抓着我的手，问是谁。
“苏全安，薇薇的男朋友。”
罗衡问了我一些关于苏全安的事情，我一句也答不上来。
“那你为什么觉得他合适，就因为他是薇薇的男朋友？”罗衡理智地问了我一句。
我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我知道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也许是因为那天晚上，他过来接薇薇的事情，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我和薇薇感情这么好，我觉得他会因为薇薇的关系，对我也很好。
我尝试着把我这种复杂的想法告诉罗衡，我说得毫无逻辑可言，难为罗衡居然听懂了。罗衡点了点头，说他去查一下苏全安这个人，如果没有问题，他就会让苏全安过来。
罗衡对我的迁就，的确不是一点两点。但是罗衡对我的担心，也不是一点两点。
第二天，罗衡就同意了让苏全安来帮我，但是同时，他也安排了人。我知道罗衡叫那个人做什么，是监督苏全安，同时也是保护我的安全。
苏全安来的那天，我其实挺高兴的。自从我离开云亭之后，我和薇薇的见面就少得可怜了，她有了男朋友这事我不是不放心上，我是没有时间去关注他们。现在我和苏全安经常见面了，我知道我和薇薇也会经常见面。
所以我看见苏全安的时候，我觉得特别亲切，就好像看见了薇薇一样。
和苏全安相处得越久，我就越发理解薇薇的选择了。他是一个很踏实很老实的人，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是很给人安全感。
我安排他做的所有事情，他都能做好。他还会开车，我们每天开着工地上的车去采购东西，他可以负责所有的搬运，我就是想去拎个蔬菜，他都会拦着。
“你和薇薇一样，细皮嫩肉的，还是不要做重力活。这种糙事，就让我们男孩子来做就行了。”他很羞涩地看着我笑。
他说起薇薇的时候，眼睛特别亮，笑得很开心。
苏全安是农村人，所以他和那群工人们也相处得很好。没过几天，工地上的人，差不多就都认识他了。难为苏全安，几乎记得每一个工人的名字。
每次我们经过工人那里，工人们都会笑着喊他苏总。然后苏全安就会红着脸摆手，羞怯地说：“我不是老总，莫总在这里呢。”
并且，私下里，他是一个很孝顺的人。他每个月会把工资分成三份，一份寄回老家，一份用在薇薇身上，一份就存下来。
苏全安说：“我要存钱，以后和薇薇结婚，要花很多钱的。”
罗衡安排的人跟了我们几天之后，也差不多放心了，很多时候都不怎么出现了。
没过几天，薇薇就来看我们了。
那天中午，薇薇化的妆很淡，远远看去，就像一个高中生。她买了很多水果过来，远远看见我，就把水果扔苏全安身上，扑了过来。
我们抱在一起笑了很久，然后我们审视着对方，半晌挪不开视线。
苏全安就像一个家长一样，看着我们，露出很欣慰的笑容。
“莫莫，我好高兴啊。”那天薇薇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
其实我也很高兴。
苏全安就睡在工地上，就睡在我那天整理出来的办公室里。薇薇说她今天休息，不会去上班，于是我知道她会留在这边过夜。
我给罗衡打电话，我说我会晚点才回家。我说我很久没有看到薇薇了，想和她聊聊天。
罗衡在电话里笑得也挺高兴的，他说他也会晚点才回去，到时候顺路来接我。
我们以公谋私，要厨房给我们准备了一顿大餐，然后苏全安去买了一箱啤酒。五月过后的魔都，天气也暖和了起来，我们搬了几把凳子坐在外面。
那天虽然还是看不到星星，但是空气很干净，天空也很透彻。我和薇薇像无尾熊一样，挂在对方身上，一边给对方喂食，一边和对方说话。
“莫莫，我觉得生活就要好起来了。”薇薇靠着我的肩膀，像一个老人一样唏嘘地说话。
我拍着她的肩膀，和她一起构思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说出来，可能很多人都不相信。不管是我，还是薇薇，我们都不喜欢在云亭的生活。虽然我们能轻易赚到很多钱，也过着貌似万人追捧的生活。但是我们一点都不开心。
我们以前一直希望有一天能赚够钱，然后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开始好好的生活。我或许轻易地得到了什么，但是薇薇始终没有。
薇薇很早就和我说过，她的钱赚够了，但是她离不开那个深渊了。她尝试过要离职，但是被狠狠地教训过一次。
可是有了苏全安了，一切都会不一样的。薇薇可以为了他，接受任何事情了。
我也觉得生活要好起来了，我当时，真的这样以为。
苏全安不喝酒，也不抽烟，我和薇薇酒量都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和薇薇很快就喝醉了。也许在人的情绪波动时，会特别容易醉。
我们在那空地上，尽情地笑着，也莫名其妙地哭着，甚至后来我们相拥着起舞。那天那个工地和以前一样的荒凉，可是我和薇薇笑得很开心，就连哭都哭得很洒脱。
而苏全安，他就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我们。他笑得很开心，看着薇薇的眼神里，都是溢于言表的爱意。
那时候，我和薇薇都不知道。就是这么一个有着如此真诚笑容的人，会害得我们万劫不复。
我和薇薇不知道跳了多久，我尖叫着笑着，一转身就看见了罗衡。
他手里拿了一个手机，好像正在摄像。他嘴角噙笑，温柔地看着我。见我停下来，还扬首示意我继续。
我微醺地酒意立马就清醒了，我站得笔直，不好意思地看着罗衡。
“怎么不跳了？很美啊。”罗衡优雅地走过来，站在我面前，柔和地问我。
我羞红了脸，不敢讲话。
苏全安走了过来，低声喊了一句罗总，然后跑到一边去扶薇薇了。
薇薇还没有看见罗衡，她跑过来拉我，嘴里还责怪我怎么不陪她玩了。
“薇薇，别闹啦，罗总来啦。”苏全安将软成一滩水的薇薇搂进了怀里，宠溺地在她耳边说话。
苏全安和我们说了两句，然后就把薇薇给带走了。
罗衡站在我对面，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是那种眼神，在这个喝了点酒的时刻，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但是我不敢相信。
他依旧是那种笑容，很宠溺。我以前不知道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我始终觉得，罗衡就是罗衡，罗衡是我的长辈，是我的靠山。
可是这一刻，这个眼神，真熟悉，就是苏全安，看着薇薇的眼神。
我的酒彻底醒了。
我抬起头，惊慌地看着罗衡。
“罗衡，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罗衡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我傻。
“傻孩子，回家啦。”
我想起乔安南以前和我说的话，突然觉得无比恐慌。我躲过了罗衡的手，定定地看着他。
“罗衡，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罗衡的脸色僵硬了，他用一种仿佛很受伤的眼神看着我。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和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