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等到凌晨将近三点，才看到了乔安南。他回来的时候，衣服已经换了，但是依旧看得出打斗的痕迹。他手上应该是包扎过了，袖子里面鼓起一团，隐约看得出白色纱布。
我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着他走了进来。他恍若无事地问我怎么还没有睡。
“罗振呢？”我冷冷地问他。
乔安南看了我一眼，然后突然就苦笑了。他就那样看着我，看了很久才说：“你应该去问罗振自己。”
我听得出他的不高兴，可是我不想知道原因。
“你为什么要杀薛灵儿？”我冷冷地问他。
“没有为什么，想杀就杀了。”乔安南挺无所谓地回了一句。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个字也不想说了。乔安南也冷冷地看着我，他眼神深邃，我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莫莫，你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也忘了罗家是什么样的人了。我手上满是鲜血，他们又何尝不是？我们能站在这个位置，靠的不是仁慈。今天死的是罗振的女人，所以你们可以在这里痛恨我。那如果有一天我的女人死了呢？”乔安南叹息了一声，坐在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
我只要一想到这双手沾满了鲜血，就恶心得想吐，匆忙地躲开了他的抚摸。
乔安南的手就楞在了那里，他半晌才收回手，又问我：“莫莫，我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来我这里？”
我摇了摇头，依然是拒绝。
乔安南点了点头，无奈地笑了笑，又说：“既然这样，那你回去罗振那边吧。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这三个人中，没有一个是善良的。罗振是傻的，而罗衡，呵呵，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就起身往卧室走了。
我什么都没有去想，起身往门口走。
小五依旧站在门口，看见我就问我要去哪里。我说我要离开这里，要回罗家。
小五咬了咬嘴唇，站在那里堵着我。我冷冷地看着他，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莫小姐，你对乔总真的有太多偏见和敌意了。我从小跟着乔总，只见过他对两个人这么上心过。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想一想呢？”小五叹息着看着我。
我冷笑一声，就侧身绕过他，走了出去。小五还想开车送我，我摇头拒绝了。
其实我没有想要回罗振家，我已经没有脸面回去了。我现在只想离开乔家，去哪里都可以。
但是我没走多久，就有车开了过来，停在我身边。车里面坐着罗衡，他打开车门，让我进去。我就站在那里看着他，问他怎么会来这里。
“你先上车，我等下和你说。”罗衡的脸色很疲倦，于是我听话地上了车。
“乔安南家外面有我们的人，任何一举一动我们都会知道。我刚接到电话，说你离开了乔家，所以过来接你。”罗衡靠着椅背，半闭着眼说话。
“乔安南知道吗？”我听了有些奇怪，乔安南居然一直被监视着。
“知道，”罗衡点了点头，又说：“就好像罗家被乔安南监控着，我们也知道一样。”
罗衡说的话，让我久久不能平静，不知道这帮子人在做什么。罗衡瞥了我一眼，看得出我的疑惑，又解释了一下。
“我们和乔家已经是杠上了，但是现在，我们都没有实力做掉对方，很多事情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像，今天罗振和乔安南大打出手，也只能在体力上比对一番，不敢真的动刀动枪，搅得天翻地覆。”
我听不太懂，但是看他好像很累，也不好再接着问，只是关心了一下罗振。
“他没事，去医院缝了两针，现在应该睡了。”罗衡说完又闭上眼，突然皱了一下眉头，又和我说：“乔安南不是个一般的人物，他很有理智，不像罗振，没有脑子。”
我依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也没有再问。
车子安安静静回到了罗家，罗衡让我早点休息，明天一起去上班。但是他自己，却并没有回卧室，反而去了罗振的房间。
此后，这件事情就好像翻篇了。罗振没有再敌对我，每天也会出现在别墅。罗衡更是如往常一般温文尔雅，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我也不会再想着离开上海，因为我终于明白乔安南不会让我离开的。
大家正常得跟什么一样，我也不会再寝食难安地想起薛灵儿的死，我甚至以为那是一个幻觉。
但是那天，我看到了一则新闻，我才明白，我真的太天真了。
那张报纸是我在罗衡桌子上看到的，一整个板块都在写着乔氏集团。
“记者日前从公安部获悉，公安部禁毒局于近日在洋山港查货毒品可卡因约30千克。缉毒过程中，贩毒人员与警方交火，造成警方人员一人死亡，十余人受伤，目前参与贩毒交易的不法分子已尽数拘留。”
“据相关人员举报，贩毒人员中有一逃跑人员为乔氏集团负责人，目前警方已将乔安南拘留审查。”
“贩毒事件揭发后，乔氏集团的股市极为动荡，目前剧烈下滑。乔氏集团称霸商界的传奇，即将成为一个历史。”
报纸上都是类似的新闻，甚至开始报导乔安南往年的历史。舆论大幅偏向于认可乔安南参与贩毒，并对乔氏集团做了详细的报告。早先有人举报乔安南偷税漏税洗钱的消息，又再一次上报。所有人都在猜测，经此一次，乔安南将永不翻身。
我一行行地看，看得入了神，连罗衡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了。
“还没看完？”他突然低声开口，我吓了一跳，匆忙扔掉了报纸。
这个举动有点掩耳盗铃，我干脆又捡回报纸，问罗衡怎么看。
“不怎么看，这些都是我安排的。”罗衡轻轻接过报纸，随意放在一堆文件上。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罗衡，问他是不是打算把乔安南整垮。
“如果，我说是呢？”罗衡挑起眼角看着我，重复地低沉问了一句：“如果我说我是真的打算整垮乔安南，让他一次性就死在这牢狱里呢？你会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我能怎么做？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罗衡突然就笑了，轻轻说：“他要是这么容易被整垮，他就不是乔安南了。我这么做，不过是给罗振消消气罢了。你不用担心他，趁着股票大跌赶紧去买股票吧，等股票涨上来了，你还能赚一笔。”
我听罗衡这么说，心里的确放心许多，却依旧故作冷漠地说：“我担心他做什么？”
许是做贼心虚，我说完这么一句话，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乔安南那边的事情进展如何，我一无所知，因为新闻没有再报导了。新闻上依旧会提及那天的贩毒和枪战，但是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乔安南和乔氏集团了。好像一个晚上过去，大家都默契地守口如瓶了。
我觉得罗衡应该知道原因，但是我不敢再去问他了。
一直过了有近一个星期，乔安南才再次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乔氏集团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解释那次贩毒事件。
第二天的报纸上，又全被乔氏集团占领了。同时登报的，还有乔安南和蒋玉的合照。两个人手挽着手，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报纸上对那次贩毒事件的解释实在很敷衍，说是当天目击者认错了人，乔安南当时并未出现在港口，也并未参与贩毒。作证的人除了有蒋玉之外，还有蒋玉的父亲——蒋天正。
蒋天正是文化局局长，据说他作证了当天乔安南并未出现在港口。小报消息是这样说的：当天下午案发时间，蒋天正、蒋玉以及乔安南正在乔家别墅里下棋，共享天伦之乐。
好一个天伦之乐！
其实我还是更相信当时乔安南是在现场的，不然他不会这么久才出来。局长都能给他作证了，他没有理由在里面呆近一个星期才出来。
唯一的可能性是，当时他在现场，并且后来是被抓了。但是蒋玉无法坐视不管，通过父亲的关系把他给弄了出来。里面到底包含了多少内幕，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情，我就不能推断了。
但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乔安南贩毒也好，不贩毒也好。被抓起来也好，被放出来也好。都不是我的事情。
那应该是蒋玉的事情，蒋玉自然会操心，还轮不到我来关怀什么。
虽然从某种逻辑上来说，这事和我推不开干系。乔安南是为了我才杀了薛灵儿，罗振又是因为薛灵儿的死才针对乔安南。
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只是这场游戏中的一个棋子罢了。
就算我不参与其中，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罗家和乔家早晚会争斗起来，而我，不过是恰巧出现在一个不应该的时候罢了。